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愿將來我會對你好,也會給你我的孔雀翎吧!酉時我自來吃一碗湯圓?!焙窃抡f完便走了。
只留下李大胖愣在原地喃喃自語,與生俱來的毒,又怎敵世間最毒的毒,眼神迷離好似陷入了遙遠(yuǎn)的回憶之中。
曾經(jīng),李大胖與唐千尋何其相似,只是最終幸運的做回了正常人,幸運地做了個廚子。
唐門后山,一座突兀地小土丘,小土丘高不過四、五丈,遠(yuǎn)看好似一座巨大孤墳陵墓。土丘上孤零零地一間茅草屋,茅草屋破敗不堪,墻壁都已發(fā)黑了,或許是已經(jīng)有很長歲月了。
房屋周圍光禿禿地,沒有任何草木生長,黃土地都變成了黑土壤,似乎一靠近土丘周圍不論任何物事都像被蒙上一層黑紗一般,連空氣也難以避免地變污黑了些。
土丘周圍十丈空無一物,十丈之外一片竹林,竹林之中緩緩走著一個老者,老者拄著拐杖,佝僂著背脊,一邊走一邊劇烈的咳嗽著,朝著茅草屋走去。
走得近了,方才發(fā)現(xiàn)老者六十來歲,看不清楚面容,但隱約看得見臉上已經(jīng)留下了歲月的褶皺。除了紫檀拐杖暴露在空氣中,老者周身都包裹著一層透明的金蠶薄膜,哪怕手指都包裹在薄膜里面。
老者呼吸間吐出的熱氣在薄膜上形成了一層霧狀,很明顯老者頭上罩著金蠶薄膜并不舒服,只是卻不敢取下薄膜頭罩,生怕沾染周圍的黑絲。
老者步履蹣跚地終于爬到了茅草屋前,老者在金蠶薄膜里面甕聲甕氣地說道:“千尋,爺爺給你送飯來了?!?p> 茅草屋里居然住著人,而且住的居然是唐門的少主唐千尋!
唐千尋是老者的孫兒,那么老者一定是唐門的主人唐離。
唐離本不叫唐離,只是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習(xí)慣這樣稱呼他,因為唐離手中的暗器會讓世上所有活著的人,都絕望地體會到生離死別的感覺,所有的生命都會在唐離的手中與這個世界離別,所以世上的人都只知道唐門的門主叫唐離,卻忘了唐離也會老去,也會變成眼前的佝僂老者。
“我不餓,今天我忽然就想試試餓死的感覺。”唐千尋沙啞的聲音響起,果然還是在六甲山中洞中那個熟悉的聲音。
“你不能死,我也不會讓你死,你是唐門數(shù)百年來唯一有希望帶領(lǐng)族人走向主宰的人。”老者似乎早已習(xí)慣了唐千尋這些尋死覓活的話,語氣平淡地說著。
“爺爺放過我吧,我只想做個趕馬的車夫,在河里打漁的漁夫,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蔽輧?nèi)唐千尋聲音略帶哽咽。
老者輕輕推開木門走進了茅草屋。
屋內(nèi)一張漆黑的石床,上面布滿了長短不一黑色的玄鐵釘,三寸長的玄鐵釘四十八顆,兩寸長的玄鐵釘五十二顆,一寸長的玄鐵釘三百零九顆,共計四百零九顆玄鐵釘鋪滿了桌面。
玄鐵釘分布格局正好對應(yīng)人體穴位,四十八個經(jīng)外奇穴,五十二個單穴,三百零九個雙穴,如此石床鐵釘必是用來通導(dǎo)人體穴位所制。
茅草屋正中一口黑色油亮的巨大石缸,唐千尋被禁錮在石缸之內(nèi),只留一個頭顱露在外面,屋內(nèi)滿是黑色霧氣,唐千尋呼吸便在這黑色霧氣之中。
“你看,你在這煉體石缸里不是很好嗎?世間除了你還有誰能在這活過一炷香的時間,如此來看,你就是上天眷顧的幸運兒?!碧齐x語氣帶哄地說道。
“是的,我是個幸運兒,可我是世間上最孤獨的幸運兒?!碧魄け瘋卣f道。
“世間的強者哪個不是孤獨無一的存在,成為強者主宰必定要孤獨一生?!碧齐x臉上閃過一絲艷羨,似乎可以預(yù)想到遙遠(yuǎn)的輝煌。
“爺爺,你們太過自私了,將我身體煉化之后,就只是為了唐門的榮耀,而我就一輩子孤獨終老,一無所有地死去?!碧魄へ?zé)問道。
“我們自私?家族幫助你煉化身體,將來你成為天地間的強者,擁有世間最強的戰(zhàn)斗力,主宰世俗權(quán)力、人世生死,你擁有了整個天下,怎的還是一無所有?”唐離也聲色嚴(yán)厲地質(zhì)問唐千尋。
“爺爺,您別騙我了,我只是宗門稱霸江湖的工具而已,我不過只有五十歲的壽命,三十年后我壓制不住黑變疫體,就會被宗門從新硬化煉制成新的黑變石?!碧魄じ緫嵟黄饋?,只是絕望,一眼就能看到死的絕望。
“既然你已知道,爺爺自然不會再騙你,這就是唐門嫡系子弟的宿命?!碧齐x也終于慚愧地低下了頭顱。
“爺爺,既然是宿命,千尋認(rèn)命就是,只是千尋想多過幾天正常人的生活,像上次一樣我只想做個替人趕車的馬夫,交些簡單的江湖朋友,出去多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我敢保證十年之后,我一定會回到宗門繼續(xù)煉制黑變疫體?!碧魄そ醢蟮卣f道。
聽完唐千尋哀求的話語,唐離心中閃過一絲不忍,轉(zhuǎn)瞬便釋然了,因為身為唐門的門主,絕不允許這樣心慈手軟的抉擇,唐離無奈地說道:“黑變疫體一旦練成,你將擁有無上的戰(zhàn)力,如今你只是將黑變疫體煉化至皮肉層,你已達到同輩難以匹敵的化境大成武者,只要你將筋骨煉化便可至玄境武者,若是能將全身血肉臟腑完全煉化,一定可以突破玄境,成為世間難遇的神境武者,那時就可以帶領(lǐng)唐門走向輝煌了?!闭f到最后,唐離眼中閃著滿滿期待的光芒。
“可是,我如今只是煉化到皮肉層,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人人懼怕的毒物,所有人都怕被我傳染,不敢和我說話不敢和我吃飯,現(xiàn)在我還能將病毒完全壓制在皮膚以內(nèi),根本不會傳染給任何人,他們都尚且怕我,如果我將血肉完全煉化了,天地間還有誰能陪著我?!碧魄そK于流出了兩行清淚。
“我說過,強者注定孤獨,你要學(xué)會孤獨地和自己相處,人這一輩子沒有誰可以永遠(yuǎn)陪著誰?!碧齐x試著安慰唐千尋,聲音也柔軟了許多。
“再說了,黑變疫體是與生俱來的毒源體質(zhì),就算沒有這黑魔毒缸給你煉化身體,你體內(nèi)的病毒也是無法清除的,隨著年齡的衰老,終有一天你體內(nèi)臟腑血肉也會被病毒吞噬完,最后你仍就化成百無一用的枯骨。”唐離說道。
唐千尋沒有說話,因為唐千尋知道爺爺唐離說的都是實話,黑變疫體與生俱來便是病毒體,病毒潛伏在體內(nèi)會慢慢吞噬宿主的血肉,隨著時間推移和宿主身體的老化,病毒逐漸侵蝕宿主體內(nèi)臟腑器官,最可怕的世間卻無藥石可治,算是不死之癥必死之體。
唯有利用唐門以毒攻毒之藥理,經(jīng)過這黑魔毒缸煉化之后,反可以錘煉出萬毒之源的黑變疫體,只是這樣會加速黑變疫體體內(nèi)的病毒異變,一旦爆發(fā)宿主將會完全被黑變疫體病毒吞噬,成為一個行走的瘟疫源。
“千尋,你不要怕,當(dāng)你擁有掌控世間一切力量的時候,你就會感謝爺爺今天的堅持,而且若你真有福緣能夠突破玄境,成為神境武者或許便能法子治好這黑變疫體?!碧齐x也只是猜測,畢竟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有聽說過神境的武者了。
“爺爺你用了畢生的精力也沒有突破玄境小成境界,世界上還有能夠突破玄境的武者?人生在世不過數(shù)十寒暑,便是突破了玄境能夠延年益壽,活到一百二十歲便是厲害了,人力豈能在兩百年的光陰里打破藩籬成為神一般的武者,神境本就是傳說,誆騙世人的傳說?!碧魄づ瓨O反笑,似乎看破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世間上一定有神境的武者,只是不屑于在這個凡人的世界行走,凡人的武學(xué)已經(jīng)不在神境武者的眼中,彭祖活了四百五十歲,若沒有修煉到神境如何能夠活到四百余歲。”唐離對于世間上有神境武者的傳說,堅信不疑。
“便是有吧,我也不愿意做那孤獨者,我已經(jīng)孤獨了二十五年了,你走吧,爺爺,我想靜靜?!碧魄ら]上了雙眼,不再理會唐離。
“靜靜是誰?是誰家的閨女,爺爺這就給你找個靜靜?!碧齐x瞬間像個頑童一樣厚顏地說道。
“爺爺,你走吧,你走!”說到最后,唐千尋已經(jīng)憤怒地咆哮大吼起來。
“放肆!能夠為家族帶來榮耀是你的光榮,你千般不愿百般尋死,爺爺遷就你不是怕你,你若是不知好歹,便是死了也有你的苦頭吃?!碧齐x此刻已經(jīng)憤怒到了極點,一個高高在上的掌門,一個可以掌控世間絕大數(shù)人生死的玄境武者,就算是自己的孫子也不能侮辱玄境武者的尊嚴(yán)。
唐千尋心生愧疚,孫子永遠(yuǎn)不應(yīng)該忤逆自己的爺爺,華夏五千年的孝道絕不允許這樣的忤逆,更何況這還是一個隨時可以決定自己生死的爺爺。
生活許多的時候都是這樣,能夠決定生死的都是爺爺,孫子只有認(rèn)慫。
“你是個倔強的孫子,爺爺我就看你能捱多久,我不會讓你餓死,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唐離說完便將手中的飯盒仍在了黑魔毒缸蓋上,轉(zhuǎn)身走出了茅草屋。
茅草屋中又變得安靜了,只有黑色的毒霧彌漫,還有唐千尋低聲的咒罵,不是咒罵別人,只是咒罵這命運,為何如此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