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軒眼底的希翼一點點暗淡了,他面沉如水道:“我不恨你,因為你不配??峙履氵€不知道吧,蕭陌肝癌晚期,醫(yī)生說活不過三天了,他想見你一面——他真是傻透了。”
甄盈盈沒有心情理會他古里古怪的嘲諷,她被“活不過三天”這句話嚇到了,她除了蕭陌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她原還抱著僥幸,只要沈麗雅不死,蕭陌一定會很快放出來的,就算沈麗雅死了,她也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從監(jiān)獄里撈出來的,與人斗,她從來就沒怕過,雖然,她一直都是失敗者。
可是,如今,是得了絕癥,這是天要亡她嗎?
甄盈盈臉色蒼白,顫聲道:“我有時候真恨你,因為你說的話,總是真話,我恨你,你還我蕭陌來!”說著,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別哭了!”何之軒有些頭痛,他整個晚上都在抽煙,或許真的是抽的太猛了,所以他此刻太陽穴在隱隱做痛,但他沒有停,他很快就又抽完了一只。
甄盈盈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眼淚,神色又是凄楚,又是殘酷,說:“我不去見他,他說好了永遠都會守護我的,既然他食言了,那就讓他去死吧!”
何之軒沒想到她會這么無情無義,忍不住笑了出來,苦澀無比的說道:“愛上你的男人,的確倒不如死了的好?!蓖蝗粰M眉冷對:“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心!”
甄盈盈直視著何之軒,冷冷的說:“是他說話不算話!誰讓他自作聰明去殺沈麗雅?誰讓他得了絕癥?是我嗎?是我嗎?”說著,淚水又無聲無息的從眼眶滾落了下來。
何之軒見她思維這么畸形,心酸過后,一股笑意竟從心底直透上來,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道:“我真慶幸我不是蕭陌,你這樣的女人哪里值得愛了?你就是魔鬼!”說完一支煙又抽完了,就在他準備再次摸出煙盒的時候,身后傳來了開門聲和腳步聲。
何之軒沒回頭,他只是對來人做了一個稍后的手勢。那人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站定,匯報道:“蕭陌快不行了,醫(yī)生說就今夜了?!焙沃幝犃瞬恢每煞?,甚至都沒有應(yīng)一聲,只是問道:“麗雅怎么樣了?”
何之軒素來不近女色,這么些年了,也沒見過他找女朋友,可是今夜,何之軒居然會和這女人在頂樓聊這么久,那男人不由得有些意外的看了甄盈盈一眼,才答:“目前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嗯。”何之軒淡淡的說:“你先在外面等我,我馬上就來?!蹦悄腥藨?yīng)了一聲:“是。”然后恭恭敬敬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待那男人離開后,何之軒不說話,甄盈盈便也默不作聲,兩人站在昏暗的陽臺上。風(fēng)呼嘯而過,卷動著殘云,對面數(shù)棟大樓里卻是燈火通明,寧靜祥和。
何之軒看著那些星子般的燈光,眉目沉郁內(nèi)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分鐘后,他才開口:“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嗎?你驕傲的像只孔雀,麗雅介紹說,你應(yīng)該叫我學(xué)長,你卻鼻孔里出氣,說我出了一身臭汗,讓我滾遠點。”
“現(xiàn)在也一樣。”甄盈盈神色淡淡的說:“我還是不喜歡你?!?p> 何之軒眼里劃過了一絲不可捉摸的情緒,勾唇道:“現(xiàn)在想想,我應(yīng)該感謝你的疏離?!闭缬捎锌蔁o的點了點頭。
“人民醫(yī)院,B幢,204。消息我已經(jīng)帶到了,來不來隨你?!焙沃庌D(zhuǎn)身下樓去了,走到外面后,他向那男人淡淡的交代:“我先走了,你留在這里看著她,如果有什么異動,記得跟我報告。”
“何Sir?!蹦悄腥嗽谏砗蠼凶∷坪跏枪淖懔擞職獠耪\懇的建議道:“少抽點煙,我看你今晚臉色不大好看,你從來不抽煙的,你這樣很反常?!?p> 何之軒聽了俊眉微揚,嗤笑一聲,語氣中帶著玩笑似的譏嘲:“你今晚也挺反常的,像個娘們一樣,話真多?!?p> 那男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半真半假的抱怨道:“難得關(guān)心您一下,您好歹領(lǐng)點情啊?!?p> 接下來兩個腳步聲響起,想必是那人送何之軒下樓去了。
甄盈盈趁著二人下樓的時間,快速步入了另一部直通地下車庫的VIP電梯,她還記得何之軒最后的那句話,看來她是被監(jiān)視了。
也許何之軒會說是保護吧!甄盈盈想想何之軒那一臉義正嚴辭的樣子,就覺得倒胃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反感何之軒,其實,她和何之軒的交際并不多,他們雖然上的是同一所大學(xué),但她大一的時候,他就大四了,在學(xué)校統(tǒng)共也就見過幾回面、而且還是沒什么交流那種。
畢業(yè)后,就更是各忙各的,偶爾會因為麗雅的關(guān)系見上一面,但也是點點頭就過去了那種。
唯一多點接觸的,就是后來她做了幾件違法的事情,雖然最后都因證據(jù)不足,罪名沒有成立,但何之軒那個家伙,偏每次都一副看穿了的樣子,真是令人恨的牙癢癢……
想他做什么。甄盈盈甩甩頭,步出了電梯。
夜已經(jīng)深了,涼意漸漸爬上了她的身體,看著鉛云壓頂?shù)纳峡?,甄盈盈裹緊了自己的手臂,匆匆向著南區(qū)走去,那里是蕭陌母弟居住的小區(qū)。她這些年來心安理得的享受著蕭陌的愛情、從沒有回報過一絲一毫,在故事的最后,就讓她為他做一件事吧。
“蕭陌,我沒有去見你最后一面,你不要怪我,我沒有勇氣,我真的沒有勇氣……”甄盈盈一路走,一路喃喃自語。
世紀大廈到南區(qū)的路程不遠,甄盈盈卻走了一個小時,因為一路上魂不守舍的,走錯了幾個路口,繞了些遠路。
望著眼前雖然陳舊卻充滿歡聲笑語的小區(qū)樓,甄盈盈頓時就理解了為什么蕭母不肯搬了,以前她不承認,但是事實上好像是真的,錢買不來幸福。
按響門鈴,屋內(nèi)很快傳出了一個聲音,操著一口濃濃的陜西口音:“阿陌,你回來啦,你弟弟好多題都不會做,可急死我了,你現(xiàn)在回來的正好,快去給他講講?!编哪_步聲傳來,想來是說話的人來開門了。
甄盈盈猜出這是蕭母的聲音,想到蕭陌即將去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心中不禁一陣鈍痛,竭力保持著優(yōu)雅的姿態(tài),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