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劫夢

　　“安……安什么？吳雍，你在說什么呀？”于洛穎微微皺起了眉毛，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

　　“就是那個啊，我們學(xué)過的安培法則，”吳雍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握成一個贊的手勢，在空中比劃了一圈，“所以，是左手還是右手？”

　　于洛穎迅速掃視了一眼吳雍抬起的那只手，接著，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左手?！?p>　　聽到了對方的答案，吳雍內(nèi)心的想法更加確定了。

　　“這才過去了一個多月，就把學(xué)過的東西忘了嗎？我認識的于洛穎，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吳雍盯著于洛穎的臉，“所以，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你呢。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于洛穎的表情突然變得迷茫起來，半張的嘴中吐出了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

　　“我是……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于洛穎的嘴唇展露出不屬于那副臉蛋的扭曲弧度。

　　她在狂笑。

　　隨著歇斯底里的笑聲，她的音色、體型、外貌也逐漸開始發(fā)生變化。虛假的軀殼就像是松軟的泥土一樣，以微妙的變化重塑出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樣貌。

　　原本的于洛穎，已經(jīng)成了另一個女人。

　　那女人長得高而瘦，身高幾乎超過吳雍半個頭。膚色呈現(xiàn)出淺棕色，高高的眉骨下是一雙幽深的眼睛，在眼角的位置涂抹著淡紫色的眼影。

　　“……果然?！?p>　　“可惜了我為你準備的美好夢境。虧欠女士的一番好意，可不算是個合格的紳士哦？”

　　那女人說著，拍了拍雙手，周圍的民居、寥寥無幾的行人、遠處的白石鐘塔，通通如云煙一樣消散。只留腳下延伸不盡的石磚路，和兩人之間一盞閃著頹靡光芒的路燈。

　　“夢嗎……”

　　他完全記起來了，自己和于洛穎來到了王都，見到現(xiàn)任的白石騎士團團長——凱恩斯.拉森。在他的安排下入住白石鐘塔。此時的他，應(yīng)該還在鐘塔那柔軟的羽毛床上睡覺。

　　“所以這個夢是你制造的？”

　　女人發(fā)出了一聲輕笑，“不，這是你的夢，我只是走了進來，順便改變一下劇本而已。原本，你只是在白石鐘塔上看星星，這么無趣的夢境，讓我都直打哈欠。所以……”

　　女人說著，又拍了拍手，場景瞬間切換到了春之廳。

　　兩人身處舞池的中央，周圍，滿是翩翩起舞的少男少女們，大家并沒有在意吳雍，卻又自覺地以舞步避開他。

　　“所以我為你打造了一個更加華美的劇本，這可是全摩根年輕男女們的夢想之地，如何，喜歡嗎？”

　　吳雍想起自己剛才的經(jīng)歷，和一群根本不認識的人進行著假惺惺的寒暄，拉著其他名門的大小姐們跳了第二、第三支舞，眼看于洛穎和其他的貴族少爺們完成了同樣的舞。

　　這些事情，讓他想到了自己在現(xiàn)實中的一些討厭的回憶。

　　“說實話，比起這種活動，我倒更愿意和于洛穎在白石鐘塔看星星。”

　　吳雍向后退去，起舞的人們自然而然地向兩旁躲閃開來，為他讓出道路。

　　他退到舞池的邊緣，從衛(wèi)兵的腰間拔出一把佩劍。那衛(wèi)兵對這舉動毫無反應(yīng)，只是以標(biāo)標(biāo)準準的軍姿站定，仔細地審查著任何一個可能的鬧事者。

　　“怎么，你想用那把劍干什么，對付我嗎？”女人打了一個哈欠，發(fā)出了慵懶的聲音。

　　吳雍沉默不言，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對方的身上。他不清楚這個女人為何闖入他的夢境，但本能與直覺告訴他，來者不善。

　　又是一陣輕笑后，女人一步一頓地走向了吳雍。

　　“不要以為，這是你的夢，你就可以掌控所有。關(guān)于夢境，你們這些普通人的理解還不及大漠的一粒細沙。”

　　女人輕輕地碰觸了一下身邊的一對舞者，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年輕而活潑的少男少女變成了一攤散沙，灑落在地上。

　　接著，女人的目光落在了那把佩劍上。吳雍的手握了個空，細沙順著掌心流下，讓他失去了唯一的一把武器。

　　似乎是喪失了慢慢來的興致，女人又一拍手，周圍的一切都落地為沙，僅留頭頂?shù)哪潜K吸頂水晶燈還在亮著。水晶燈飄向了高遠的空中，化為烈陽，環(huán)顧四周，儼然成為了灼灼大漠。

　　“你知道嗎？與夢境相關(guān)的法術(shù)來自海德拉默帝國。那里的沙海單調(diào)而乏味，空氣干燥得使人饑渴。白天，人們在厚厚的磚墻下躲避烈日，無事可做。只有夜晚，當(dāng)耀明星浮現(xiàn)在夜空中時，他們才能在魔力的簇擁下安然入夢，去到另一個全然不同的，有趣的世界?！?p>　　說著，女人伸起一根纖細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那就是夢境。海德拉默人渴望掌控夢境，渴望夢到有趣的事情。他們是全世界最懂得做夢的人，他們創(chuàng)造自己的夢境，也能進入他人的夢境，他們是造夢師，也是劫夢者。你覺得，你能在夢境中，抗衡我們海德拉默人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

　　吳雍也伸起了自己的手，在腦中幻想著剛才那把佩劍的模樣。但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無法讓那把劍在面前成形。

　　“想召喚出武器嗎？就像你在科莫村做的那樣？”

　　“……看來我的底細被你挖得很干凈啊?！?p>　　女人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召喚出那么多武器的。但在夢境中，現(xiàn)實與虛幻的界限十分明確：你在現(xiàn)實中能夠做到的事情，在這里可不行。海德拉默人熬過多少個白晝才掌握了夢境，你以為你能這么輕易地做到嗎？”

　　說罷，女人的雙腳離開了地面，浮在了半空中。

　　“原本，我是打算讓你死得快樂些，非要在這種關(guān)鍵時候清醒過來，簡直自討苦吃?！?p>　　她的身影遮蔽了當(dāng)空的烈日，只給吳雍留下一個黑色的剪影。吳雍瞇起了眼睛，透過狹隘的視線，看到那女人高高地舉起了雙臂。

　　接著，整個沙漠開始震顫起來，細小的沙礫被震得上下跳動，宛若發(fā)狂的跳蟲。

　　吳雍曾聽人說過，瀝青其實是液體，對此，他從不相信。

　　眼下，他更愿意相信沙子是液體。

　　整個沙漠仿佛成為了海洋，以可見的速率流動了起來。吳雍的身體開始下沉，下沉，流沙進入他的鞋子，侵入他的衣領(lǐng)，接著，灌入了嘴中。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自肺部到脊髓，再到大腦。粗糙的巖粒將蠕動的食道劃破，擠壓著氣管，吳雍強烈地咳嗽著，想要將沙子排出去，卻只能讓更多的沙子進到嘴中。

　　女人降回了地面，她的面容再一次變成了于洛穎的模樣。

　　“很痛苦吧？沒有想到做夢也會這么痛苦吧？夢境不過是另一個現(xiàn)實，死亡也不過是在夢境中再度入睡。晚安了，吳雍。”

　　她在吳雍的面前蹲了下來，輕輕地在他的雙眉之間吻了一下。

　　接著，吳雍便完全沉入了沙子中。他的視野陷入了黑暗，似乎連胸口的劇痛也隨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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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境法術(shù)】來自海德拉默帝國的法術(shù)，修行此術(shù)的人通過在夢境中鍛煉自身的精神力，從而學(xué)習(xí)掌控夢境的能力。

　　能力越強的人，對夢境的掌控力越好，有些精于此道的人甚至能夠自由地創(chuàng)造和改變他人的夢境。而稍低級的修行者，僅能在既有的夢境中控制自己的行為。

　　這些稍低級的修行者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們，他們非常喜歡在夢里面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