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村’依山而建，是北方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村。它三面都是大山，唯有南面是一個小平原，分布著另外幾個村莊。村里的房屋，都是由上而下，呈不規(guī)則的斜梯排列，都緊挨在山角下。
唐朝人劉禹錫說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廉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梢哉{(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鬃釉疲骸昂温?？”
劉是洛陽人，字夢得，晚年自號廬山人。相信如果他來到此地，一定會流連忘返。上面那幾行字，與本故事沒有多大關(guān)連。我寫出來完全是為了混字數(shù)，提高一下全書的檔次。
‘向陽村’山高水深，山谷間，一年四季都有溪水，從山上流下。它彎彎曲曲，經(jīng)過幾道山谷，西流入海。溪水邊上，就是村里的飼養(yǎng)院，喂著生產(chǎn)隊里的牛馬和豬羊。
一九六幾年那會，村里圍山修建水庫。村里男女老少齊上陣，敢叫日月?lián)Q新天。東山上大大小小，建了四個水庫。最大的一個在村頭，名字就叫‘戰(zhàn)山河水庫’。記憶有節(jié)點，你想起這個事，就會莫名其妙地又聯(lián)想到那事，很奇妙。
我在東北面的一個水庫洗過澡，被父親發(fā)現(xiàn)好一頓狠揍，成功地把我打成一只旱鴨子。
那是后話，咱先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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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兩歲那年冬天，母親在家做飯，父親去村頭水井挑水。母親擔(dān)心我從炕上掉在地上，就用一根細繩子拴在我的腰間，另一端綁在窗棱把手上。我年幼無知，在炕上翻來覆去的打滾，不知不覺，將繩子纏在脖子上?；艁y中，拼命掙扎，繩子卻越勒越緊，只覺得呼吸困難，漸漸失去知覺。仿佛眼前有一點光，一條小路，閃著昏黃的光。
父親挑水回來，沒聽見我說話，叫爹。就問：“靜靜，今天得勝這么聽話，不哭也不鬧？”
母親笑道：“他一天到晚不閑著，也許哭累了，睡著了?！?p> 父親聞言，隨意伸手挑開門簾，向炕上看了一眼。這一望差點嚇暈過去，只見我躺在炕上，臉色赤紅，那根要命的繩子，正好纏在脖子上。他搶前幾步，迅速解開繩子。母親大驚失色，上炕抱住我大聲呼叫：“得勝，得勝……”
我沒有死，朦朧間仿佛墜入一口深井，看到有兩座石獅子的大門。正想邁步進門。這時，聽到母親哭喊：“得勝，得勝?！蓖Ｏ履_步，喃喃自語：“娘，娘……”
正焦慮間，手中的瓷鳥忽然變成一只五彩的大鳥。我毫不猶豫，立刻趴到大鳥背上。那只大鳥一聲清嘯，振翅飛起，帶著我離開井底。
我睜開眼，看了看手中的瓷鳥，低聲道：“娘……”
母親喜極而泣，緊緊抱住我。此事過后，母親深感自責(zé)和害怕，再也沒敢用繩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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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秋天，母親生下女兒，取名石豆豆。我有了妹妹，非常高興，隱約記得，妹妹是在公社醫(yī)院出生，我自己還搶到好多雞蛋吃。
五歲那年，大爺一家去東北闖關(guān)東。父母便帶我和妹妹寄居在大爺家。大爺家建筑在河溝頂上，院落沒有圍墻。右側(cè)是一條狹窄的小路，路邊栽種著茂盛的榆樹。前邊則是一座老屋，很破舊的樣子。在大爺家的火坑上，正好能看見老屋背面的屋瓦。因為上面時常會停留許多麻雀，很多時候我就趴在窗臺上看著它們蹦來跳去，嘰嘰喳喳唱歌。
村里沒電，夜里家家戶戶都點火油燈。
那時火油非常貴，晚上一般還舍不得用它，生活很艱苦。平日里主要吃地瓜充饑，再就是吃玉米餅子。就算吃這些東西，大人還不能管飽。想吃白面饅頭，只有等到過年。
一天夜晚，屋外月白如晝，亮堂的很。我睜著眼睛，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無意間，我發(fā)現(xiàn)對面老屋的屋頂上，有好多的‘人’，不同的是每一個‘人’背后，都有一片潔白的光環(huán)，就像月亮一樣圓滿。
我轉(zhuǎn)頭看看父母和妹妹，他們都睡得很香，父親甚至還在不斷發(fā)出鼾聲。次日清晨，我心神不寧。吃早飯時，將昨天夜里看到的事情對父親說了。父親見怪不怪，舉出好多例子。他說人小時候天目未關(guān)，是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足為奇。我信以為真，放心地吃飯。吃完飯，匆忙忙地跑出去玩。
母親卻非常擔(dān)心，想請人看看。
父親說：“這事你能和誰說？說了又有誰信？今夜我晚睡一會，瞧瞧情況再說?！?p> 母親問：“老石，你說葉家老三真的看到他死去的老娘？”
父親點頭，說道：“這事，我是親口聽他說的，錯不了。”
母親滿臉疑惑，有話想說，卻又不如何開口。父親道：“有些事，我們信則有，不信則無。我看對面老屋也有些年頭，發(fā)生些怪事，也在情理之中?！?p> 當(dāng)天夜里，父親一夜沒睡，偷偷留意觀察。窗外，一輪明月高懸，照得對面屋頂如同白晝，哪里有半個人影？有風(fēng)吹動老屋西邊的幾棵梧桐樹，嘩啦啦地響，便有影子在屋頂上晃動。
父親心道：“原來是梧桐樹的影子在鬧鬼，倒是虛驚一場?！?p> 也有可能，兒子是看花眼，做了一個夢。哪里有什么老頭，老婆婆能坐在上面？
他心中疑惑，不知不覺，進入夢鄉(xiāng)。
本書很多地方都是我憑記憶寫的，不一定真人真事。例如，道人起名這事，就有可能是父親記得有誤。那會我剛出生，沒有記事。
三十九歲那年，我去過昆俞山，山上的老道說我有錢。日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四十二歲，我信了。當(dāng)時大腦一熱，捐了二十元香火錢。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所謂有錢，不過是有錢罷了。
此有錢，非彼有錢??！現(xiàn)在我五十有一，還是一如繼往的……
道家人，咱就不說了，都是……
不過，在大爺家的老屋看到對面房頂上有帶白色佛光的‘人’這件事，千真萬確。那年，我五歲。后來，我還專門打電話問過父親，他說你看到的是老頭老婆。一時間，我也有些恍惚，畢竟四十多年過去了。后邊，我還會講些親身經(jīng)歷的真事。這些事并不是我為了嘩眾取寵，瞎編亂造的。
我只對你說一句，有事在心里求菩薩保佑，很靈驗。
我求過，三次。在后文有詳敘，在此就不啰嗦。廣福寺的妙真，給我寫過信，還發(fā)過一些佛教的書和碟片。
這些東西，一直保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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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躺在炕上，思前想后，數(shù)夜未眠。她聽老人有言在先，看到白胡子老頭是兇兆。
窗外，夜涼如水。風(fēng)在屋外咆哮著，吹過梧桐樹梢，又吹過原野，向更遠的地方吹去。我身在夢中，低聲呼喚：“娘，娘，你快來?！蹦赣H轉(zhuǎn)過身，幫我蓋上被子，輕輕拍打幾下，柔聲道：“得勝，放心睡吧，娘一直都在你身邊?！毙闹心?，“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求您保佑我兒石子塵一生一世，平平安安。如果有什么苦難，都讓我周靜一人承擔(dān)?！?p> 第二天一早，村里大喇叭廣播，要投票選四個小隊的隊長。隨后，公布幾個候選人的大名單，要求晚上到大隊會計室開會，父親名列其中。
吃過晚飯，父親和母親告別，趕去大隊會計室開會。他推開門，滿屋子人，煙熏火燎。南面墻角，放著一張四方桌子，上邊放著一盞瓦斯燈和幾只白色的搪瓷缸。燈光下，圍坐著幾個人。除了大隊長和副大隊長，還坐著會計，婦女主任，民兵連長等人。
父親來的早，東邊墻角長條椅子還剩下一個座位。他擠了擠坐下去，后邊來晚一些的，沒地方坐，就蹲在北面墻角。大家穿戴一樣，誰也不笑話誰寒酸，并不是身上衣服少幾個補丁，就比別人強哪去。抽煙也都是一樣，抽的煙包內(nèi)的煙葉子。
這些煙葉子有自家種的，也有在集上買的。那些歲數(shù)大的老煙民，全用銅煙鍋，十分氣派。年輕一些的圖省事，就用紙卷。當(dāng)然，并沒有好紙，多數(shù)用寫過字的紙卷起來。
大隊長呂天玉瘦骨嶙峋，頭發(fā)花白。他連續(xù)在村里擔(dān)任大隊長，威望很高。
那時，村大隊里也沒有鐘表，看時辰全靠經(jīng)驗。呂大隊長站起來，目光四處掃了掃，清了清嗓子，說：“我看人都到齊了，大伙就都別說話。今晚湊吃過飯的功夫，咱在一起開個會。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傳達公社剛剛下發(fā)的工業(yè)學(xué)大慶，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的新領(lǐng)導(dǎo)精神。第二件事，從早晨公布的七名候選人當(dāng)中，大伙投票，選出四個小隊長。”
說話間，隨手從桌上拿起一份紅頭文件，一字一字念起來。有不識的地方，就咳嗽一聲，忽略而過。咳嗽多了，就聽墻角有人笑道：“呂隊長，您老人家慢點讀。大伙吃墨水淺，沒文化，吃不透文件精神?！眳翁煊裾Z音稍停，抬頭罵道，“叢老二，你別一瓶不滿，半瓶水瞎咣當(dāng)，在我眼前窮顯擺。我當(dāng)兵打鬼子那陣，你小子還穿開襠褲，滿街撒尿沖螞蟻窩?！?p>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
“那是，那是?！眳怖隙残Γ舐暤?，“除了呂大隊長，咱們這一屋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服氣，這就出去比一比?！?p> 大伙都說：“那不用比，肯定你叢老二第一?！?p> 呂天玉拍拍桌子，大聲說：“都靜一靜，有勁都留著回家向婆娘使去。下面，我們開始投票選小隊長。得票最多的，是一隊小隊長，得票第二的，是二隊小隊長。嗯，依此類推。叢老二，你過來發(fā)一下票。其它的廢話，我就不多說，開始吧！”
“得令?！?p> 叢老二起身到辦公桌前，取過選票，一人一張，將票發(fā)下去。接下來，投票開始。很快就選舉出四個小隊的隊長。父親得票第二，當(dāng)選二隊的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