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三人出幽州城奔行了一個多時辰,原本晴和的天空忽然下起雨來,且有漸大趨勢,道路轉(zhuǎn)眼間已是泥濘難行,秦軒察看著下方位,應(yīng)該到了青云鋪附近,離幽州城已有了些距離,便帶著兩小在路邊找了家茶肆避雨休息,而身后的那名女子不知何時打發(fā)了商隊的大部分人,只帶著兩個丫頭一路跟隨秦軒三人也來到了茶肆,竟直接連招呼也不打的要與秦軒三人坐在一桌。
茶肆中并沒有幾人,還空余著許多桌位,這就有些故意了,小二自不會管客人閑事,端茶倒水招待客人兀自忙著,秦軒喝著茶只是掃了一眼,也沒在意,小火更不會管,自顧喝茶吃著點心,小棋看了眼秦軒如常的神情,便同三人打著招呼,客氣讓座。
三女剛剛坐下,秦軒便感覺到一股妖艷的香氣迎面撲鼻而來,倒并不濃重,仿佛瞬間來到了牡丹花叢,連一向?qū)ζ渌瞬辉谝獾男』鹨踩滩蛔《嗫戳四敲觾裳?,小棋更是被女子的色、香、味吸引,不住暗自偷偷打量?p> 三女都是契丹服飾,馬匹上懸掛著弓箭和西域特有彎刀,兩個侍女俱是一身淡黃襦裙,披著淡黃皮裘披風(fēng),竟是生的一模一樣,眉眼口鼻間卻是唐人柔和相貌,不似契丹人臉型,額、鼻并不凸顯,頭上梳著雙環(huán)垂鬢,如小兒總角般,甚是嬌俏可愛。
那名女子身材高挑,著一襲露靴紫裙,外罩純白皮裘披風(fēng),裙領(lǐng)處一抹大紅束胸高聳的若隱若現(xiàn),金黃垂額云釵將一頭烏發(fā)束起,峨眉如新月彎起,襯的一對丹鳳眼更加嫵媚,高高的鼻梁挺直,掩映著一張櫻桃小口,配上一對略尖的耳朵,竟是有一絲沙陀人的影子,肌膚如圓月清幽光芒下的凝脂,被顧盼的眸光映的似清澈的湖面泛著漣漪,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妖艷的氣息。
“瓠犀發(fā)皓齒,雙蛾顰翠眉。
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
綽約多逸態(tài),輕盈不自持。
常矜絕代色,復(fù)恃傾城姿。”
秦軒見到女子妖麗的樣貌,不禁想起則天大圣皇帝族孫武平一的《妾薄命》這首詩來,倒是貼切。
“喂,你叫什么,竟然敢闖幽州城!”妖艷女子點了茶點,便開口直接問還沉浸于詩中的秦軒,一對靈動的眸子毫不掩飾的透射出好奇光亮。
“劉守光為什么要抓你?”秦軒見了女子長相,已隱隱猜測出城門一幕緣由,財帛動人心,卻沒有這女子的色誘人。
“那個好色之徒自然是垂涎本小姐樣貌,倒是多虧了你,要不就困在城中了?!迸雍敛辉谝庹f道,倒還記得秦軒的相助之情。
“那你還不走,劉守光肯定會追來,這里依舊是幽州地界?!惫槐磺剀幉轮?,倒不忘提醒女子一句,劉守光惦記上的人怎能輕易放過,況且還是在幽州。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那個蠢貨現(xiàn)在要抓的可不止是我吧?”女子會笑的雙眸沖秦軒嫵媚一瞥,端起茶杯輕輕一碰櫻桃小口。
“我是沒地方跑,只好該歇便歇了?!鼻剀幝分?,望著茶棚外漸大的雨勢,心中倒沒有太多擔(dān)心,劉守光總不會帶幾千人來抓他們吧,來也沒這么快。
“你們這是要去哪???”女子放下茶杯,順著秦軒的目光也望了眼茶棚外的雨勢,裝作很是隨意的問道。
“去武清?!鼻剀帥]有直接說出滄州,而是說了兩州交界處的武清,還不知道女子是什么來歷,自己的行藏還是不要泄露的好。
“正好同路,那就搭個伴吧。”女子裝作很是意外的說道,似乎兩人真的是不期而遇。
秦軒沒有搭話,心中卻是暗自警覺,如果說幽州城門處是偶遇還說的過去,武清臨海,所處偏僻,秦軒特意挑了這么個地方,女子卻言說同路,還要一路跟隨,穿著契丹人的服飾,卻不是契丹人,脫離十幾人的商隊,不顧危險跑來要跟不知底細(xì)的秦軒三人同行,這就不能不讓秦軒懷疑女子的身份了。
半個時辰后雨過天晴,秦軒帶著兩小繼續(xù)趕路,也沒有招呼女子,女子卻帶著兩個侍女緊緊相隨,兩伙人頓時變成了一伙人,直奔武清方向而去。
秦軒只顧著趕路,女子似要攀談,秦軒卻縱馬跑的更快,天黑后才找到一個村莊小店投宿,女子豪爽的請秦軒三人喝酒,點了滿桌子菜肴,秦軒也沒有客氣,小火更是大吃特吃,只有小棋對于白食又不道謝有些扭捏,女子倒是沒有再問及三人姓名,吃飽喝足各自安歇,一夜穩(wěn)妥,劉守光派出的人還沒有這么快找過來。
第二天三女卻是換了男子裝束,兩個侍女都是青色短衣的仆人打扮,女子則是紫金簪束發(fā),一身紫袍,活脫脫一位翩翩公子,卻依舊帶著妖氣,小棋偷偷拉了下秦軒衣角,似在問她是否也要換成男裝,秦軒含笑搖頭,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無需女扮男裝。
經(jīng)過一天的相處,秦軒也不再刻意回避女子,六人一路如同游山玩水一般,小火沒事便在馬上舞動齊眉棍,小棋倒是跟兩個侍女相熟起來,秦軒也沒有阻止,離滄州越來越近,想來也不會再有什么變故,秦軒一顆在外多年的心,早已飛去了思念日久的滄州城。
再次投宿村莊小店,女子依舊豪氣的宴請,吃的小棋更不好意思了,秦軒卻坦然自若,小火依舊大吃特吃,半夜時分村外卻傳來人喊馬叫之聲,六人趕緊出了小店察看,只見各個路口都已被手持火把的兵士堵住,足有幾百人,卻不是幽州軍,而是附近的團兵,應(yīng)該是沖著幾人來的,似在等待什么人到來,只是圍住村子,并沒有進小店抓人。
“跟我殺出去!”秦軒飛身上馬,摘下雙龍槍合二為一,長槍一抖,直奔村南而去,兩小立刻上馬緊隨,三女也縱馬手持彎刀跟了上來。
村南的路口上有近一百多沒有馬匹的兵士,看見六人沖過來,立刻組成了刀槍陣,卻在六人的沖勢下不住的后退,在軍官的督促下又不敢向兩側(cè)躲開,秦軒雙腿一夾馬腹,烏騅馬立刻縱躍而起,長槍如龍左右橫掃,轉(zhuǎn)眼便是放倒了七八人,兵士們再也不顧軍官的督促,向兩側(cè)散開,秦軒直接殺奔那名躲在后面指揮的軍官,那名軍官竟是比兵士們跑的還快,轉(zhuǎn)眼間已躲進了路旁的一個小山包后,秦軒也不理會,帶著幾人迅速沖了出去。
“我們先向西走,再折返向南,繞過武清城?!迸艹鲆欢尉嚯x,秦軒同女子商量道,劉守光已經(jīng)得知了幾人去處,肯定要派人追擊攔阻。
“你不是要去武清嗎?”女子雖然如此問,神情間卻沒有一絲詫異,似早知道秦軒不會去武清。
“現(xiàn)在去武清只能被抓,你還要去?”秦軒倒沒有為自己先前的話被戳破尷尬,而是用深邃的目光盯著女子看。
“我們跟你走啦?!迸勇冻鰺o奈的表情,嫵媚的眸子卻是轉(zhuǎn)動著得意,似在說去哪都可以,只要跟著秦軒。
六人奔行兩天,再也沒遇到攔阻,到了已臨近薊州的青龍河旁的黃家莊修整了一夜,這才折返向南,已經(jīng)快到海邊了。
這一帶河流縱橫、湖泊交匯,濕地遍布,甚至都是蘆葦沼澤地,大隊人馬很難通行,而臨近海岸線更是人煙稀少,六人也就放心大膽的一路向南了,不時的欣賞下海邊濕地風(fēng)光,此地又溫暖了不少,眾多的鳥兒們尋覓著食物,或舒展著羽翅清理,如此情形對于來自大草原的幾人還是別有一番滋味。
可是繞過了武清后秦軒卻發(fā)現(xiàn)了異常,幽州軍在這一帶調(diào)動頻繁,已經(jīng)接近兩州邊界了,攔截六人也用不著這般陣仗,難道劉仁恭又要攻打滄州了?秦軒一顆心不禁提了起來。
六人繞過一座幾百人的軍營,過潭水到了滄州境內(nèi),竟發(fā)現(xiàn)依舊有不少幽州軍在頻繁的調(diào)動,秦軒終于確定,劉仁恭已經(jīng)攻入了滄州。
“我要馬上趕往滄州城,就此別過吧?!鼻剀幵隈R上向一路相隨的女子抱拳,此時他已是心急如焚。
“我們也去滄州,一起走了?!迸訁s對秦軒去滄州城毫不意外,依舊要跟隨。
“滄州恐已有戰(zhàn)事,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幽州軍,太過兇險,姑娘還是去別處吧?!鼻剀幰苍S要一路殺進滄州城去,自然不愿意帶著不知底細(xì)的三女。
“打仗好啊,正好可以去看看熱鬧,走吧?!迸勇劼犌剀幪崞饝?zhàn)事,竟有些小興奮起來。
“一旦在大軍中沖殺起來,就顧不得三位周全了!”秦軒不禁面現(xiàn)不悅之色,滄州是他的家,女子知道那里有戰(zhàn)事竟是不怕事大的要去看熱鬧。
“幽州軍而已,又不是盧龍軍,走吧,正要廝殺一番!”女子竟顯露出不下于男兒的豪氣,可是那句“盧龍軍”卻是聽的秦軒一愣。
“幽州軍不就是盧龍軍嗎?姑娘何出此言?”秦軒望著女子,裝作很是意外的問道。
“幽州軍自然不是盧龍軍,真正的盧龍軍就在滄州,要不劉仁恭為何五次三番的要攻打滄州!”女子甚是得意的說道,一雙嫵媚的眸子不住的打量著秦軒的神情。
“姑娘不是普通之人吧?”秦軒卻是心中一驚,知道這個秘密的可沒有幾人。
“到了滄州城自當(dāng)相告!”女子似乎很滿意秦軒的神情,望著遠(yuǎn)處的幽州軍催促道:“快走吧?!?p> 秦軒最后望了眼女子,不再多言,雙腳一磕馬鐙,向幽州軍的空隙間穿插而去。
因幽州和滄州經(jīng)常發(fā)生戰(zhàn)事,秦軒對這一帶非常熟悉,經(jīng)常跟隨父親手下將士察看地形,也總是在沙盤上演練,帶著五人沒有驚動幽州軍,專揀山間林地行進,特意向東部海岸靠近,秦軒一路心中暗暗記下幽州軍駐扎、調(diào)動情況。
滄州靠近海岸的東北部都是丘陵林地,并不適合大軍行進,只有幽州軍巡邏的軍士,六人牽著馬躲躲藏藏,便拉開了距離,小火緊跟著秦軒,小棋卻跟著三女落在了后面,秦軒帶著小火剛躲過一隊幽州巡邏的軍士,便聽見后面隱隱傳來兵器相交之聲,秦軒急忙帶著小火向后尋去,行不多久便見四女正被三十多名幽州軍士圍住,已是廝殺在了一起。
小火提著齊眉棍便要沖上去廝殺,卻被秦軒出言叫住,小火雖不解,也只好陪著秦軒觀看起來。
四女各占一方,小棋中規(guī)中矩,只是守住自己一方,兩個侍女閃轉(zhuǎn)騰挪,不急不慢的收割著敵人的性命,妖麗女子卻是快若一道殘影,兩柄彎刀更是舞動的如兩輪圓月,眨眼間五六名幽州軍士便仿佛是被銀月光華收取了性命,女子無論是身形還是彎刀都快了小火不止一籌,小火看的甚是興奮,神情間竟是要與妖麗女子比試一番,秦軒無奈的不住暗自搖頭。
很快三女便清理了所有幽州軍士,連逃走的也未放過,小棋一人未殺,倒成了三女的累贅,小棋自己也有些歉意的糾結(jié)。
“怎么樣?本姑娘的身手不錯吧!”妖麗女子牽著馬,小臉傲嬌的走到秦軒身邊說道,秦軒正要稱贊兩句,女子卻直接走了過去,秦軒只得跟上。
六人漸漸接近滄州,卻被迫在滄州城十里外停了下來,幽州軍在此已封堵了滄州城北方的所有通路,一座座千余人的軍營連綿交錯,幾乎沒有了空隙。
“我們只能殺過去了?!鼻剀幮闹猩远?,幽州軍并沒有攻城,只是駐扎在了滄州城北十里外,看來劉仁恭還沒有準(zhǔn)備好。
“好??!”小火立刻把齊眉棍抓在了手里,恨不得馬上就沖過去。
“現(xiàn)在不行,等夜半之時再沖過去?!鼻剀幙粗』鹨彩菬o奈,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戰(zhàn)之兇險。
六人在一處山坳吃喝休息,喂飽馬匹,子時一過,便捂住馬嘴牽引著向幽州軍一處扎在山林旁的營地摸去,此時兵士都已休息,又有林木遮擋,六人很快靠近了軍營,出了山林,秦軒翻身上馬,提槍便殺入了營中,小火在左、小棋在右緊隨,后面是三女,巡邏軍士剛剛反應(yīng)過來,便被秦軒快馬揮槍殺了兩人,如一道黑色旋風(fēng)從被驚醒的軍營中向滄州城疾奔而去。
晏小雨
武平一《妾薄命》:“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