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頓時令王伊寧抬頭看來,眼神間更是驚恐不已。
按鍥伯所說,《蛇功四式》的秘密可是連絕大部分王氏子弟都不知的存在,更莫說周師傅作為一個外族人了,可他卻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然為繼續(xù)保守‘劇毒式’的秘密,王伊寧自知是不能開口問詢了。此刻,篝火堆旁的另外少年四人則都疑惑不已,明明周大俠什么也沒說,怎的伊寧反應(yīng)的變化如此之大呢?
馭鱷尊者開口說道:“總之,你們兩個若愿意的話,明天起便隨我練好了。至于另外三位、沒有提到你們倒是也不必灰心,若是想練,也可以一起來的?!?p> 武浩當(dāng)即舉手道:“周大俠,那我能練嗎?”
“你呀?”
應(yīng)聲轉(zhuǎn)頭看了去,馭鱷尊者咧嘴笑道:“我實(shí)話實(shí)說,小子。你爹手上可有一大堆、比我這兒厲害得多的武功!你以后回去了問他要便是。無須在我這浪費(fèi)時日的。”
“喔——”
“天哪…”
聽到周大俠說如此,另外四少年便都各個向阿浩投去艷羨的眼神,同時不由嘖嘖驚贊。武浩自己神色則是一股難以置信了,從小到大,一直不知親爹是個絕世高手便罷,難道說自己住了十七年的破宅院里、居然還藏了‘一大堆絕世武功’,自己也不知?還有比這更荒唐、更夸張的事嗎?
隨后,馭鱷尊者看向最后的呂白與安雅二人,笑著問道:“好了,還剩你們兩個,你們是如何想的呢?”
聽到周大俠如此一問,呂白與安雅彼此間、頓時默契地看向了對方,片刻,二人同時微笑了起來。而后,呂白便又轉(zhuǎn)望向周大俠去,這二人間似是又有了陣眼神里的交流。不過剎那,卻也一并露出了笑容來。
隨即,只見呂白與安雅二人、皆向周大俠恭敬作揖,同時呂白開口道:“周大俠的好意、恕呂某心領(lǐng)了,我們還是陪阿浩一道、替您進(jìn)蛇蝎沼捉毒蟲毒獸去吧。要不然,可就得失信于您了。”
安雅遂也笑著道:“而且若是大家都隨您去練毒功的話,阿浩自己一人進(jìn)沼澤、不就得危險萬分了嗎?”
“呵呵、呵…”
阿浩聽罷,不由是撫著腦勺憨笑了幾聲。
馭鱷尊者笑著點(diǎn)頭:“好吧!好吧!哈哈,那便就此說定了,阿達(dá)、小王,明天起你們二人隨我練毒功,而另外三個則替我捉蟲去咯。”說罷便站起了身,“時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吧!小的們,回營休息了?!?p> “遵命,周師傅?!?p> “是,周大俠?!?p> 于是,王伊寧、武浩、呂白、勞仁關(guān)與安雅五少年紛紛應(yīng)罷,便也各自起了身,往自己的帳篷回去了。
馭鱷尊者稍后也回了自己帳中。不久后,卻見從他帳中‘咯吱咯吱’走出了兩只遍體烏黑、身高二尺、雙瞳赤色的蝎子來,兩只蝎子走到仍‘噼啪’燃響著的火堆邊,就此歇坐而下。終于,自跟了周大俠的今夜起,少年們可以不必勞神守夜,而得以有這樣的小蟲子們代替了。
這一晚看似過得輕松、與之前在林中趕路的幾日并無二致,然其實(shí)對少年五人而言,卻已是大大改變了他們闖林的初衷了。自此起,即便是圣命的火麒麟桃,也都不再是他們心中的首務(wù)了。
仍與阿浩同睡一帳的伊寧,這晚則是再陷失眠。
此時他掛慮的問題自是為何‘劇毒式’的秘密、會被周師傅一個外族人知曉,然此事是無論他怎么想,卻也沒能想通。
以及,熒夢與禾木到哪去了?
一整個下午周師傅皆待在此地,可卻無論是誰、對不見蹤影的二位姑娘,都一個字眼兒也未提到,這可就更奇了。
……
翌日,十月初十。
天剛蒙蒙亮的秋晨,才及卯時許,便已聞是萬物復(fù)蘇、雀鳥鳴叫。
蛇蝎沼前,泛起了陣淡紫中帶粉色、且還伴著些許香氣的清霧,沿途飄來并彌漫在了營地四周。這會,中央的柴堆已是熄滅殆盡、燒成了堆白色炭末,兩只蝎子也早已不知何時、鉆回了營帳中。
然蝎子回去了,帳內(nèi)的馭鱷尊者卻已起身出了帳來;此時他正盤著膝,在營地正中閉目養(yǎng)神、靜心打坐。此時,未戴那頂雀羽大冠的他、露出了他光禿的額頂,在晨光映照下,亮得仿佛若有光。
霧氣圍繞著他的胖大身軀,伴隨他雄厚卻清澈的內(nèi)力氣息一道、在冥冥之中流轉(zhuǎn)。
許久過后,直到陽光已升上高空、將霧氣盡照散去,六人當(dāng)中才有二個起身的、掀開簾布走出帳篷來,正是‘大個子阿達(dá)’。然當(dāng)他走出來的剎那,第一眼瞧見了眼前草地上打坐的周大俠、那禿得幾乎發(fā)亮的頭時,瞬間驚了一跳,還以為是別人。
然看清了五官與身形、感應(yīng)出熟悉的氣息時,勞仁關(guān)才逐漸反應(yīng)過來,不由是長舒了口氣,原來,只是周大俠沒戴他的怪帽子而已。見到周大俠在打坐,勞仁關(guān)便沒有去叨擾他,而是走到一邊、身影沒入了樹林當(dāng)中。
對于終于得以有機(jī)會得到高手指引,勞仁關(guān)的激動心情、從昨夜到現(xiàn)在也沒能按捺??;一如既往地,他在周圍找了柱粗樹,而后脫下布衫、露出了壯碩如山的上身,而后,便開始了以往堅(jiān)持的晨練。
又過了陣子,余下四人也都陸續(xù)起身、走出了營帳來。
無一例外地,每個人見到周大俠的禿頭都先被嚇了一跳,但每個人也都沒去打擾他,皆如勞仁關(guān)般、做些自己的事;
呂白與安雅帶上了各自兵器、便結(jié)伴走入了林中。
武浩起身后,則穿上防毒的鹿皮衣物、帶上弓箭兵器,到林中打獵去了。
最后一個睡醒的、正是失眠的王伊寧,只見他出了營帳后,打坐中的周師傅同時也睜開了眼來。此時,只有他二人在營地里,另四人皆已出去了。
見此狀,馭鱷尊者只是微微一笑,隨即,便見他當(dāng)著王伊寧的面閉上眼??雌饋恚菜拼藭r的他什么也沒做。然與此同時,就在此營寨周圍、數(shù)里范圍之內(nèi),在各自晨練、散步亦或打獵的武浩、呂白、勞仁關(guān)與安雅四人,卻是腦海當(dāng)中同時響起了周大俠的話語聲。隨后,四人便都不約而同停下了手中忙活,紛紛往回營方向飛趕而去。
短短不到一刻鐘之時辰,眾人便重新齊聚在了營地內(nèi)。
“好了,小的們,新的一天開始了?!?p> 馭鱷尊者咧出爽朗的笑容,環(huán)視向眼前眾少年說道,“既然昨夜已說好了,那便照此來辦吧!首先是小呂、小雅和阿浩你們?nèi)齻€——”說著便看向滿頭是汗的三人去,“你們不隨我練毒功,本身又不具毒功基礎(chǔ),卻又得負(fù)責(zé)替我捉蟲去,那么…還是需做些準(zhǔn)備為好?!?p> “周大俠有何吩咐盡管說吧!”
“什么準(zhǔn)備?”
武浩、呂白與安雅三人紛紛恭敬作揖,笑著問說。
“嘿嘿…還能有什么準(zhǔn)備呢。”
馭鱷尊者笑罷,便轉(zhuǎn)過身去、鉆回了自己的營帳內(nèi),不一會兒,即抱著一大捧雜物出來了,頭頂也戴上了自己的怪帽子;眾人皆定睛看去,只見他抱出來的都是些手套、小藥瓶子、地圖與鐵籠等物。
將這些物什一股腦兒放到了炭堆邊的地上后,馭鱷尊者繼續(xù)看向三位少年,開始向三人一一解釋起來:
“這個,御毒的手套,這是比一般江湖上能買得到的、或是自制的那些鹿皮手套有用得多的那種。戴了這個,就不必怕蛇蝎沼里的小蟲子了?!?p> “解毒藥物,有外敷的、內(nèi)服的兩種,加上手套,應(yīng)付蛇蝎沼里能遇得上的毒物已是綽綽有余。你們小心些、應(yīng)不至于中毒。就算不慎中了,藥也只有兩種,我已寫清楚了,不會混淆的?!?p> “還有籠子,之所以是這般小,因?yàn)槟銈兘駜旱谝惶?,就先從簡單的小蟲子開始吧。自己琢磨琢磨辦法,就隨便抓些蛤蟆、壁虎、蜈蚣回來就行,這兒三個籠,每人一籠子,裝滿即可?!?p> “蛇蝎沼就在那,地圖這兒也有了,這就不必我說了吧?整片沼地也就三里寬,這株槐樹是入口。給你們的準(zhǔn)備雖夠充分了,不過該小心的地方還是多小心些…畢竟只有護(hù)手,可沒有護(hù)其它部位的留給你們呀——”
“就這樣了,都聽明白了么?”
馭鱷尊者很快將三人的今日要務(wù)交代得清楚明白了,而武浩、呂白與安雅三人互相望望彼此后,便都看了過來、各自點(diǎn)頭應(yīng)下。隨后,三人即皆圍上前邊、蹲伏下了身來…很快,三人即戴好手套,帶齊了籠子、藥壺、地圖、兵器與工具,萬事俱備了。
在與周大俠、伊寧與阿達(dá)三人告別過后,武浩、呂白與安雅三人便就此從入口踏進(jìn)了蛇蝎沼內(nèi),另三人望著他們離去、并漸漸消失的身影,注視了許久。半晌,馭鱷尊者這才看向一旁的王伊寧與勞仁關(guān)二人來,開口道:
“好了,你們二個隨我來吧?!?p> “遵命,周大俠!”
“是,周師傅!”
二個少年分別作揖應(yīng)著,便跟隨輕躍而起離開的馭鱷尊者一道、離開了沼前營地,竄往了西邊的叢林里去。
……
在距沼前營地不遠(yuǎn),西南僅約半里外的另一處草甸上,馭鱷尊者、王伊寧與勞仁關(guān)三人正站在此。
此刻,二個少年都正等著周師傅發(fā)話、等著他們修練的開始。
看著眼前二人,馭鱷尊者的神情極是嚴(yán)肅認(rèn)真。然他卻又仿佛在思考些什么、而一言不發(fā)。
二個少年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見到他們?nèi)绱朔磻?yīng),馭鱷尊者也不覺奇怪、似是一早便料到了。隨后,他便伸手、從杏色大褂的衽間掏出了部古舊書冊來,那書冊扉頁上的標(biāo)題四字十分醒目——
《五毒邪功》
“今日,我要傳你們的毒功,便是這個?!瘪S鱷尊者說罷,上前將書冊遞給了‘大個子阿達(dá)’。只見勞仁關(guān)一邊驚訝著,接過《五毒邪功》后,一邊很快飛速翻動、瀏覽起來,他的心情直至此時也仍十分激動。而在旁的王伊寧、此時也靠到了達(dá)哥身邊,盡量踮腳側(cè)目、想要看清楚書冊上的內(nèi)容。
書冊里此時密密麻麻書寫著、描繪著關(guān)乎毒功的各式樣內(nèi)容,少年們粗翻了一遍,是一個字、一幅圖也沒有看懂,當(dāng)他們將之合上時,已冒出了第一個疑問:
“周師傅,這…為什么是‘邪’功呢?”
“是呀,這個…”
看著二個疑惑的少年,馭鱷尊者卻只搖頭輕嘆了聲,“唉——”隨后便道:“…是啊,為何是‘邪’功呢?這個緣由,其實(shí)少年的我、也曾像你二人一樣,向我?guī)煾颠@般問過,后來,也是常年不解…”
“江湖上各種毒功,雖常被抱上此等誤會與偏見,可是呢?這偌大的武林,所有的習(xí)武之人,無論哪一個,就算學(xué)了最‘正人君子’的劍術(shù),卻又如何?就算掌握了一身最‘光明磊落’的武功,卻又如何?”
“老夫我闖蕩江湖的這些年,可說是親眼見了、親身經(jīng)歷了太多的血腥殺伐…那些武林人士啊,學(xué)了光明正大的武功,卻懷著一顆陰險狡詐之心,去欺軟怕硬,去搶劫錢財(cái),甚至是去奸淫擄掠之人,我可說是見了是太多、太多…然被污作‘下三濫手段’的毒功,雖遭唾棄,可不惜背負(fù)著罵名,仍依仗著它去行俠仗義、救濟(jì)蒼生者,我卻是見了不少?!?p> “…于是多年過來、我漸漸地明白了:”
“什么是毒?什么是邪?無論是我們練的、學(xué)的這個,還是這世上所有其它的武功、招數(shù)之類,其實(shí)都是絕沒有‘毒’、‘邪’之分的!再光明正大的武功,也永遠(yuǎn)養(yǎng)得出數(shù)之不盡的惡人。再見不得人、被人唾棄的邪功,也永遠(yuǎn)有人用來救世行俠?!?p> “所以,你們兩個在接下來開始修練之前、只需記?。耗銈兘袢站毩诉@‘邪功’后,只要以后出了江湖,救世行俠、心中向善,不當(dāng)上我所說的那種惡人,它便不是邪功,它便沒有毒邪!”
“這世上,只有一種毒邪…”
“…那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