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有時真不如一只妖

　　這日，一穿著華美衣裳嬌滴滴的美人推開了關(guān)押宋灼的門，一見到宋灼眼中立刻淚涔涔，抖著嘴唇喚道：“阿灼哥?！?p>　　宋灼抬眼，卻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青梅竹馬羅彎兒。他與彎兒從小就定有婚約，只待彎兒及簈，兩家喜結(jié)良緣，奈何那年旱災(zāi)，一年顆粒無收，恰逢山中強盜趁火打劫，慌忙中與彎兒一家人走散，今日再見，宋灼恍如隔世。

　　“彎兒?！彼巫齐y得神色波動。若沒有發(fā)生天災(zāi)人禍，怕是彎兒已成他妻。

　　“阿灼哥，你可還好？”彎兒拿帕拭去淚，對看守人道：“你們退下吧?！?p>　　“羅姨娘，沒有員外的命令，我等是做不得主的，還請姨娘莫讓小的難做。”

　　宋灼聽了這話，心里一寒，眼睛凜冽的看著來人，她早已去了當(dāng)年羞澀的模樣，頭上釵環(huán)纏繞，上好胭脂掩面，身著綾羅綢緞，頭發(fā)盤起婦人裝扮。

　　美人生氣也是極嬌羞的，責(zé)備幾句，不痛不癢的語氣直讓看守的仆人想入非非。羅彎兒又塞了銀子過去。

　　仆人喜笑顏開：“姨娘莫要耽擱太長時間?！?p>　　“曉得了?！?p>　　為避嫌，門扉是開著的。

　　邱彎兒擺上自己帶來的吃食，熱情招呼著：“阿灼哥，過來嘗嘗，彎兒做了你最愛的獅子頭。”

　　宋灼接過筷子，斜眼看著彎兒：“羅姨娘這是來當(dāng)說客的？”

　　羅彎兒臉色發(fā)白，倏而無力一笑：“阿灼哥，就算是為了阿釋，你也不該這般固執(zhí)，人妖殊途，收了便收了?！?p>　　宋灼忽然想起段琴說的一句話：你年紀(jì)越大，就越缺失，一樣接著一樣，一人連著一人。今天是宋釋，明天就是別的了，最后就是你自己。你得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啊宋少年！

　　曾經(jīng)，他以為羅彎兒死了，每每想起心里極愧疚，而并不覺得是種缺失。而今，羅彎兒好好的站在他眼前，他方知這才是真正的缺失。羅彎兒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羅彎兒了。人有時真不如一只妖。

　　宋灼放下筷子：“羅姨娘且回，慢走不送?！?p>　　羅彎兒咬著唇，眼眶一紅，眼淚倏倏往下掉：“阿灼哥這是怨著彎兒吧。怨彎兒攀上高枝，忘了往日情意？怨我沒有相救阿釋，反而做那禽獸員外的說客？”說到情動處，只剩斷續(xù)的嗚咽聲：“你道彎兒...愿意這般在這豪華牢籠里當(dāng)這被...折磨的鳥兒？”

　　宋灼動了動身形，終是未回頭。

　　彎兒戚戚然：“那日強盜趁火打劫，爹娘為了讓我擺脫賊人的侮辱雙雙喪命，家中一貧如洗，我一弱女子哪有銀兩讓我那苦命的爹娘安然下葬？思來想去便也只能賣身葬父。這兩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死去，又覺得活著能見你，這才有了盼頭茍活到現(xiàn)在。如今，敗柳之姿配不上阿灼哥清白之身，我早已放下肖想了，只是...若能救阿釋，我做一回惡人也罷?！?p>　　羅彎兒越說越急，卻壓低了聲音：“那員外和外面?zhèn)餮缘牟灰粯?，折磨人的花樣層出不窮，你護著那妖我不本不應(yīng)說什么，只那苦命的阿釋能撐多久不言而喻?！?p>　　宋灼又想到，那日雖隔著紗布，阿釋的身子確實顫抖著。莫不是也受了不少折磨？

　　宋灼看向羅彎兒，彎兒忙遞過竹筷，宋灼趁勢握住羅彎兒的手，眼神熱切：“終究是我對不住你，竟讓你獨自一人面對此等齷齪之事。待他日我宋灼混出天來必不會委屈了你?！?p>　　羅彎兒喜極而泣：“我只愿...只愿你和阿釋平平安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