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個難得的艷陽天,葉白柳駐足在鋪滿雪的山頂上,瞇眼眺望。
這樣的景致是不常見的,太陽的光芒灑下,地上的積雪泛著明眼的光澤,視線掃過,覺得像是整個世界都亮堂、清晰了許多,直直的看過去,太陽正好掛在東方的地平線之上,驀然間讓人忽地生出比天還高的錯覺。
不過,在這有些艷麗的背后卻是另一種的感觸,在這里,是永遠也等不來它溫暖懷抱的,隨著它腳步而來的,是能讓人皮開肉綻的焦灼,就像是一根根無形的燃燒著的長鞭,毫無阻礙的落了在人的皮膚上。
只是出神的片刻,一直走在最后面的沉默武士已經(jīng)跟了上來,葉白柳也立刻收回了心神,踏步越過山丘。
仍舊是由王煥新領(lǐng)路,沿著昨天的路徑徐徐前行,他們已經(jīng)走過了昨天遇襲的地方,沒有再碰見那個裹在白布里的神秘人,也沒有再遇見一頭走尸。
雪山上又是習(xí)以為常的安靜,昨天的神秘人像只是一個突然的夢魘,醒了,回神了,就忘掉了。
葉白柳的視線追著夏扶熒而去,總覺的心里有什么莫名的感覺,像是詫異卻不吃驚,別扭卻又有點理所當(dāng)然。
昨晚在他說出夏扶熒這名字后,他最先的態(tài)度是認(rèn)為這只是一個玩笑,可后來看著他越來越認(rèn)真的模樣,他才篤定了這確不是玩笑。
能想象,你和一個認(rèn)識許久的朋友久別重逢,本應(yīng)該是敘舊述情的,他卻突然告訴你他以前的身份是假的,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誰誰誰,......呃,作為一個要好的朋友,是不是會先當(dāng)做玩笑,然后再轉(zhuǎn)吃驚,有些嚴(yán)重的,在一些心思極為柔弱的人看來,是不是會有些覺得受到了欺騙,然后更加的小心翼翼。
反正對于在朋友面前有些大大咧咧的葉白柳來說倒還算不上什么,也沒多想,只是想起了小時候在鎮(zhèn)子上聽過的那些軼聞,其中不乏因為炫耀而遭劫的暴發(fā)戶,也覺得能拿得出五百金的人,出門在外的確是需要步步為營的,有個化名也屬符合常理。
忽地,后面的武士拍了一下葉白柳的肩。
葉白柳停了下來,不解的回頭看他,武士沒有說什么,只是搖搖頭,他看出了葉白柳的出神,于是提醒。
葉白柳也連忙點頭,收斂心神,他也意識到了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又一次的心神恍惚了。
不該這樣心神恍惚的,雖說自己在朋友面前有些放松心神,卻也不應(yīng)該這樣的飄飛,在營地里是這樣,那夜與姜償也是這樣,再到今天,此時此刻,更甚以往了。
葉白柳微微蹙眉,聽姜償說過,這是因為術(shù)法的關(guān)系,不知不覺間勾魂奪魄。
葉白柳猛地?fù)u了搖頭,強提精神,忽地覺得四處危機四伏了起來,以自己現(xiàn)在這種詭異的狀態(tài)來看,是不是說明了這個術(shù)法的源頭近了,危險近了,又或者說,是他們一直都在深入虎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
“老師,我回來了?!狈饨┥缴矫}的某一處背風(fēng)的地方,全身籠罩在斗篷里的人對著面前的老人說道。
風(fēng)撕扯著幡旗獵獵作響,老人全身裹在厚實的皮子里,坐在一個人大的木箱子上,深埋著頭,有幾縷如死灰一般的白發(fā)在空中不安分的起舞。
“喲,怎么空手回來的?!崩先松砼裕粋€立著的男人笑著說,言語中不難聽出他的調(diào)侃。
男人抱著雙手,站在老人的身側(cè),穿著滿是絨毛的厚實獸皮大襖,露在外面的臉龐看上去似山巖般堅硬的實質(zhì)感。
回來的人對他的揶揄不理不睬,靜靜的立在哪里,等待著老人的回應(yīng)。
“哦,回來了就好?!绷季茫先瞬庞行┠驹G的抬起頭,聲音里透露出了些許的萎靡,像是睡了一覺。
“老師,如你所料,是夏國來的人?!被貋淼娜似届o的說。
“哦......那人呢?”老人若有所思的緩緩點了點頭。
“逃走了。”回來的人微微埋頭,似乎是因為內(nèi)疚的原因。
“呵呵......逃走了,”老人低聲的笑著,喃喃自語,“徐南清......徐南清,這一步......你是什么意思?”
“老師?!被貋淼娜舜驍嗔死先说牡袜?p> “嗯,怎么了?”
“姜償也來了?!?p> “姜償!”老人身邊立著的漢子詫異的念叨了一聲,然后眼神灼熱,“那倒是有趣了?!?p> “嗯,我知道了?!崩先说故菦]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仍舊是緩緩的點頭。
老人沒有問什么,回來的人也沒有什么要說的,便轉(zhuǎn)身離開。
“方壓,”立在老人身邊的漢子追了上來,很直接的問,“姜償,他在哪里?”
方壓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他,“你不是說了么,與你目的不相關(guān)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p> 漢子笑了笑,對方壓的嗆聲不以為意,“對呀,這件事,就跟我有關(guān)系。”
方壓看著他,靜了良久,“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得等到我們的交易完成之后。”
漢子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松了開來,諂笑說,“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廖某人一向是義字當(dāng)頭,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答應(yīng)你們的事情,就是掉了腦袋也會給你們辦的妥妥的。”
“不知道?!狈綁簱u了搖頭,淡淡的回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在拆他廖某人的臺。
廖某人頓了頓,收斂起笑容,接著嚴(yán)肅的說,“其實啊,我這也是為了我們著想,你想啊,那姜償是什么人,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啊,雖然不知道他來這里是干什么的,但對你們來說,絕對不是個好事。”
廖某人說到這里突然停頓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悄聲的對方壓說,“畢竟嘛,你們來這里也不是干什么好事的?!?p> 方壓沒有立刻接話,沉默了良久,“他在西邊。”
說完了之后,方壓就轉(zhuǎn)身利落的離開了,留下了滿臉錯愕的廖某人在原地。
“西......”廖某人抬頭看了看越過山頂?shù)年柟猓缓蟓h(huán)視了一下四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