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可能不聞不問。
就當她軟弱吧,但是她沒有辦法明明想得到梅疏會遭到什么樣的對待,卻還忍得下心來去看著。
這個世界存在的某些東西,就算她努力去忽視,大概也不可能接受。
更何況,梅疏是救過她的人。
按照現(xiàn)在所有的信息推斷,就算那塊灰布是她和某個人在傳遞消息,就算那包毒藥是她給某個人的或者某個人給她的,到底也沒有真正傷害到她。
“有沒有溫和一點的辦法,能找出和她傳遞消息的人是誰?”蕭傾避而不答。
趙右辰心里有種——果然的想法。
就算小陛下聰慧懂事,但到底還是心軟了些。
為一國之君,殺伐果斷才可避免許多麻煩,若是像先帝那般……
趙右辰趕緊把不該有的念頭都丟出去,道:“臣試一試?!?p> 趙右辰領命去了,可是就跟他預想的一樣,溫和的手段對梅疏根本沒用。
更糟糕的是,因為那張小字被搜走了,經過激烈掙扎卻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的梅疏冷靜下來以后,在面對趙右辰時顯得更加沉默和冷漠。
趙右辰親自審問,又耗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知道這么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了。
而且,梅疏一定知道,他到現(xiàn)在還只是詢問,而沒有真的對她用刑,一定是小陛下的意思。
趙右辰冷冷一笑,“謀害陛下是個什么罪名,什么下場,你清楚得很?,F(xiàn)在是陛下仁善,念著一些舊情,你若還是不肯老實招待的話,我趙右辰是拿你沒有辦法,但是按照宮規(guī),你恐怕得到宮獄走一趟了。那是個什么地方,你不肯說的那個人值不值得你走這一趟,你自己掂量?!?p> 說完之后,趙右辰抬腳走人,決定再去做一下小皇帝的工作。
而梅疏眼眸深處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動,回旋之后又歸于了平靜。
小小喝了藥,又休息了一會兒,這會兒恢復些了精神,眨著眼睛往蕭傾手心里鉆。
蕭傾安慰了它一會兒,再看到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幾個人,想到梅疏是他們熟悉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情,恐怕他們心里也不好受,于是正想說點兒什么,外面便傳來趙右辰的聲音。
“陛下,臣無能?!?p> 蕭傾心里沉了一下。
“再去問一次,如果她還是什么都不肯說,便……”
“臣請照宮規(guī)處置,是非曲直自有公斷?!?p> 蕭傾皺了下眉毛。
“陛下,臣無大才,不能像太傅一樣博學多智,只是僥幸?guī)Я藥啄瓯?,指揮進退,攻城奪地。帶兵打仗講究的就是軍紀法度,令行禁止,無有例外。但有例外,必定動搖軍心,不利攻勢。尤其首將責任重大,若是首將徇私,無異于以身試法,有失威信。”
蕭傾心內一驚。
她在考慮的是自己不能認同這個世界的某些規(guī)則,即便梅疏有這樣的過錯,她也是從個人的角度來思考整個事情,不愿意將人想得太壞。
但是趙右辰給出的是另外一個角度。
她除了是蕭傾,還是一個符號,或者一個準則。
作為符號和準則,是不能有私情的。
“按照宮規(guī)如何處置?”
周圍靜了一會兒,馬洪道:“宮中宮侍皆屬內侍局管理,宮侍犯法,當送往宮獄,刑訊定案后,照章處罰。”
果然又是宮獄。
蕭傾的手在袖子里緊了一下,那兩個宮侍的,應英的,梅疏的畫面在她眼前飛快地變換著。
趙右辰繃著臉,打定主意這次是絕對不能讓陛下心軟了。
如果暗傳消息,毒害皇帝都可以被輕易寬恕,那即便他把禁衛(wèi)軍訓練得多好,也不能在太傅回來之前保證小陛下的安全。
皇宮內外的眼睛有多少?小陛下一時心軟只會讓有心人不斷尋找可乘之機。
“陛下……”
蕭傾垂下眼眸,“可以。但是,可不可以讓朕監(jiān)訊?!?p> 趙右辰還想說什么。
“朕可以在不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馬洪和劉意可以跟朕一起去。”她轉過頭看向馬洪和劉意。
“臣遵命?!?p> “奴才遵命?!?p> 蕭傾已經開始意識到,在事情發(fā)生之后,她的處理方法或許是極其缺乏經驗的。
趙右辰再去之后,仍然黑著臉回來了。
蕭傾連忙問:“還是不肯說嗎?”
趙右辰無法,只好搖頭。
蕭傾看著手邊的小字,知道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梅疏機會。
“陛下?!壁w右辰望著蕭傾。
蕭傾定了定神,“那就按之前說的辦吧?!?p> 她抱著小小起身,一邊要把小小遞給應英,一邊道:“趙將軍安排……”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覺得腦袋暈了一下,眼前殿中的景物模糊著一瞬間仿佛錯了位。
怎么回事?
“陛下!”離得最近的明岫驚慌地看著蕭傾跌坐回去,小小從她松開的手臂里掉了下去。
“陛下!”
“快傳太醫(yī)!”
“何太醫(yī)!快傳何太醫(yī)!”
應英趁空抓住了快要摔到地上的小小,馬洪、劉意、明岫和淡影齊齊圍了過去。
趙右臣大聲吩咐人去找何太醫(yī)。
他記得太傅臨走前說過的話。陛下的身體若有不適,一定只能請何太醫(yī)。
正應當時。
趙右辰有點后悔當初把何太醫(yī)放出去了。
要是還軟禁在宮中,這找人多快。
趙右辰略略思索,“你們照看好陛下,臣既然遵陛下之命,去去就來?!?p> 他留下八個侍衛(wèi)以防不測,匆匆?guī)е巳グ岩恢背聊拿肥柩旱搅藢m獄。
今日宮獄只值守的仍是之前的黃瑞總管。
趙右辰抱拳道:“黃總管,你知道陛下的性子。梅常侍雖然犯了事兒,但情況還沒問清楚,來龍去脈也沒有實證,黃總管訊問之時還是把握點分寸,陛下可是要來看望的?!?p> 黃瑞連連稱是。
“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陛下也是要知道真相的?!?p> 梅疏臉上的表情冷漠又堅定,看到趙右辰在看她,卻絲毫不肯轉過頭去。
趙右辰氣她頑固,心想原來可沒發(fā)現(xiàn)梅疏這么好本事。
他想著該交代的也交代了,陛下問起來也有個說法,這黃瑞對著陛下身邊的人,肯定不會像對那兩個宮侍一樣沒分寸,便轉身走了。
他要趕緊去看陛下。
宮獄中,黃瑞坐在鐵牢外看著被推進去的梅疏,吊角眼半瞇著,目光陰冷得如同黑暗中吐著信子要食人的蛇。
“梅常侍,要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