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去慶舞殿嗎?”百里藍珊身后一道好聽的男聲響起。
她轉(zhuǎn)過身、便瞧見一身著一襲玄色錦袍的男子在對她笑。
這男子好看的長相與他好聽的聲音很是相配。
夕陽的余暉灑在玄袍男子身上,仿佛給他整個人鍍了一層金邊,使他看來風(fēng)采直似仙人一般,可他又不是仙,他嘴角輕揚的弧度猶如夜色是眼望不到邊的神秘,而天地仿佛也被這神秘感染到日色全無,然而這一切所觸及到的浩瀚卻仍不及他這一方笑容耐人回味,玄袍男子的笑就像是小孩子愛聽的“妖魔鬼怪”的故事,縱然回想時會害怕都已是后話,因為那魅力,便先要人抗拒不得。
玄袍男子就像是故事中的一只魔——一只散漫、卻高貴的魔。
“姑娘?”見百里藍珊不語,“魔”便試探著再次開口。
“哦,對不起,你在和我說話嗎?”百里藍珊不是花癡,卻也不由在這只“魔”身上停留了幾秒。此刻,她被“魔”叫回神,有些不好意思、便下意識的將目光轉(zhuǎn)去他處。
“我若是在問前面的人,便該再大聲些的,是嗎?”玄袍男子輕瞟了眼前方百里雨晴一行人道。
不想這“魔”長得好看,說起話來也有些幽默,于是百里藍珊笑道:“但不論你問的是誰,要去的地方都是一樣?!?p> “既是一處,何不同行?”玄袍男子也笑著建議道。
“既是一處,何須同行?”百里藍珊仍笑著反問道。
“那就隨我,往別處去?!毙勰凶拥?,說著他便自然的拉起百里藍珊的手,就往另一邊跑,而在他拉住百里藍珊的那一刻,百里藍珊居然也沒有拒絕他,居然也沒有那么抵觸,她就任由他拉著、人也不自覺間跟著他跑了起來,盡管不知去路。
……
“就在這里吧,我保證到明早之前,這里絕不會有第三個人來?!毙勰凶影寻倮锼{珊帶到一處偏亭內(nèi)停了腳,之前他雖拉著百里藍珊左跑右轉(zhuǎn)、沿途卻并沒有耽誤多少時間,更奇怪的是百里藍珊發(fā)現(xiàn)這一路上他們兩個都不曾撞見過任何人,通過這點不難看出玄袍男子對此地輕車熟路。
關(guān)于他是何身份,與這皇宮有什么淵源,百里藍珊無意打探,她只問:“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你剛才怎么不問?”玄袍男子笑著反問道。
“你好像就沒給我問的機會?!卑倮锼{珊道。
“現(xiàn)在離開席還早的很,我敢保證你到了那里也是無趣得很,不如與我先尋個清凈地方待上一會兒,等快開始了再去也不遲。”玄袍男子解釋了。
“好?!卑倮锼{珊嫣然點頭,然后舉起仍被玄袍男子牽著的左手笑了笑。
玄袍男子也笑了笑,他輕輕放開了百里藍珊,之后,背靠亭柱隨意一倚,一條腿半曲在亭椅上,右臂往亭欄上那么一搭,那模樣儼然一副“天塌為被地為廬”的自在。
亭邊的小池塘里明黃的水菊迎合著夕陽的余暉,那原本單一的色彩在此刻看來卻異常燦爛、讓人心神一蕩。而穿梭在其中的錦鯉,讓這抹色彩更加靈動。
哎呀,夏荷秋菊、春風(fēng)冬雪,每個季節(jié)都有不同的美供以欣賞,那么,又何須太過在意曾經(jīng)錯過了什么、又何必太擔(dān)心未來不會遇見什么。
小池塘邊屹著兩棵梧桐樹,看它粗壯的根基,百里藍珊心想這兩棵樹應(yīng)該早已到了老頭兒、老太太般的年紀(jì)。
八月十五是深秋了,一盞盞淡紫色如同燈般綻放在枝頭的花早已謝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樹果實,到了該收獲的時候總是要收獲的。四季的輪替便不該是感傷的起伏——倘若花開是生活的意義,那么果熟便是生命的意義。
百里藍珊只在乎這一切,絕沒有在意到她的臉上一直掛著笑。這還是她來到盛元王朝,第一抹來自心底的笑。
世上美人不少,且美得各有千秋。唇紅齒白眉目秀,婀娜多姿閉月羞,云裳花容公子逑。百里藍珊當(dāng)然也是個美人,只不是讓人一眼迷醉的美,因為比起臉蛋,她的氣質(zhì)又勝幾籌,故耐得初看、更經(jīng)得復(fù)賞。
這樣的美人才是真正的絕色,而那些初見便驚鴻綺艷的女子往往經(jīng)不起歲月的賞析。有話說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而我從不以為有被驚艷的時光,倘若真有,那也一定是驀然回首被溫柔了一世的歲月。
“誒,你會武功嗎?”百里藍珊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轉(zhuǎn)過身對玄袍男子問道。
“想做什么?”玄袍男子應(yīng)該是沒有想到百里藍珊會突然這么問,他微頓后饒有興趣反問道。
百里藍珊笑了一下,手指著兩棵梧桐大樹道:“你看這兩棵樹,我是在想我們?nèi)羰亲綐渖厦嫒ネ驴?,那景色是什么樣的?你若是不會的話,我也可以帶你上去?!?p> 玄袍男子懶懶起身、抻了個懶腰,慢慢悠悠走到百里藍珊面前,在距離百里藍珊還有一掌間時、突然一把攬在她腰間,飛身而起,但還是懶洋洋的道:“還是我?guī)惆??!?p> 就這樣沒有預(yù)兆,玄袍男子的“魔”容最大限度的放大在了百里藍珊眼前,她想避開他戲謔的目光,卻又不愿錯過他臉上的笑容——那如夜色般神秘、又如夜色般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無所謂的笑容。
五官雖各個獨立,但觀之從來都是統(tǒng)攬。故有時好看就是和諧,是有出彩、又不沖突,就像一個動聽的故事。百里藍珊雙瞳流轉(zhuǎn)間,那故事還未說出口,便教數(shù)人先有期待了,而她朱唇微揚,這故事就更引人入勝了。
玄袍男子是否在讀?
“坐穩(wěn),扶好,可莫要摔下去?!毙勰凶影寻倮锼{珊放到樹枝上,不無關(guān)心道。
“那個……其實,我剛才的意思是你要也會武功的話,我們兩個可以各自飛上來的?!逼鸪醢倮锼{珊倒不覺得什么,可方才玄袍男子那炙熱的呼吸惹得她耳根有些發(fā)癢,臉也不自覺的發(fā)燙了。
“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何必勞動兩個人?!毙勰凶与p手抱頭在樹枝上隨意一躺,又是一副享受的樣子。
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坐在梧桐樹上,悠然俯看那原本相同的景色,卻果然另有一番不同。
景色如此,世事是否亦然,許多糾結(jié)與痛苦,有些時刻或許也只是一個角度的問題。
“這兒可真美,沒想到皇宮還有這么可愛的地方?!卑倮锼{珊左手環(huán)著一根粗枝,右手隨手摘下一顆梧桐果朝錦鯉池扔了下去。
“皇宮里好玩的地方也不算太少,改天我再帶你到別處去。”玄袍男子道,他也不問百里藍珊愿不愿意。
“改天……”百里藍珊跟著重復(fù)了一遍后問道:“改天是哪一天?”
“數(shù)的最近的應(yīng)該是明天?!毙勰凶哟?。
“明天、明天……”百里藍珊念了兩遍。
“怎么了?”玄袍男子問。
“沒什么,說起明天我就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說——一個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許就因為永遠有個明天?!卑倮锼{珊道。
“說這話的人過得應(yīng)該不是很如意?!毙勰凶勇牶蟮?。
“呵,管他呢!”百里藍珊無所謂的聳聳肩,“誒,你知道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那最喜歡的是哪一處啊?”
“唔、來不及講了,改天直接帶你去吧。”玄袍男子雖是嘆了口氣、卻也不見有任何失望道,“我有一句煞風(fēng)景的話?!?p> “嗯?”百里藍珊問。
玄袍男子竟然朝百里藍珊做了個鬼臉、然后抬起手懶洋洋的朝天上指了一下才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哦,誒,等一下。”玄袍男子剛要起身,百里藍珊卻突然叫住他,趁他微頓的片刻,百里藍珊借著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兒,將玄袍男子一把拉下,待玄袍男子回神,他與百里藍珊二人已然平穩(wěn)落地了。
這時,換百里藍珊沖玄袍男子眨了眨眼睛、得意一笑,然后學(xué)著他的語氣道:“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何必勞動兩個人。”
看著百里藍珊調(diào)皮的模樣,玄袍男子搖頭失笑,他道:“說出這話的人可真是智慧超群啊。”
“還得麻煩智慧超群的人再把我?guī)Щ厝??!卑倮锼{珊道。
“既往一處,何須同行?”玄袍男子道。
“既往一處,何不同行?”百里藍珊道。
這話說完,二人又是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