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邪其實不是很確定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那個“她”,但是他也沒有理由覺得不是。
畢竟這個女子有焦尾琴。
除非“她”死,否則“她”絕對不會把焦尾轉(zhuǎn)手送人。
即使“她”的生活再困難。
他這么想著,就回憶起了那個神秘女子所唱的那一曲《子衿》。
他與她定情的詩,便是這一曲《子衿》。
一曲子衿,悠悠我心。
一曲子衿,悠悠我思。
他當(dāng)年,好像就是用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句,給“她”起了名字。
悠悠。
所以他把自己王府的名字,改成了悠園。
悠園所有的院子,都帶有“悠”字。
悠悠我心。
他不知道悠悠當(dāng)年對自己倒是有幾何真心,可自己當(dāng)年,是對她傾注了全部的情感。
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想罵自己一句“傻子”。
自己一生中花了最多的力氣去深深地愛,深深地保護,深深地銘記的女人,只不過是為了她的一切,來刺殺他,要置他于死地而已。
僅此而已。
現(xiàn)在這個女子的《子衿》,竟然和悠悠所唱的相差無幾——悠悠的更加婉轉(zhuǎn)纏綿,今天她唱的,更加壓抑、更加瘋狂、更加痛苦。
是一種掙扎。
永遠也等不到解脫的掙扎。
————
子夜。
姬凝司已經(jīng)伏在琴上入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已是多年來獨居的習(xí)慣,時刻提防著陌生人的靠近,即使在睡覺的時候也是下意識地如此。
她睡著睡著,覺得什么地方有些奇奇怪怪的響動——其實她根本就聽不真切,可是她對自己的直覺有一種下意識的的自信。
一定有人。
而且和自己離得很近。
就在某個地方監(jiān)視著自己。
她一下子就醒了,卻依然伏在琴上,裝作睡著的樣子。
耳朵卻仔仔細細地尋找著那個傳來聲音的地方。
終于她確定——那個不明人士就趴在院墻上。
簡直是明目張膽——篤定了她睡著了才敢這么做。
她坐直身子,纖纖素手隨意地在琴弦上慵懶一撥,琴音帶著毋庸置疑的殺意。
“出來。”她的聲音還帶著幾分睡意,“墻上的那位,別躲了。”
那邊依然沒有什么動靜。
姬凝司失笑。
怎么會有人明明被發(fā)現(xiàn)了卻還不肯乖乖地走出來。
他已經(jīng)暴露了。
她的眸色陡然一凜——背后有人。
她感受到的,不僅是一個人緩緩靠近的窸窸窣窣,還有一陣殺機畢露的掌風(fēng)。
于是側(cè)身避過,一記殺招就這么落了空。
姬凝司轉(zhuǎn)身,認真地看向那個一襲夜行衣偷襲自己的人。
那是個男子。
他身量高挑,也很瘦,但是絕不是羸弱的瘦,而是一種常年習(xí)武的勁瘦;那一記殺招雖然被她堪堪躲過,但是她明顯感覺自己有點不適。
“不知少俠如何稱呼?”她率先開口,打破這種詭異的寂靜,“是誰派你來的想必不用在下再問了吧?”
“曳影。”那個黑衣男子壓低聲音,“既然你知道我是誰派來的,也應(yīng)該想明白了我是來干什么的。那有沒有意愿直接幫我完成任務(wù)?”
語氣輕佻的讓人難以置信——他是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還是來調(diào)戲良家公子的。
“既然他派你來,想必就已經(jīng)做好了你已經(jīng)回不去的準備吧!”姬凝司輕撫焦尾,“我不會太過分,這把焦尾,你還不值得我彈給你聽?!?p> 算是我讓你的。
當(dāng)然,后面這幾個字姬凝司沒說出來。
可是對于這種江湖人士來說,對手放棄擅長的兵器和你打,其實就已經(jīng)算是一種退讓了。
“好啊。”曳影微微一笑,可惜他的臉掩在了面紗之后,那勾人的微笑不能被看見,“那么,向先生請教了?!?p> 姬凝司原地冷笑。
她長到這么大,記憶中似乎還沒有過任何人可以打過自己。
無論自己出不出兵器,也都是無敵。
今天這個似乎確鑿在江湖上還有點名氣,但也不至于到了“江湖第一殺手”的境界,能贏得了他的人不是沒有——只是很少,很少。
恐怕普天之下不超過十個。
姬凝司不怕。
她站在原地,冷眼看著他朝著自己一步步向自己逼近,連續(xù)的擊出許多招數(shù),然后她身形左右移動,一招招地躲避而過。
她不反擊,就這么快速地移動,他只能看見她的身影快速的閃爍,然后朝著那些光影出招。
他倒也不累,就這么和她一來一去,一攻一防,一擊一躲。
兩個人總會有一個人會先體力不支慢下來的。
無論曳影還是姬凝司,都不覺得那個先慢下來的人是自己。
半個時辰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終于有一個人腳步停滯了一瞬間。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另一個人從旁邊抄起了一把劍,架在了那個停滯腳步的人的脖頸上。
“我贏了?!奔厩遒穆曇繇懫稹?p> 曳影不理她,靜靜地取下自己的泛著寒光的面具。
姬凝司帶著微微的震驚看著他的動作,手中不由得將劍握得更緊了幾分。
“不用這么緊張?!彼丝痰男θ菔终嬲\,真誠得如同三月暖陽,“我只是來給你問個好,道個平安?!?p> 姬凝司瞪他。
“沒想到這么多年,我還是打不過你?!币酚袄^續(xù)說,不睬她眼神中的兇光,“你還是沒變,一招幻影移形用得這么流暢,簡直是——和當(dāng)年他說的一模一樣……
“流光溢彩?!?p> “當(dāng)年?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姬凝司把手中的劍抵在他的項上,稍稍多用力幾分便可以讓他命喪黃泉,“你把話說清楚!”
“你不要威脅我。”曳影用手指輕輕推開那把劍,“威脅我從來都沒有用。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不如……”
“不如什么?”
“做一場交易?!?p> “什么交易?”姬凝司放下手中的劍,收回鞘中,瞇著眼睛,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愿意嗎?”曳影不答反問,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淡漠笑意,“我總得先得到個準話吧?”
“你也太沒有誠意了吧。”姬凝司看著面前佇立的這位眉眼硬朗的男子,心頭沒來由的升起幾分熟悉的感覺,話語氣卻依然硬邦邦,“口口聲聲要與我做生意,可是我到現(xiàn)在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如何做生意?并且,我連你想要的東西都沒有弄清楚,我憑什么相信你?你以為你有多大本事,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和你做生意不可——不能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