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還在學校的時候,聽畢業(yè)多年回校的學姐講,找工作就是簽賣身契,身價越高越值錢。
當時覺得太夸張,現(xiàn)在看來,自己還真像陳可允說的那樣,太天真,趕著求著上去也賣不了。
心情悲劇的不是一點半點。
偌大的體育館,該走的都走了。謝苗隨便撿了張宣傳單,一屁股坐下來就不想再動。
之前情緒高度興奮,眼里除了面試沒有別的,這會一放松,才感到腳踝火辣辣的疼,腳后跟也像針扎一樣。
她把包往地上一放,腿一盤,顧不上什么形象的掰過腳,低頭查看傷勢。
踝關(guān)節(jié)腫的老大,腳后跟也掉了一大層皮,鮮紅的皮肉看著有些慘不忍睹。
“社會啊,社會,能不能對我溫柔點兒...”謝苗放下腳,改為雙手撐地,仰天長嘆。
這自嘲的一嘆似乎散盡了心中的悶意,也嘆來了場館的管理員。
管理員大叔很溫柔,“小姐,地上涼,您快起來吧,我們這里要閉館了,下周再來試試!。”
謝苗不想給人添麻煩,站起身,提著高跟鞋赤腳往外走。
路過另一個場館的時候,碰到收攤而出的李希光,謝苗舉著高跟鞋跟他打招呼,“你還沒走啊?!?p> 帥哥就是帥哥,即使拿著一疊宣傳單,看起來也像是拿著幾個億的大合同,說不出的云淡風輕。
李希光看了一眼她的腳,“你不也沒走?!?p> 看來這留下來的都是不服輸?shù)摹?p> 兩人一路慢行到門外。天色已晚,外面空空如也,只有勵誠的工作人員還在拆帳篷。
那帳篷喚起了謝苗的記憶,她摸摸包包內(nèi)側(cè)的身份證,看向李希光,“我現(xiàn)在準備回去了?!?p> 李希光的宣傳冊沒有發(fā)出去幾張,他把剩下的卷起來,團成一團,空投進路邊的垃圾桶。
拍拍手道,“你站這里別動,等我一下。”
謝苗點點頭,趁李希光走開的時候,從包里拿出一小片護墊撕開,粘成一小條,卡在腳后跟那里,扶著墻把鞋穿好。
沒一會就看見一輛機車轟隆隆的由遠及近停在她面前。
李希光長腿踩在地上保持平衡,從后備箱拿出一個黑色頭盔遞給她,“上車?!?p> 機車冷美男,酷是很酷,可配上他那一身精致的黑色正裝,莫名有種嚴肅的喜感。
謝苗忍著笑接過頭盔,一瘸一拐的爬上后座。
“住哪里?”
“落錦湖?!?p> 油門聲響,機車瞬間就沖了出去。
這個時間點,到處塞成一片,謝苗緊緊的抓住后面的安全杠,看著一輛輛豪車被她甩在身后,心情莫名高興起來。
李希光從后視鏡里看了謝苗一眼,悄無聲息的加快了速度。
到達落錦湖的時候華燈初上,李希光把車停在樓下。
謝苗取下頭盔還給他,“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p> 李希光靠坐在機車上,兩腿交疊,雙手插在褲袋里,語氣似閑談,“不急。”
謝苗對他笑笑,轉(zhuǎn)身上樓。
等人走遠了,李希光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火,慢慢的抽。
不遠處有個公交站臺,等車的年輕媽媽故意加大步子在后面追著兒子玩兒,小孩子樂得咯咯笑,邁著小短腿沒跑兩步便被大人從后面抱起來猛親一口。
小孩子依戀的環(huán)住媽媽的脖子直往她懷里躲,又扭又蹭的撒著嬌,樂此不疲。
李希光又點了一根煙,靜靜地望著這溫馨的一幕,不知不覺勾起嘴角。
直到新來的公交車又離站,遠得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手上的煙快要燃盡了,謝苗還沒有下來。
李希光深吸一口煙,走到垃圾桶邊將煙頭按熄。
身邊經(jīng)過三三兩兩穿著背心褲衩的黃毛小青年對著停在路邊的重型機車做著夸張的動作,說著露骨的黃段子。
在看到主人回來之后,還張揚的沖著他吹了聲口哨。
李希光面色冷的能凍死人。
謝苗千辛萬苦的爬上樓,卻被門口堆積如山的東西堵個正著。
她的房間此刻房門大開,伴隨著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和碰撞聲,不斷有熟悉的東西從里面扔出來。
謝苗的第一反應(yīng)是住的地方進賊了,立馬拿出手機,里面的人聽見動靜走了出來。
一個陌生男人穿著背心、大短褲,腳上穿著她的被撐變形了的人字拖,指著她大大咧咧開口,
“哎,你是這間房的房主吧,回來的正好,趕緊把你的東西搬走?!?p> 謝苗覺得自己的頭頂在冒煙:“我是這里房主沒錯,你們這是私闖民宅知不知道,馬上停手,不然我就報警!”
里面又出來一個女人,身上穿得是謝苗今天走的時候晾在陽臺上的睡衣,用謝苗聽不懂的方言尖酸的指著她說什么。
樓道上七七八八的躺著她的行李箱,書本、衣服散了一地。
謝苗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他們,準備進屋,卻被男人一個大力推得踉蹌幾步。
高跟鞋再次一崴,伴隨著骨頭清脆的咔擦聲,謝苗腿一軟,尖叫著往后倒。
李希光久候謝苗不至,便順著她進門的地方上來看看情況。
剛走到六樓的拐角處,便看見如此驚險的一幕,一個箭步飛奔上去,堪堪在謝苗倒地之前,將她攬住。
謝苗此刻頭發(fā)散亂,眼睛通紅,臉色煞白,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李希光見她渾身僵硬,試探的將她扶起,沉聲道,“能站嗎?”
謝苗抬抬右腳,軟軟的,她語無倫次,抓著李希光胳膊的手指指尖泛白,“怎么辦,我的右腳好像..好像斷了?!?p> 推她的那個男人見事情鬧大,慌張解釋,“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只是輕輕推了她一下,誰知道她那么脆弱,我有人證的?!?p> 說完著急的碰了碰女人的手,示意她說句話。
女人更不怕事,語氣依舊囂張:“是啊,鑰匙是房東給我們的,就算違法,也是房東授意的,跟我們可沒關(guān)系,我們昨天可是交了錢的。”
兩人一唱一和,李希光根本不搭理他們。
他一把抱起謝苗,繞開地上零亂的東西,把她放在高一層的樓梯上坐下,蹲下來捏了下她的腳踝。
疼痛感蓋過了被男人觸摸的不適,謝苗擠著臉往后縮。
李希光很快松開手,松了口氣,“還好,沒斷?!?p> 他把謝苗的腳抬高,放在樓梯欄桿上,目不斜視的問她,“你打算怎么辦。”
自從來到B市的第一天起,謝苗從沒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刻。
即使上次陳可允那樣對她,她都覺得自己在這個城市還有一個療傷的地方,回到這里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重新過去。
而現(xiàn)在,她連這個唯一的地方也沒有了。
那兩個人迫于李希光的氣勢,早縮進了房間里,留下了一條門縫。
謝苗從包里掏出手機,找到房東的電話撥過去。
那邊響了一會才接聽,似乎知道她要問什么,上來就直奔主題,
“謝小姐啊,你之前說要退房,我就又把招租信息發(fā)出去了...碰,哎哎哎,胡了,給錢給錢...”
“那個,剛好今天有人要租你這間房子,我就想著早一天晚一天搬都是一樣要搬的嘛,所以就把鑰匙給他們了?!?p> 房東似乎換了個安靜的地方,聲音也清晰起來。
“謝小姐啊,你要理解,這個月好多人等著找房子咧,你沒住滿半年,我也不扣你押金了,就當補給你今天晚上住酒店的房錢好吧?!?p> “好了不說了,我這邊有點事要忙,一會收拾完了來找我啊。”
一個人的獨角戲,房東唱得一點都不孤獨。
謝苗這會兒已經(jīng)平靜下來,她謝過李希光,堅定道,“我要搬走,現(xiàn)在就搬?!?p> 李希光聽完了電話全場,點點頭,表示同意,她見謝苗要把腿拿下來,伸手一把按住,語氣不容拒絕,“不能動。”
“不動怎么收拾東西?”
李希光掃視一眼一片狼藉的樓梯間,沉默片刻,冷聲開口,“你坐著就好?!?p> 謝苗以為他要幫忙,趕忙拒絕,“不用不用,還是我自己來吧,已經(jīng)麻煩你太多了。”
李希光身子一轉(zhuǎn),去敲門,過了一會門才開,男人一臉防備的看著他。
李希光不欲跟他多費口舌,一把將他扯出來,拽到謝苗面前,開門見山,
“你要收拾哪些東西,告訴他,一個人不夠的話,里面還有一個?!?p> 謝苗被他這波操作閃瞎了眼,那男人死命撲騰都掙不開李希光的大手,憤憤道,“我不收。”
李希光放開他,淡淡道,“可以,那就先去趟醫(yī)院和公安局,回來再收也是一樣的?!?p> 男人慫了。
有李希光鎮(zhèn)場,兩人老老實實的開始收拾。
過道上的很多衣服都臟了,謝苗不打算要了,但是她也要坐在這里看著他們一件一件的原路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