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老太太的壽辰還有五日,一大早,大小姐林依涵帶著幾個妹妹各自坐了青布小轎,由府里的婆子抬著,從角門出去,轉(zhuǎn)頭進(jìn)了三房的后角門。在這個年代,未出閣的閨秀,輕易不得拋頭露面,即使在自己家,除了重大節(jié)日,也不可輕易出現(xiàn)在外院,都是由婆子直接抬到內(nèi)院才能下轎子。
林雨桐下了轎子,打量了一下三房的內(nèi)院,這里比著林府大房的宅院,明顯小了很多,不及大房的一半,但是勝在收拾的精致,庭院里花木修剪的精致,婆子丫環(huán)也很有規(guī)矩,可見當(dāng)家的呂氏在管家上很有一套。
林雨桐一行人被引到林巧蔓的院子門口時,林巧蔓的貼身嬤嬤已經(jīng)在候著,她滿臉笑容的躬身把眾人迎進(jìn)屋里,指揮著小丫鬟們上茶。
林雨桐抬眼打量躺在床上的林巧蔓,只見她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外,精神倒是極好,臉頰不但沒顯瘦,似乎還更圓潤了些。
林巧蔓的膚色原本就不似別的內(nèi)宅女子那樣白皙,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林雨桐細(xì)細(xì)看,便發(fā)現(xiàn)林巧蔓衣領(lǐng)處的膚色呈現(xiàn)出一條黃白交界線,可見林巧蔓為了顯示自己是真的病了,臨時在臉上擦了不少粉。
林雨桐垂下眼眸,默默的聽著眾人交談,大小姐林依涵正關(guān)切的詢問林巧蔓可好些了,都在吃些什么藥。林若柔和林若蕊姐妹兩個也是沉默不語,她們兩個自知不受三房待見,只想著例行公事的走完了這一趟就趕緊回去,連一向好奇心頗重的林若蕊,面對著林巧蔓這花團(tuán)錦簇、富麗堂皇的閨房,也不多打量。
林依萱和林依穎正拿著一個繡棚在看,顯然林巧曼的繡工了得,這副花開富貴圖也是用足了功夫的,牡丹花絢麗嬌艷,兩只蝙蝠也是繡的栩栩如生,林依穎笑著對林巧曼說:“巧曼妹妹的這副刺繡極好,可是送給祖母做壽禮的?”林巧曼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林依萱不明內(nèi)情,奇怪的說:“巧曼你干嘛不好意思,這花開富貴寓意著富貴吉祥,祖母定然喜歡的。”
看著林依萱,林雨桐很無奈,這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子,她怎知道林巧曼是內(nèi)心有鬼,才極力討好大房老太太,估計(jì)是想借著老太太的口,再回到學(xué)堂去。
一陣笑聲傳來,伴隨著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劉嬤嬤,大房的幾個孩子可是都來了?”幾個女孩看向門口,一個打扮的極艷麗的婦人在丫環(huán)婆子的簇?fù)硐伦吡诉M(jìn)來,正是林巧蔓的母親呂氏,幾個女孩子都站起來給呂氏行禮,呂氏笑著說:
“你們幾個孩子,在五嬸這里不必多禮,自在就好?!睅讉€女孩子陪著呂氏說了一會兒話,呂氏言談風(fēng)趣,說了很多外邊傳說的街市見聞,很吸引這些常年不出內(nèi)院的女孩子,連林若柔姐妹兩個也聽得津津有味。
呂氏的表現(xiàn)讓人絲毫感覺不出她對大房和二房的敵意,就是一個有趣又隨和的長輩模樣,她拉著林雨桐的手說:
“這就是雨桐吧,早聽說大伯母又得了一個天仙似的寶貝孫女,今日一見,果然是生的極好,便是我們林家的幾個女孩加在一起也是比不得的,以后有你在,她們姐妹可怎么見人呢?姑母果然是偏疼你的,瞧瞧你這一身的穿戴,姑母定是給了你不少的好東西,她們姊妹可是誰也沒有得過姑母的東西呢?!边呎f邊戲謔的掃了一眼林依穎等人。
呂氏的話讓林雨桐非常尷尬,這樣當(dāng)面貶低旁人的做法無疑是把林雨桐放到了幾個表姐妹的對立面,不管呂氏是否是有意的,林雨桐都得有所表態(tài)才是,她可不想被呂氏挑撥離間,所以呂氏話音一落,林雨桐就把手從呂氏手中抽離,雙手放在左腰間,給呂氏行了一個全禮,輕聲道:
“多些五舅母夸贊,舅祖母可憐雨桐沒有姊妹陪伴,才接我來林家,不但幾位長輩疼愛雨桐,幾位表姐對雨桐也如同親姊妹般,雨桐心中甚是感激,只盼望將來能有機(jī)會報答林家的大恩,不敢以蒲柳之姿自傲。師傅心中也甚是惦記林家的親人,日后若是相見,師傅自然不會薄待幾位表姐?!闭f完就坐在林若蕊旁邊,低頭不語,只眼角略紅。
林家的幾個女孩,除了林巧蔓在心里暗罵林雨桐狡猾外,其他幾人都有些動容。都是愛美的小女孩子,原本呂氏的話讓幾人很尷尬,可是林雨桐的一番話,讓幾人感覺到,林雨桐所在乎的姊妹感情似乎更重要些,而呂氏明顯的挑撥行為,說好聽點(diǎn)是讓人尷尬,說不好聽些就是在欺負(fù)林雨桐一個小孩子了。
場面一度有些難看,大小姐林依涵笑著打圓場說:
“五嬸,巧曼妹妹需要多休息,我們就不多打擾她了,多日不見嬸祖母,我?guī)е妹脗內(nèi)ヴ[騰她老人家去了。”呂氏在一群孩子面前自然是一顆老姜,面對著這樣的場面,她一點(diǎn)都不尷尬,笑著讓丫環(huán)引領(lǐng)眾人去三老太太的院子,一邊還叮囑說讓林雨桐等人有空了多來三房玩兒。
只是,當(dāng)眾人遠(yuǎn)去,屋子里就剩下自己和女兒時,呂氏的臉色馬上就黑了下來,她一把掀翻桌子上眾人送來的禮物,狠狠的說:
“不過是個從廟里來的孤女,也敢和林家的女孩稱姊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給她臉還敢不接著,話里話外的好似我委屈了她似的,小小年紀(jì),心眼倒是不少?!绷智陕钠财沧煺f:
“娘,我早就和你說過,那個丫頭極狡猾,她連二房的那兩個破落戶都要上桿子巴結(jié),卻從不肯對女兒逢迎,今日更是為了巴結(jié)大房當(dāng)眾讓娘難堪,真是可惡。”呂氏端起一杯茶,一口喝干,才算壓住了心頭的火氣,她冷笑一聲說:
“大房一向自視甚高,寧愿貼補(bǔ)二房,再養(yǎng)個小孤女,也不肯對我們?nèi)空疹櫺憔司瞬贿^就是多喝了幾杯,誤了幾個時辰的交貨時間,三老爺就再不讓你舅舅供應(yīng)他迎賓樓的食材,我讓你父親去說幾句好話,你父親還不肯,真是氣死我了。”
林巧蔓聽了母親的話,沒有接話,卻在心里嘀咕,明明是舅舅屢次喝酒誤事,這次更是害得迎賓樓一整天都沒法營業(yè),得罪了好幾家預(yù)定酒宴的老主顧,才惹惱了三伯父,怎么到了母親這里就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心里嘀咕歸嘀咕,林巧蔓到底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娘親,大房就是看不起她們?nèi)?,所以那幾個賤丫頭才敢在學(xué)堂里欺負(fù)她。
不管林巧蔓母女如何怨恨,林依涵正和幾個妹妹一起,在三老太太房里陪著老太太說笑,三老太太還不足五十,頭發(fā)還有大半是烏黑的,精神矍鑠,有幾個侄孫女陪在身邊更是高興,還把一對上好的湖筆送給林雨桐做了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