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一把推開他,往下走了兩步,又停住,捏緊了拳頭,滿面怒火卻又似是放棄了一般毫無顧忌地道:“你不就是想要換個傀儡了嗎?你只要說出來,這些,你什么不能拿走,何必要做這種無恥的事情!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虧得我還……”
她覺得腳步虛浮無力,像是走在一團迷霧浮云之中,她只想走得快些,再快些。
算了,沒意思。
有什么好說的。
明岫趕緊爬起來跟上去,心中惶惶憂慮。
應英則還記得抱了兩只貓一起走。
傅明奕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匆匆離開的背影,目光在應英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蕭傾踏進自己的寢殿就轉身關門,然后開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她現在極為討厭這身色澤鮮艷的,繡著飛龍祥云圖案的衣服。
明岫在外面急得拍門,“陛下,陛下!”
蕭傾脫了外套,又一把摔開鞋子,只著羅襪就要上床,可是走到床前又覺得床鋪的顏色和花樣也很礙眼,于是生氣地前去一番拉扯,將被褥、枕頭等全給拉到了地上。
床是沒法兒躺了。
她轉頭四下看去,看什么都不順眼,于是所到之處乒乒乓乓,瞬間殿中就已是狼藉一片。
明岫越發(fā)擔心,拍門的聲音更急切了幾分。
“陛下,明岫看看您?!彪m然她不知道這都是怎么回事兒,但是看太傅的作為以及蕭傾最后說的那段話,她也有點慌神了。
最近宮中有些風言風語,她沒敢對蕭傾說,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
明岫知道,小陛下因為身份的關系,已經十分艱難,若太傅真的這般無所顧忌地行事……
“陛下……”
殿內還在持續(xù)高低不等的響聲。
明岫急得快哭出來,“陛下,明岫不會離開的,您……別傷著自己,讓明岫看看好不好……”她覺得心酸,很快就真的哭出來。
應英看著實在不成樣子,方要勸慰,卻突然看到身后的陰影。
他警覺地轉身,竟是太傅。
他居然還來?
應英不自覺地擋在門前,沉聲道:“陛下休息了?!?p> 明岫意識到有人來了,于是趕緊擦了眼淚,回頭一看,卻不知說什么好。
“太……”
傅明奕示意她不要出聲,只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聽見里面聲音漸歇,這才離開了。
“本官來過的事情不必提起?!?p> 他走出去的時候,馬洪正一腦門兒的汗小跑著趕來,看見是他,于是趕緊行禮,卻不敢走。
傅明奕低聲道:“陛下不知武侍需進何藥,不妨直說。”
他快要走過去的時候,馬洪終于沒忍住。
“太傅……”
可傅明奕絲毫沒有理會他,徑直便走了。
馬洪內心嘆了口氣,很多話窩在心窩子里,卻是一個字都不能提。
待他到了蕭傾寢殿前,明岫沒給他好臉。
他直接跪在門前,心知這是自己該受的。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劉意竟聽到了太傅和他的對話,進而做出這番舉動。
他的思緒往回倒,一直倒到他送劉意和淡影走的時候。
劉意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強一笑,“兄弟搶了你的機會,你可別怪兄弟啊。實在是太難熬了?!?p> 可他不相信。
而在承光宮中,蕭晏依然站在高高的閣樓之上,背后是高天清朗,陽光灼人,前面是跪著的劉意,淡影,還有那只幾次試圖逃跑,卻被淡影緊緊控制在懷中喵嗚亂叫的小小。
他走過去捏了捏小小的耳朵,笑了起來。
“我說過,我們還會見面的。”
他抱起小小,捏著它的尾巴,“本殿下會對你好的?!?p> 小小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蕭晏吃痛,卻只是顫了一下,另外一只手死死掐著小小的尾巴,眼睛冷冷瞪著它,哪只手都沒有松。
小小何時受過這苦,到底是覺得尾巴太疼了,疼的要斷掉一樣,于是松開嘴掙扎起來。
蕭晏也慢慢松手,“乖乖的,這就對了。”
淡影看得心驚不已,頭越發(fā)低了。
蕭晏卻還笑了笑,聲音低不可聞。
“你們不必怕我,我只是一個冷宮中僥幸活下來的野種。你們的命運,和我的命運一樣,都是被人牽著線在走……”
他的手緩慢而溫柔地撫過小小長長的尾巴,笑容完美,卻又透出陰郁和古怪的意味。
他狀似不經意地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走上前去遞給一直低著頭跪伏在地的劉意,只用兩只指頭松松捏著圓圓的瓶口,蹲了下去。
“太傅說,這是賞給你的。開心嗎?”
劉意雙手接過瓷瓶,一臉欣喜感恩,“謝殿下,謝太傅?!?p> 蕭晏笑著受了,起身走回去,目光穿過小花園,望著承德宮的方向。
“既是本殿的武侍,便隨身跟著本殿吧?!?p> 他看到小花園中緩緩走來的太傅,目光一直追隨著,小小的年紀卻已在眸中種下難以除去的復雜。
他在心里想:蕭傾啊蕭傾,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嗎?
而蕭傾卻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更倒霉了。
破壞不知道是不是人世間最好的發(fā)泄情緒的方式,反正她在砸了一堆東西之后,心情似乎略平和了些。
不過殿中實在太亂,她幾乎已經沒有了可以落腳的地方。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愿意怎么的怎么的。
不過,她恐怕還要求太傅一件事。
明岫必須出宮。她和何太醫(yī)的安全必須保證。
最好應英也出宮。
小貓們也出宮。
就當這幾個月的荒唐都是一場夢,她即便回不去那個世界,也不能沉迷在此中。
一想到還要見傅明奕,而且還要向他屈服,求他辦事,蕭傾內心又覺得煩躁起來。
等等吧,找個好機會,博取一下太傅大人的憐憫吧。
蕭傾摸了摸有些濕熱的眼睛,唇邊露出諷刺的笑意。
宮中動靜太大,種種般般傳到了王項的耳朵里。
王項哈哈一笑,大手拍在膝蓋上,笑瞇瞇地看向孫先生,“原本還覺得棘手,現在看來,傅明奕這樣行事,遲早失了天地人心。他莫不是以為,他可以隨便找個人就能當圣上不成?”
孫先生摸摸下巴,“按理說,傅明奕不該做這樣的事情。”
王項冷哼,“孫先生可聽說過,他的姐姐如今在永蕭宮中,身份是蠻夷賊子的烈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