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倫神色凝重,將長孫三娘子請上臺來,二人并杜荷一起低聲交談許久。
只見他疾步走近方武,用只有兩人方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杜駙馬決定最后給你個機會,不管你盜用誰人詩詞,只要你公開承認自己作弊,且向他下跪道歉,此事便不再追究!你意下如何?”
方武啞然失笑道:“杜大人,你認為我若當眾打了杜駙馬耳光,皇上會不會追究?”
“臣子豈能妄測君心!一人當眾被扇耳光、顏面全失,只怕不死不休!”杜正倫為難地說道,他也保不準方武的詩詞是否真的盜用,起碼這人行徑匪夷所思,敢問誰作得出這種精妙絕倫的如廁詩?光憑此幾首詩所蘊藏的才氣,非尋常文人墨客能作得出來的。
方武并不理會杜正倫所說,只是應道:“杜大人,盡管將你二人所決定道來!只要杜大人能做到公平公正,在下感激不盡!”
杜正倫嘆了口氣,轉身大聲說道:“鑒于方武詩詞有盜用之嫌,為確保本次詩會嚴肅與公正,經(jīng)本官、杜駙馬及長孫三娘子一同商議,決定當場出題,以驗證其相關詩詞是否本人所作。具體如下:本官代表詩會出題三道,方武依題分別作詩三首,若是詩文不差,可證之前詩作乃其本人所作,反之則盜用他人之作!至于杜方二人私下賭注,本官不加干涉!”
高陽于臺下很是著急,方武打賭要扇杜荷耳光,她已知他想為自己報仇出氣,可當場作詩連才子聽了都會發(fā)怵,誰知他們會出什么難題來刁難!
她正欲挺身而出喊停,方武卻向她揮手示意,她只得悻悻退了回去。這個混賬葫蘆里賣的是啥藥,難道他不怕輸嗎?
方武沖杜荷說道:“杜駙馬,本人給你最后一次反悔機會!你只需當場認錯即可,否則當眾扇起耳光來,只怕你受不??!”
“荒謬!本駙馬言出必行,你等著受死吧!”杜荷暴怒道,連聲喝道。
方武苦笑,對杜正倫道:“杜大人,你看有些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并非我不給杜駙馬機會,而是他不珍惜??!一會您可要護著他一些,我怕他會羞愧難當,想不開而輕生!”
杜正倫與杜荷對視片刻,見對方并無變卦之意,便當著臺下大聲說道:“本次題目有三,其一為女子思念之苦,其二邊關將士殺敵之勇,其三乃煙柳女子之嬌態(tài)!”
題目念罷,底下諸人莫不倒吸一口氣!這三者跨度之大,難度之大,簡直是變態(tài)般的難!非但我等凡夫俗子作不出,只怕連負責出題的侍郎大人、長孫三娘子也無法駕馭得了??!
方武心里罵了聲國罵,幸好老子后世喜歡《詩詞大會》,否則真被這幾個妖人玩死!
前面兩首最是容易,后世隨便找個中學生都能背出三五首,最難的是第三題。尋常家貧的文人士子估計連妓院都上不起,還要作出與她們相關的詩詞?三道題中兩道與女子有關,這肯定出自長孫三娘子的手筆!
方武故著沉思,其實思念也好、哀怨也好,于后世都可以劃歸婉約派,這種詩詞他最為推崇的詩人莫過于北宋的李清照!男人再怎么婉約,也不如女子的情感來得細膩,那便來一首她的《醉花陰·薄霧濃云秋永晝》吧。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這可是新婚不久的李清照,寄給遠行的丈夫趙明誠的。試想一個多愁善感的才女,思念新婚不久的丈夫,能不感人?據(jù)說趙明誠收閱后,起了比較之心,欲回一詩與之相抗衡,苦明冥想多日終不得。
至于邊關將士,這種詩詞以李賀及王昌齡最為代表,方武卻選了首詩仙李白的《從軍行》,為了迎合當下,并作了些許改動。
百戰(zhàn)沙場碎鐵衣,城北已合數(shù)重圍;
突營射殺胡人將,獨領殘兵千騎歸。
?。ㄗⅲ簩⒃娐詾楦膭?,城南改為城北,呼延改為胡人。)
方武緩緩吟出前兩首,所有人都已屏住呼吸,誰也想不到此看似狂妄的小子,片刻便能作出兩首風馬牛不相及的詩來。稍有文學功底的人都知道且是絕對上佳之作!
只要他再能作出一首,杜駙馬已是必輸無疑!
所有人都望向方武,沒人再關注他是否盜用別人詩詞,而是在等待他是還能吟出佳作來。
有人期盼他作出更好的詩作,那是純粹的欣賞!大唐建國二十多年,所有佳作加起來尚不及今日來的多。
也有人暗自詛咒他再也擠不出任何東西來,這是忌妒者所想!不得不令人忌妒啊,就象后世絕大多數(shù)人唱起歌來要人命,而有的人唱歌如嗓子被天使吻過般動聽。
方武稍停,眼光掃向杜荷等人。杜正倫倒好,波瀾不驚看不出喜怒,長孫三娘子陰著臉,而杜荷臉色灰白,此時不知內心如何。
宜當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方武可不想婦人之仁放過他,于是徐徐吟道: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臨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一首《望江南·莫攀我》吟畢,臺下再度寂靜,而后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據(jù)說此詩作者乃大唐的失足婦女,無法考究真?zhèn)?!而詩中的曲江,卻印證了這是發(fā)生于長安城。
長安城最好的煙花之地凝心樓不正是在曲江邊上嗎?那樓里女子個個腰長腿細、行走間翩翩起舞、婀娜多姿,不正如池邊柳般嗎?在場許多人是光顧過的,即便沒機會進去過,也曾經(jīng)過、起碼曾聽聞過!
罷了、罷了!
上天真是眷顧此子,否則豈能作出這種無與倫比的佳作來,字字珠玉,妙筆生輝?!蹲砘帯穼⒁幻铨g女子思念親人的心思描繪得淋漓盡致,令人肝腸寸斷。《從軍行》卻是將士百戰(zhàn)的英勇。最后一首《望江南》,似乎煙柳女子的嬌嗔與細語浮現(xiàn)于眼前般。
方武吟罷也不言語,原來剽竊詩詞也是挺累人的,于是輕閉雙目,張開雙手,感受著雪花灑落于手中時的溫柔。
“這詩我記得聽過!前些日子凝心樓的凝心娘子有唱過!”
誰!誰TMD影響老子裝逼?
方武氣得吐血,誰這么大煞風景?睜眼一看卻是斷腿蟹許昂!
唉,我尚未對付你,你卻來惹我?
“原來是許大郎君,你之前為民除害,我正想替長安城百姓向你道謝呢!”方武笑道。
許昂有些迷惑,咱何時為民除害了?
“你忘了,那潘淹乃長安一無賴,那日得許大郎君指點,前往大理寺作偽證,他終將沒有好下場,這不正是為民除害嗎?”
方武冷哼一聲,你小子花重金買通潘淹來害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只是還沒來得及與你算賬罷了。原來潘淹押方武比武以為必贏,借了數(shù)百兩高利,結果利滾利已達一千多兩。許昂許給他只要出庭作證,便得二千兩,他才挺而走險的。而吳老良已將他數(shù)日行徑悉數(shù)報給方武,這才沒被他得逞。
“真有此事?本郎君并不認識那潘姓無賴?!痹S昂若無其事地應道。
“你不認識也沒關系,只是許大郎君斷了腿,居然還有心思出門尋歡?看來令尊、令慈對你管教不夠??!改日我要登門拜訪,特別提醒令慈,讓她對你好生管教一番!”方武說罷,嘿嘿地笑將起來。“屎大郎,你確定真的聽凝心娘子唱過嗎?”
怎么樣,你這個亂倫的家伙,還敢嘴硬嗎?
許昂聽得方武對“令慈”故意念得很重,一時很是驚慌,連忙退了下去,連退邊道:“誤會、誤會,本郎君一時記差了!”
方武也不與他計較,只是望向杜正倫,意思你是裁判,就看你怎么判了。
杜正倫低聲說道:“方小郎君,這幾首詩確是鬼斧神工、妙不可言,篇篇均是傳世佳作,本官能否作個和事佬,本屆詩會詩魁歸你,你與杜駙馬就此作罷?”
“這就是為人剛直不阿的杜侍郎?我與杜駙馬恩怨暫且不提,我且問你,三首詩下來你們還認為我是盜用他人的嗎?”方武不滿地哼了一聲,你憑何事前不說和、事后卻來開聲。
“算……任何人就想事先準備,卻也不可能預知我等要出些什么題目。方小郎君張口就來,可見你真乃實才、高才,百年難得一遇、天授之才!”
杜正倫無比感慨,除去認同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合理解釋。古有曹植七步成詩,此子卻片刻之間成三詩,篇篇美輪美奐,難度不見得比曹植小。題目是他與長孫三娘子臨時敲定的,想作弊并不容易啊。
“只要杜大人認同我贏了即可!至于杜駙馬的耳光我還是要打,眾目睽睽之下,我可不想害得杜駙馬成個言而無信的小人!為了杜駙馬聲譽著想,這耳光我不得不打!”
方武對杜正倫的夸贊無動于衷,只是看著鐵青著臉的杜荷,冷冷說道:“杜駙馬,杜大人所言你已聽見,毫無疑問你已輸了。敢問你是先挨耳光還是先學狗叫?”
杜荷額上青筋暴起,一言不發(fā)。
“啪!”
方武突然揮手甩去,杜荷狠狠地挨了個耳光!
臺下轟聲四起,方武還想趁機抽多兩記,杜荷卻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