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八方客棧。
三顆熒光石亮若星辰。
八方客棧的格局,與云嶺街的大不一樣,云嶺街權貴云集,客棧也建得富麗堂皇,而在建掖街上來往的,多是修為低微的散修,或是外地行商,吃住不講究,因而八方客棧沒有朱漆打底四邊鑲金的大牌匾,沒有笑臉相迎的美女侍從,一進門便是十來張掉漆的八仙桌,地面多處坑洼,陳年的黑色油漬和瓜子殼灑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辣喉的油味。
入門右側是一丈長半人高的灰色木柜臺,柜臺外兩個青衣店小二懶散地站著,悠哉悠哉地磕著瓜子,柜臺里的老掌柜似乎對二人的態(tài)度早已見怪不怪,一言不發(fā),只顧埋頭算自己的賬。
“你們店……做生意么?”一個臉上撲滿風霜的年輕人在門口張望。
“做做做!客官快請進!”見得客人進門,店小二立馬把瓜子往地上一扔,換上熱情至極的諂媚面孔,“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隨便吃點東西,對付兩口就走?!?p> “好嘞,您先坐。啞巴!趕緊把桌子擦干凈!別整天光吃不干活!還有那個新來的大小眼,沒點眼力勁啊,地上這么臟,不會掃一下嗎?”
韓劍在客人面前是奴才,轉頭便對雜役擺起了上等威風,怒斥聲中一高一矮兩個黑衣雜役從后廚急急跑來,手里拿著抹布掃帚干起了活。
韓劍輕呸了一聲,轉頭對客人笑道:“客官,瞧您面生,外地來的吧?”
“嗯,我從蒼州過來的,準備去銀湖城,剛好路過?!?p> “外地人!好好好,蒼州可是好地方!”韓劍將外地二字咬得極重,震得算賬老掌柜停下了手中算賬的筆。
“客官,咱們這是百年老店,有飯食有面點,招牌菜有清蒸鱸魚、油燜大蝦、土匪豬肝、溜肥腸、豉汁排骨,家常美味又便宜,您要吃點啥?”
“給我下碗面,再炒一個豬肝?!?p> “油燜大蝦要不要?才三十八玉幣?!?p> “不用了?!?p> “好嘞,那就大碗面,土匪豬肝!”韓劍拖著長音朝后廚大聲吆喝,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不到一盞茶功夫,面條和豬肝便上桌了,年輕客人看著眼前比臉盆還大的粗瓷盆和一小碟辣椒,不由憤怒地拍起了桌子:“你們這太過分了!”
“嚷什么嚷!怎么回事???”
菜一上桌,韓劍臉上的諂媚笑容便消失了,慢條斯理地走到客人面前:“這些不是你點的菜么?”
客人抄起一雙筷子,將大瓷盆里的十根面條盡數撈起,怒道:“你自己數數這面條有幾根,兩口就沒了!還有這土匪豬肝,豬肝呢?豬肝在哪?還在豬身上等著割??!”
韓劍冷笑:“你要的是大碗面對不對?”
“嗯!”
“那你瞧瞧這碗大不大?”
桌上瓷碗豈止大,擺在桌上占了小半個桌子,拿來洗菜都沒問題。
原來大碗面指的是碗不是面,年輕客怒不可遏,騰得站起:“你敢耍我,老子不吃了!”
另一個店小二突然靠近,擋住他的去路,冷冷道:“不吃可以,結賬再走,不付賬別想出門。”
年輕人正要強闖,想起臨行時家中長輩的叮囑,心想不如給點玉幣破財消災,就當打發(fā)叫花子,沉聲道:“多少玉幣?”
韓劍道:“大碗面,五十玉幣,土匪豬肝,一百玉幣,一共一百五?!?p> 大碗面只有大碗沒有面,土匪豬肝只見土匪不見肝,年輕客人脾氣再好,也不能忍受被如此當豬宰,怒道:“訛錢?沒門!讓開,否則別怪老子動手了!”
一聽他要動手,兩個店小二相視而笑,神色竟是格外輕松。
韓劍冷笑道:“本店規(guī)矩一向如此,哪怕點的是屎也得付錢,你要動手也可以,不過事先提醒你,砸壞了客棧里的東西,得十倍賠償?!?p> 年輕客心想區(qū)區(qū)兩個破店的小二,撐死不過太初五重境,我打完就跑,你們能奈我何?寒聲道:“就憑你倆能擋住我?老子雖然境界低,但收拾你們兩個綽綽有余!”說罷揮拳向擋路小二頭上打去。
擋路小二略一偏頭,輕松避開他這一拳,出手反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只聽格格聲響,年輕客登時疼得大叫。
韓劍呸得一聲,把嘴里的瓜子殼吐在年輕客的臉上:“小伙子,老實付賬,不然有你好受?!?p> “你們這是黑店,我要去告你們!”
擋路小二咧嘴一笑,將年輕客身子甩飛出去,撞在一張破舊八仙桌上,一條桌腿應聲而斷。
韓劍哈哈笑道:“振哥好手法,這張八仙桌是咱們的鎮(zhèn)店老桌,少說也值一百玉幣?!?p> 叫振哥的小二來到年輕客面前,一腳踩在他的胸口,冷冷道:“要告盡管去,不過,付了錢才能走?!?p> 年輕客被踩在腳下,胸口滯悶,萬沒想到這店小二其貌不揚,修為竟在太始境之上,不如先逃出黑店,再去執(zhí)法堂告狀,喘著粗氣道:“先,先松腳,其他事好商量,好商量?!?p> 振哥收回腳,拉過一條長凳坐下,道:“吃食一百五,桌子一千,一共一千一百五,再加五百賠償,一千六百五。”
聽得對方獅子大開口,年輕客忍不住反駁道:“這爛桌子最值多三十玉幣,我賠你五十,加上吃的,一共兩百玉幣,多了沒有。”
振哥眼中寒光閃過,拍著年輕客的臉道:“小子,進了這八方客棧,就沒你還價的余地,你不肯賠桌子也行,你撞斷它一條腿,我也斷你一條腿,如何?”
年輕客臉色一白,不敢再說話,正要拿芥子付賬,大堂中三枚熒光石突然全部熄滅,一片漆黑中,自己被人一把揪住,耳邊風聲大作,竟被人提著飛了起來。
“出城,越快越好。”一個沙啞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而后他便被高高拋起,落在客棧背后的那條街上。
客棧中。
熒光石再次亮起,卻已不見年輕客的蹤影,到嘴邊的鴨子飛了,頭發(fā)花白的老掌柜不由勃然大怒,把柜臺拍得呯呯作響:“誰干的?誰把熒光石打壞的?胡振,瞧見是誰了嗎?”
胡振舉著熒光石,一塊瓜子殼深嵌其中,心中不由駭然,就是這薄薄的瓜子殼破壞了熒光法陣,那人出手時自己毫無感應,境界應當極高,甚至在大掌柜之上。
好在他是對熒光石出手,若是換成自己,估計這會尸體都已經涼了。
客棧剛才應該沒有人進來過,在場幾人又絕不可能出手……不對,還有個新來的雜役!
他的目光落到一直在彎腰掃地的少年身上。
這雜役是昨天來的,眼睛一大一小,相貌奇丑,剛才一直待在大堂中,難道是他出的手?
但立馬又排除了這想法,若有這修為,他還用得著在這當雜役么?
“小晨,燈滅以前你有看見人進來么?”
小晨放下掃把,認真想了想,道:“好像門口閃過一個什么東西,不過我沒看清。”
“你那大小眼能看見個啥,滾后廚去,瞧見你這張丑臉就煩?!表n劍心情極壞,更愛罵罵咧咧了。
小晨默不作聲,快步離開大堂,走到無人處,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腦海中冰冷聲音響起:“助人脫困,得五善點?!?
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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