“好吧…我明白了?!?p> 黑翳燨長嘆一聲罷,便轉(zhuǎn)頭看向了座中那位、從京城來傳旨的官員去,“吶,這封圣旨,本王的回復(fù)便是四個字,無可奉告,你可以回去了。至于現(xiàn)場這里究竟什么情況,你也看見了?;厝チ四阋f些什么,也隨你便了。”
“…是。”
傳旨官員低著頭應(yīng)聲站起,而后趨步走了出來,“那…王爺,小的這就先告辭了?!?p> 拜別了王爺后,該官員便轉(zhuǎn)身,離開了王府正殿。
適才,除黑翳燨與王伊寧二人外,廳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了他身上,尤其武浩與鐘弘二人,那眼神更是鋒利得似是要當場斬了他一般。
當然,在場所有人也都明白:
此人一旦踏出了這間殿門,在接下來的不久后,等待著整個清州、尤其是雪城及白蟒山一帶百姓們的,便是只有烽煙與兵戈了。
已維持了不知多久和平的黑翳王朝,將正式開始陷入到一場內(nèi)戰(zhàn)之中!
……
在散去了一眾家臣、門客與侍衛(wèi)們后,王爺黑翳燨單獨與王伊寧、武浩、鐘弘三人去到了王府的內(nèi)院。
“從這里到京城,馬程需約十日,快的話則七日。”
黑翳燨看向王伊寧道,“我知道…以你的功力,再考慮幾日的話,還是可以追上的,要后悔還來得及。只是…你真的決定了,要這樣做嗎?”
王伊寧點頭。
“唉…”
黑翳燨無奈嘆道,“戰(zhàn)爭…可不同于比武決斗,不單是勝負問題那般簡單呀…”
“王爺不必過于擔(dān)憂,這個我們自有分寸。”
王伊寧答道,“我王伊寧可以代表王氏,向您作出保證,一定會盡全力抵擋攻勢,并且…如我所言,只要能引出秦瑝現(xiàn)身,讓我將他殺了,一切便都可以平息?!?p> 黑翳燨最后瞥了王伊寧一眼,便轉(zhuǎn)過了頭去,搖頭長嘆了起來。
同樣的話,在這兩個多月里…他早已聽過無數(shù)回了。
一邊背著手踱步在院里走著,黑翳燨一邊思考起了許多事,未久,便見他又轉(zhuǎn)回頭看向了始終跟著他的三人,目露疑惑狀。
“對了,王伊寧?!?p> 黑翳燨開口問道,“朝廷這回的這封圣旨,別的問題我不打算再問了,畢竟怎么問你都是否認的,不過…我倒是始終關(guān)心一個問題?!?p> 王伊寧問道:“是玿王爺?shù)乃酪騿???p> “…對?!?p> 黑翳燨眉頭蹙起,“我還沒問,你就直接說是‘死因’了,看來,你是確認我父王已經(jīng)死了,對吧?”
“是的,當然?!?p> 王伊寧毫不猶豫答道,“以前之所以瞞著王爺,始終推搪說失蹤,其實是擔(dān)心王爺在最后關(guān)頭前轉(zhuǎn)投秦家,那對我王氏的防守戰(zhàn)將是大為不利。如今既已知王爺不會棄城而走了,那么把真相告訴王爺…便也無妨了,就當算是互換一份信任,也讓你我更好配合?!?p> “這…”
黑翳燨不禁有些愕然。
“我就向您承認吧,王爺,您父王‘黑翳玿’確實已經(jīng)死了。”
“而且…是由我王伊寧親手所殺。”
王伊寧坦誠道,“七年前,先皇五十四年,同樣是三月,同在這雪城,在清州衙的后院,我王伊寧,手執(zhí)著韓鎮(zhèn)鈺堡主留下來的金鞘劍,為他報仇,斬下了您父王的人頭?!?p> “這!”
此言一出,黑翳燨只有是滿臉震驚…
隨后,在這間小院里,王伊寧向黑翳燨詳細的講述了七年前、他們一眾人前往流州的那七日所發(fā)生之事:
從之所以要前去的動機與緣由,到一路上發(fā)生的在計劃及預(yù)料外之事,再到接連發(fā)生的三場慘烈的大戰(zhàn),直到最后捉回了黑翳玿與赫連昌喆,為韓老家主報仇、將他們在清州衙斬首為止…
這一回,王伊寧未再向王爺隱瞞或漏講任何細節(jié),而是完全坦誠的告知了他。
在得知一切后,不出三人所料的是,黑翳燨變得是心緒沉重?zé)o比,很快便招呼了三人離開,稱自己要靜一靜。
三人遂拜別王爺,出了王府去。
……
離開王府后,王伊寧等三人便第一時間聯(lián)系到了剛好同在雪城的薛氏族長薛元柏以及武笑酒,眾人齊聚到了武府去。
在武府,三人向兩位長輩講述了在王府的所有見聞。
其中重點,自然是那封圣旨里的內(nèi)容。
而得知朝廷即將發(fā)兵攻打白蟒山,兩位長輩同樣是神情無比凝重、感受到了形勢的嚴峻…
不論伊寧如何擔(dān)保,也都無法化解他們心中的擔(dān)憂。
于是,王伊寧、武浩、鐘弘三人便也只有先行與兩位長輩告別、離開武府,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作為副族長的王伊寧,回到山上繼續(xù)主持王氏軍務(wù)。
而清州衙的武教頭與雪城駐軍的鐘將軍,則是也趕往了自己的駐部。
為防止雪城民心動蕩,眾人沒有講此事向民眾公布,而只是各自做起了備戰(zhàn)的準備來。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通過泄密,或是猜測,已多少得知了一些真相…
接下來的幾天里,可見到有許多百姓、商賈或旅人,背負行囊、離開雪城。
更有些雪皚峰的弟子,也在這等日子里,提出‘返鄉(xiāng)探親’。
飛雪狂嘯不斷,這座小城里壓抑無比的氣氛,也使得人們愈發(fā)感到一陣密不透風(fēng)的煎熬…
以‘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來形容,實是再恰當不過。
……
數(shù)日后,京師皇城。
傳旨官員回到皇城后,并未去往大殿或是御書房,而是直奔了此時主掌朝政的內(nèi)務(wù)黃總管所在的地方——
諷刺的是,這里正是昔日歷代國師所居、連王伊寧也待過一段時日的國師府。
國師府正殿上,他向黃總管傳達了王爺回應(yīng)的四個字,同時完整的講述了自己這一趟去雪城的所有見聞。
不僅包括在王府內(nèi)的經(jīng)歷,還有在雪城中見到的、大量從山上派駐下來的王氏人員,大量增強的軍備與防務(wù)。
然而這些消息讓黃總管聽到,卻是只有讓他愈發(fā)狂喜…
他臉上綻出的,是一種詭異到癡狂的興奮。
在吩咐傳旨官員離開后,黃總管則親自更衣、離開皇城,一路上躲避著眾人的目光,去到了在京城南街重新開放的秦家會館里。
會館內(nèi)所有歸來的秦氏族人及隼陽門弟子見了他,都對他無比恭敬。
而今天的會館,則是還有來客。
黃總管一進入會館,便直奔中院去,會見了這幾位客人。
……
老槐樹下的石桌邊、此時有六張石凳,有五張上已坐了人。
其中一人是全身籠罩在帶兜帽的黑袍下、臉上也遮了白陶青紋面具,另外四人則是皆是‘拋頭露臉’的以真面目示人,穿著代表各自家族最高地位的服飾,脖子后邊也都沒有插針。
此四人,則正是東海段家島段氏族長段云佩的弟弟‘段云勇’,海州石城岳氏的族長,渚州宮城司空氏的族長,以及京城皇甫氏的族長。
除段氏是派了族長之弟前來外,其余三家是皆族長本人親臨了。
然而,這般大陣仗的會面,院內(nèi)卻是僅有他們幾人而已,除他們外,再沒任何人在旁守衛(wèi)或等候。
“怪了,那個死太監(jiān)怎么在這地方見我們?”
“他不會是秦家的吧?”
“怎么會?他姓黃的…”
“那又怎樣,他現(xiàn)在這跟姓秦也沒啥分別了?!?p> 幾位族長在正等候著之時,好奇且疑惑的探討起了黃總管來。
那位黑袍白面人則是安靜得很,始終靜坐著一言不發(fā)。
“幾位,久等了?!?p> 不久,這位頭戴高冠、一身玄色官服的黃總管便走進了院內(nèi),那開口的聲音絲毫不像是被閹割過的太監(jiān),而是一位無比正常沉穩(wěn)的青年。
“嗯?”
眾族長聞聲轉(zhuǎn)頭,第一反應(yīng)自然是被這嗓音驚訝到了。
“不必大驚小怪?!?p> 黃總管邊揮揮手、邊走到了石桌邊的空位前坐了下來,“我自己練有些武功傍身,想恢復(fù)自己的聲音,還是挺容易的?!?p> “何止是聲音呢?!?p> 司空族長嗤笑著,順手便從衽內(nèi)取出了一枚自洛家夠得的‘云白仙果’示意說道,“黃總管要是想恢復(fù)些‘別的’,其實倒也不難。就是不知…您是否有這個興趣呢?”
從果子散發(fā)出的芬郁與表皮上的色澤來看,似乎正是才采摘下不久,完全還在食用期限內(nèi)的。
應(yīng)該…正是這位司空族長,在出發(fā)之時順便買的。
周圍眾族長聞罷,當即皆撲哧一笑。
黃總管自己則是冷漠的瞥了司空族長一眼,并未打算理會他。
“不說這些?!?p> 遂是,便見他轉(zhuǎn)看回其余眾人,神情嚴肅且平靜的說道,“王家已經(jīng)回復(fù)了,他們拒絕交出王伊寧,咱們已經(jīng)有理由出兵。現(xiàn)在…就等諸位族長了,不知諸位,準備做得如何?”
“說起來…姓黃的,我等一直有諸多疑惑。”
岳族長此時對他的發(fā)問避而不答,而是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了他身上,“你既不姓秦,又是個太監(jiān)、沒有后人的,你怎么一直幫著秦家、力滅王家呢?就連見我們都要在秦家會館里見。而且,一介宦官要如此干涉朝政,你究竟是圖啥?你到底是誰呢?”
“對呀。”
司空族長收起果子、撫頷一臉疑惑的附和道,“咱們在宮中也不是沒有熟人,怎么…以前從未聽過你這號人物呀?”
“而且,還有?!?p> 段云勇也追問道,“滅了王氏,秦家明顯是最受益的。你這家伙既然能代表秦家,為何這一回…秦家不打算出一兵一卒呀?這不是擺明了推著我們幾家的子弟上去送死嗎?”
“這個…恕諸位原諒,秦家路途實在過于遙遠?!?p> 黃總管再度擺手示意、繼續(xù)說道,“而且,倘若朝廷決定出兵滅王氏,那坐鎮(zhèn)南方的晁天云必會發(fā)動兵變,響應(yīng)支持王氏、攻向秦家的。秦家還要分兵留守牽制晁天云的兵力,故…就無法親自北上了?!?p> “至于其它問題…”
“今日我之所以與諸位一同坐在這里,只因‘滅掉王氏’符合我們大家的共同利益而已。至于其它的,則都不重要。諸位愿意來,也表示諸位相信我。那么既如此,其它的…又還重要嗎?”
“對。”
黑袍人附和道,“幾位族長還是請趕緊說明一下各自出兵情況吧?!?p> “你又是誰?”
“對啊…”
“說實話,你可比這太監(jiān)要可疑。”
此人一開口,段、岳、司空三家代表便都看向了他去,疑惑發(fā)問。
“這位…是代表黑翳家來的?!?p> 黃總管見狀,隨即替他向眾人介紹說道,“據(jù)說黑翳家的高手,不止他們皇室父子幾人,這位便是其中之一。當年便是他…替朝廷除去了呂千鈞,我之所以能拿出青蓮劍指證王伊寧,也是拜他相助。”
話音落畢,黑袍人當即掏出青蓮劍,擺在了石桌上。
幾位族長看著眼前的青蓮劍,其形制之精美,無一個能看得出有任何的瑕疵,幾乎毫無疑問是絕對的真品。
“殺王伊寧,滅王氏,也是為黑翳家考慮?!?p> 黑袍人解釋道,“王家已經(jīng)足夠強大,王伊寧當上國師、大權(quán)獨攬后,仍然在獨斷專行、排除異己,為私仇而逼秦氏走上絕路。照此下去,江山易主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家族才派我出來,為諸位大計提供一份助力?!?p> 說罷,便見他收起了青蓮劍。
“助力?”
皇甫族長疑問道,“朝廷不是說只是‘號令天下眾世家’起兵嗎?難道…朝廷也要派兵?或是黑翳家親兵?”
“不?!?p> 黑袍人搖頭道,“黑翳家只派我一人來而已?!?p> “只你一人?!”
段云勇訝異道,“白蟒山中藏龍臥虎,只你一人,能做什么?你不會是要跟我說,你打得過那王伊寧吧?”
“是?!?p> 黑袍人轉(zhuǎn)看向段云勇道,“此前,雪皚峰薛氏雖已發(fā)表聲明,與王氏正式斷交。但兩家共同盤踞白蟒山多年,交情之深,絕非一紙聲明可以割斷。此舉,明顯只是為了撇清雪皚峰同王氏的關(guān)系、不牽連到其余派中弟子而已。”
“但是,其掌門薛離樞是王伊寧的義兄,王家面臨滅頂之災(zāi),薛家不可能坐視不顧?!?p> “即便薛離樞不來,其父薛元柏也必會到,薛元柏…可比他兒子可怕得多?!?p> “而實力與八龍杰不相上下的武笑酒,也同樣會出手。想必這些…就是大家所謂的‘藏龍臥虎’了?!?p> 黑袍人說道,“而我則可以保證…只要薛氏父子、武氏父子敢出手,我便能將他們?nèi)繗⑺?,即使四個一起上也一樣。這桿先皇御賜的青蓮劍,便是最好的證明?!?p> “若諸位仍信不過的話,要現(xiàn)在與我上手試試…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