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總介于有趣與平淡無奇之間度過，從冬雪皚皚到夏日花開，草綠鶯飛。
御膳房的御廚學(xué)會了炒菜，不再是之前的燉煮，比自己炒的強多了n個檔次。長孫皇后病也逐漸好轉(zhuǎn)，臉上的蒼白日復(fù)一日的減少，幾近痊愈，紅潤有光。長孫沖在這半年里沒有進(jìn)行任何發(fā)明創(chuàng)造，甚至連過目不忘的本事都很少拿出來。
他開始學(xué)會收斂，也變得更加的成熟與穩(wěn)重。
不再認(rèn)為去學(xué)堂當(dāng)個無聊的侍讀有多么窩囊，雖然偶爾還是會這么想想。
自上次學(xué)堂一鬧之后，誓與自己不在同一片屋檐下呆著的張玄素沒有意外的“辭職”了，朝堂與民間都有著自己劣跡斑斑，頑劣不堪的傳言。
李泰這位自視甚高的皇子終于在接受了長孫沖之后，也接受了李承乾。
與李承乾的關(guān)系大有緩和，他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成為了東宮的常客。
在無法忍受夫子對李承乾的嚴(yán)格時，甚至?xí)M(jìn)去理論。
連著總是保持理智冷靜不善言笑的李恪都變得開朗了些。
這樣的日子真好。
但真讓長孫沖覺得最幸福的，莫不是長樂現(xiàn)在一顆心都在自己身上，兩人情感純真，青梅竹馬。
小長樂時常會帶來她從長孫皇后哪里得來的糕點分給長孫沖。
一開始還是害羞和小心翼翼。
后來兩人每日都會坐到御花園的涼亭里嘗著新出爐的糕點。
長孫沖特別喜歡一天中的下午，欣賞著御花園的美景，身旁有美人相伴。
但是……就像現(xiàn)在所見的情景一般。
“誒？表哥，你怎么每日都和長樂一起在這亭子吃好吃的，不叫我們?nèi)齻€？”李泰根本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
坐下就拿起一塊糕點放在自己嘴里。
當(dāng)初那個孤傲橫行的皇子現(xiàn)在狗腿到長孫沖都想唾棄他。
“所以我們就來了。”李承乾總愛淡淡的保持著穩(wěn)重與溫文爾雅。
但總會對自己表現(xiàn)出關(guān)心的還是他。
至于李恪，是開朗了，但也僅到可以三人同行。
不，加一個長孫沖，就是四人同行。
如果說李泰和李承乾會和他打過招呼后再落座。
李恪就是禮貌地點個頭，再坐下。
總之，李家兄弟三人算是都屁顛屁顛的過來了。
每日共同在這皇宮御花園開個下午茶話會。
偶爾長孫皇后也過來坐坐。
其實長孫沖看著他們還是很頭疼，三百瓦的電燈泡在自己身邊，沒有一刻的黯淡。
所有的事情都美好到了他做夢都能笑醒。
唯獨一件事……東陽公主，不知何時深陷于自己身上不可自拔。
比如有時午睡醒來后小太監(jiān)會送來一束叫不出名字的花。
會和自己總是有意無意的偶遇。一兩次之后，長孫沖都能嗅到附近有東陽公主的出沒，大老遠(yuǎn)看到東陽公主都特意繞。
該逃的總是逃不掉，還是會在學(xué)堂遇見。
他想和自己的小長樂坐在一張桌子上學(xué)習(xí)，來個美少女養(yǎng)成記。
但總會有個人，毫不在乎眾人的目光坐到自己的左邊。
……
每當(dāng)這時，李泰總是嘲笑自己像只花孔雀。
花孔雀是要開屏的，他這只孔雀，屏都沒開呢。
“回陛下，皇后娘娘氣血恢復(fù)正常，面色紅潤有光澤，依最近這些時日沒有發(fā)暈的跡象，微臣認(rèn)為，皇后娘娘的病已經(jīng)痊愈。”老太醫(yī)來請每日的平安脈，向李二陛下回稟著。
他沒有能力醫(yī)治長孫皇后的鉛中毒，這事兒說來也慚愧。
但若是連判斷長孫皇后鳳體是否安康的能力都沒有，恐怕他這頂太醫(yī)的帽子就得另送他人了。
李二陛下驚喜地從軟凳上站起，“真的？？”
坐在凳上的長孫皇后本是一如既往的滿目柔光，聽到這個消息后也有些不可思議看向老太醫(yī)。
“微臣確認(rèn)皇后娘娘身體安康?！崩咸t(yī)再次申明。
“賞！”李二陛下向一旁的劉洋示意。眼中迸出明亮的光，這是長孫皇后很久都沒有見到的了。
長孫沖只是例行每日向長孫皇后的請安，結(jié)果剛到宮門口，就聽到了李二陛下的興奮的“賞”字。
他內(nèi)心好奇，這古代的皇帝，心情一高興就來一個賞，今兒又高興什么了？
“不知陛下在高興什么？”禮畢之后，長孫沖終于能一問。
“沖兒，你姑母的病好了！”李二陛下的聲音依舊如自己剛進(jìn)門那般激動，眼尾帶笑。
“沖兒恭祝姑母身體痊愈！”長孫沖差點就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鉛中毒，真的好了？
長孫皇后用絲帕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她本就身體虛弱，在知道自己身中鉛毒后，更不抱身體會康復(fù)的希望，誰知，今日能得到這等好消息。
“秉皇上，老臣與眾位太醫(yī)并無能力醫(yī)治此病，幸得長孫公子出手，皇后之病才得以痊愈。”醫(yī)者仁心，老太醫(yī)毫無邀功之心，反而提醒了李二陛下。
“沖兒，姑母謝謝你?！遍L孫皇后滿眼真摯。
“對對！沖兒，朕當(dāng)日答應(yīng)你之事，今日決不食言！”李二陛下高興到差點忘記。
長孫沖微微歪了歪頭，他在想，當(dāng)日李二陛下到底答應(yīng)了自己什么。
似乎是若能醫(yī)好，加官進(jìn)爵自不在話下。
誒？自己當(dāng)初是為保命才進(jìn)宮面圣的吧？
長孫沖終于想起。
那這就意味著，我長孫沖從宮里活著出來了？？？
“陛下，沖兒可否理解為，自己可以回家了？”長孫沖善意地“提醒”。
李二陛下想起自己當(dāng)初為了醫(yī)治皇后的病，將長孫沖弄進(jìn)宮來，實際上也是變相的軟禁。
“嗯，朕明日就差人送你出宮。”李二有些不自然，但他依然感激長孫沖。
長孫沖興奮地行了禮，準(zhǔn)備告辭。
“但是，以后常來宮里玩啊?！崩疃实墼陂L孫沖臨踏出殿門前，還補了一句。
長孫沖剛邁出去的腿僵了僵。
……
長孫無忌當(dāng)天中午就接到了從宮里遞來的消息，吩咐薛貴明日要擺好宴席。
自己的兒子要回來，自然是要好生慶祝。
至于元氏，她接到這個消息時，就已經(jīng)喜極而泣了。
丞相府上上下下都在為長孫沖的回來而忙碌著。
一后廚的廚子準(zhǔn)備著做時下最新的菜樣，包括出自自家小少爺之手的炒菜，這種做法已經(jīng)在權(quán)貴圈中廣為流傳，甚至民間也開始學(xué)習(xí)。
仆人們忙著清掃宅院，剪枝弄花，長孫沖的別院直接煥然一新，甚至連丞相府的匾額都擦了三次。
大有再裝飾幾朵紅花，以迎接未來的駙馬爺?shù)募軇荨?p> 得知長孫沖明日要離開皇宮的消息，眾位皇子公主們都來長孫沖的宮里送行。
小長樂最先到。
明明不是什么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但看到她黯淡無光卻還故作堅強的小臉，長孫沖心里還是心疼到不行。
“長樂，等表哥長大了來娶你好不好？”他并沒有羞于說出口。
雖然這是慣常騙女生的小伎倆，即使是真心也足見幼稚的行為。
但他覺得當(dāng)一個男人可以肯定的給一個女子以允諾的時候，就是最值得信任的依托。
“真的？”小長樂害羞著，但還是眨巴著有些紅腫的眼睛確認(rèn)著。
“當(dāng)然，表哥什么時候騙過你?！遍L孫沖伸出右手小拇指，長樂最相信這個。
李長樂擦了擦眼睛舍不得的小淚珠，伸出右手小拇指勾了上去，“嗯！”
長孫沖摸摸她的頭發(fā)：真是天真的可愛！
“嘖嘖嘖，你就不能對我們稍稍表示一下不舍？”他剛放下手，李泰就悠哉悠哉地走了進(jìn)來，后邊跟著李承乾和李恪。
滿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都能聽得出這話語里的調(diào)侃，紛紛掩嘴低笑。
長孫沖不經(jīng)黑了黑臉。
對你不舍？下輩子吧。
不，下輩子也別。
“表哥，聽說你明日出宮，就備了份禮物，還請不要嫌棄?！焙筮叺睦畛星瑢⑹种械臇|西遞過來。
長孫沖剛收下道謝后，李恪就默不作聲地伸出了兩只胳膊：右手是他自己準(zhǔn)備的禮物，左手是他從李泰藏在身后的手里拉出來的。
他剛想打趣這李恪小皇子越來越識大體時，李恪就蹦出一句，“以后有空常來宮里玩啊。”
……果然是最像李二陛下的一位皇子，名不虛傳。
長孫沖很久沒有這么興奮了，不僅因為能回家，還因為他收到了來這里的第一個香囊——李家兄弟三人離去時，小長樂偷偷塞給他的，之前還沒有來得及送出。
針線不是多么的流暢，針腳也有些亂，但顏色搭配還可以。
對于一個十歲的小女生來說，也足見其秀蘭惠中。
就在長孫沖第二日可以坐著轎子愉快地出宮之時，他終于碰到了不愉快的人。
東陽公主也來送別，還挑了個李泰都已轉(zhuǎn)身回宮的時刻。
但既然來了，他也不能趕人家走。
“表哥，知道你要回家了，東陽就給你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長孫沖看得出她很嬌羞。
但自己只對小長樂的嬌羞感冒。
“東陽公主有心。”他客氣的收下。
“希望表哥以后常來宮里玩。”東陽公主滿臉期盼。
“嗯?！遍L孫沖機械地點著頭，內(nèi)心毫無波瀾。
如果說有一絲絲的漣漪話，那大概就是他那會兒想要爆發(fā)卻又硬生生忍住的心了。
終于送走了東陽公主，長孫沖拆開了盒子——竟然又是一只香囊。
……
風(fēng)和日麗的上午。
長孫沖終于坐著轎子從正紅朱漆的宮門里出來。
前邊的禮儀隊喇叭嗩吶，后邊跟著的幾輛皇家馬車滿載李二陛下的賞賜。
一隊人馬好不氣派地穿街過市，引得路人紛紛停下為之側(cè)目。
不知都是哪幾家的小孩兒們淘氣地跟在車隊后邊打鬧，知道是皇宮里來的馬車，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真是聰明。
車隊終于在崇仁坊的丞相府門前停下。
長孫沖下了轎，抬頭就看到長孫無忌和元氏一臉高興與寬慰地站在自己面前。
“沖兒給父親和母親請安?！边@是長孫沖到了家門口后做的第一件事。
子曰：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
自己進(jìn)宮，不算遠(yuǎn)游。解決了基本的存世問題，也算是游必有方。
但半載不見元氏，和遠(yuǎn)游也沒什么區(qū)別，長孫沖心里對母親滿是愧疚。
雖和之前的模樣沒有什么變化，但終究還是思念，兩世為人，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親人的關(guān)懷。
至于長孫老頭，長孫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少見他...
元氏扶拉起自家兒子，看著這張顯得有些青澀，但開始成熟穩(wěn)重的臉又開始泣淚。
“娘是看到兒子難過？那兒子就走了?！遍L孫沖故意道，還看了一眼老父親。
都哭了，你不來是安慰一下你媳婦么。
長孫無忌瞪了一眼長孫沖，還不是因為你個小兔崽子？但還是得安撫著。
元氏用繡帕擦了擦眼角的淚，埋怨地看了一眼長孫沖，“你這是說的什么話？”
“好好好，是沖兒的錯，惹得娘不高興，別哭，再哭就不漂亮了?！遍L孫沖拉著兩位父母就要進(jìn)家門。
“哥哥?。?！”從門后蹦跶出兩個小孩兒撲過來，嘴里脆生生地叫著哥哥。
“誒！”長孫沖蹲下抱住他們，心里有一股暖流劃過。
是長孫煥和長孫浚，他兩個天真爛漫的小兄弟。
一別半年，還真長高了不少。
不過和李泰相比，還是好玩兒多了，長孫沖不由地做了個對比。
想歸想，鬧歸鬧，能有這樣的親人，長孫沖心底對老天爺自是一萬個感激。
桌上八珍玉食，佳肴美饌。雖然看著沒有宮內(nèi)的吃食更加精致，但正是這種還保留著的家的味道，讓他想起剛來長孫府的第一天。
在長孫無忌喝的有些上頭，元氏也小酌了兩杯后，兩人就去歇息了。
兩個小兄弟吃到一半就開始打瞌睡，跟著他們的貼身仆人早已帶他們回去睡覺。飯桌上只剩下殘羹剩飯，還有長孫沖自己，但這并沒有外人眼中的冷清，反而是滿足。
有些東西總在消失之后才會讓人覺得更加扼腕嘆息，比如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但還好，現(xiàn)在他還擁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