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喊著“中了”,梆梆扣著門環(huán)。
李不琢和三斤面面相覷。
“中了?”三斤睜大眼睛。
“報喜的來了,就是中了?!?p> 李不琢松了口氣,卻有點失落,剛才看過時辰,應(yīng)該才放榜不久,報喜是倒數(shù)著報的,報喜人來這么早,名次一定高不了,也別想著什么魁首了。
總之中了就好。
從腰囊里摸出三個銀銖,準(zhǔn)備給報榜人當(dāng)喜錢,又覺得小氣了點,一咬牙,拿了兩個銀錁子。
一開門,階上的小廝提著燈籠,邊上那俊俏白衣貴公子打扮得十分精致,戴個青紗小冠,穿月白云錦大袖衫,蹬鴆頭履,手里執(zhí)著把標(biāo)志性的玉竹扇,今日換了個灑金扇面的。據(jù)說前朝大武年間有一陣特別流行折扇,白游力求再興這股折扇流行風(fēng)潮,不過暫時還沒人學(xué)他。
一見李不琢,白游就喜氣洋洋道:“中了中了,本公子剛知道中第的消息就來找你,連我爹都沒空搭理,夠意思不?嘖,這地方也太暗了些?!闭f著往屋里走,“你中第的消息一定來得晚,喜錢準(zhǔn)備好沒,先幫你墊著?”
李不琢手里還捏著那顆銀錁子準(zhǔn)備給報榜人喜錢呢,得,剛放下去的心又提起來了,側(cè)開一步讓白游進屋,無奈道:“還沒窮到那地步?!?p> 白游進屋一坐下就使喚著小廝幫三斤煮茶去。
“白兄中了第幾?”李不琢問。
“第五十二名,昨天考卷一發(fā),我見到修持題就知道……”白游喘了口氣,一拍大腿:“妥了!”
說著壓低聲音,嘿嘿一笑:“縣試前我請家中門客提前猜了考題,寫下十二篇文章,咬牙背了下來,你猜怎么著?”
“壓中了?”
這廝好運氣啊,李不琢不用問也知道結(jié)果。
“哈哈!”白游大笑不止,李不琢看他模樣估摸著這家伙憑實力考中恐怕都沒這么高興。
白游在屋里沒待一會就開始埋怨:“這也太陰潮了,一股子霉味,等你考中煉氣士趕緊換換地方,不過你買宅子還早,先租個敞亮院子,倒花不了幾個錢,你一中童子就不是庶民了,就算不拘小節(jié),也要注意身份,別學(xué)那誰誰的故作清高,嘖,一股子窮酸氣?!?p> “又不是給你住的,你嫌棄個什么勁兒呢?”三斤沒好氣道。
“這丫頭忘恩負(fù)義啊,我都請你吃多少好東西了?”白游莫名其妙。
三斤一下有點臉紅,嘴硬道:“一碼歸一碼的?!?p> 李不琢任他們拌嘴,看向窗外,黎溪巷的天色也逐漸轉(zhuǎn)亮了,怎么報榜人還沒來,難道真落第了?
…………
府學(xué)監(jiān)南,貢院門口,金榜榜頭豎粘黃紙四張,氈筆淡墨寫著府學(xué)貢院四字。
余千德、韋心水、高盤、師溫瑜、韓煉等永安縣學(xué)里的寒門子弟早早過來等待放榜,榜邊書吏唱到一人的名字,另一書吏就在榜上貼名。
師溫瑜名字最先唱到,眾人連聲恭喜,然后又是高盤、韓煉、韋心水。
越晚被念到的,心中又是期待又提心吊膽,期待名次更高,但也怕直接落第就玩完了。
終于,第二十一名念到余千德時,余千德松了口氣,對眾人拱手微笑,待放榜結(jié)束,就會一道去往靈官衙,領(lǐng)取童子正服、常服、煉氣術(shù)法門、名牌等物。
幽州百姓常說一個童子半個官,考中童子后,雖然不能即刻入仕,但身份也比庶民高一等了,庶民見到煉氣士,要叫“大人”。
書吏每唱一個名字,青石場地上眾考生就面色一變,心情大起大落,甚至有體弱直接暈倒街邊的。
等到書吏唱前十名后,等放榜的考生反倒安心下來,大多數(shù)人也知道自己斤兩,不會做無謂幻想了。
書吏唱到前五,余千德忽然說:“以李不琢的才學(xué),中榜理所應(yīng)當(dāng),怎么還沒唱他的名字?難道這回縣試他竟考進了前五?”
說話間書吏又唱了第五、第四的名字,機靈些的報榜人搶著去報喜,縣試排名靠前的考生,就算沒錢,這時候也不會吝嗇。
“符膺第三!”報榜書吏高喊一聲。
余千德一愣:“不可能,不可能,第三怎么會是符膺?符膺可是大宗師親傳弟子,日日有宗師耳提面命,甚至有可能得過圣人點撥,他不得魁首,難道魁首是何文運?”
韋心水道:“魁首必然是何文運了?!?p> 余千德道:“那第二是誰?”
韋心水?dāng)n著袖子,猜測道:“永安縣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有哪家子弟才學(xué)過人,不出兩年就會傳遍全縣,咱們不會沒聽說過,想來多半是又有老生員厚積薄發(fā),像當(dāng)年的左學(xué)士那般出人意料,把符膺都比下去了。不過這么一看,李不琢恐怕是落榜了?!?p> 這話說得有幾分道理,余千德恍然點頭:“不錯,當(dāng)天盂蘭法會李不琢談玄論道雖然精妙,卻不至于排到符膺前面去,這魁首一定落在何文運頭上沒跑,我倒想看看第二是誰。”
“何文運第二!”報榜書吏再喊一聲。
貢院前陡然安靜,瞬間之后,人群嘩然。
“何文運都落到第二,魁首是誰?”
余千德表情一僵,訥訥道:“不可能,不可能,第二怎么會是何文運?符膺跟何文運各得二三名,誰敢拿這魁首?”
韋心水喉結(jié)一動:“果然如此,只有厚積薄發(fā),底蘊才能跟圣人徒孫相比,這奪魁之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若后勁充足,天宮又要多一位大學(xué)士?!?p> “真是出人意料,何文運與符膺放到哪里都是魁首之才,這回縣試卻被人壓了一頭。”
“不錯,你我若能列入前三,是僥天之幸的大喜事,但他們二人不得魁首就是失敗了?!?p> “時也命也,誰說的準(zhǔn),你看李不琢那日射覆飛揚跋扈,卻在縣試落第,真是……”余千德?lián)u頭一笑,那日李不琢被方興算計時,他并未幫腔,本還覺得有些羞愧,可事后一想,卻是李不琢自己惹是生非,怪不得他人。
話尾巴還沒說完,報榜書吏清越的聲音乍然響起,霹靂般鉆入余千德耳中。
“李不琢,魁首!”
太上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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