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左手
門墻呢?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秦宜的暗器上有毒,只消微微使用一點內力,那毒便從肩膀的經脈處朝周身擴散,迫的赫連雪不敢使輕功走屋頂,唯有閃躲在別院的花園小徑上,層層疊疊的香草花樹,曲曲折折的廊道小路,見了鬼似的,來來回回,總是回到原點。
誒?方才好像來過這里。
也來過這里吧,這不是他剛才刻的記號嗎?瞧這柱子上的八叉,畫的多標準。不但這有,那兒也有……
良久,他怔怔地站在一顆合歡樹下,只覺得頭暈眼花,納悶怎也走不出這方天地。他進來的時候,分明很簡單啊。此刻,抬眼望去,入目皆是花紅柳綠,卻不見紅色的門墻。左右是路,前后也是路,卻沒有一條是出去的路。
果然,林阮的別院,同他的人一樣,不簡單。
他翻白眼,惱得不輕,武斗他不怕,能不能不要文斗?宛若鬼打墻一般的奇門八卦陣,他最是不精通,吃虧的很。他肩膀上的傷隱隱作痛,嘶的抽了一口涼氣,幸而不是什么大毒,暫時可以壓制下去。
思及此,他忙不迭又吞了一顆解毒丹,可惜沒有水,就那么生生地咽了下去,委實噎人。這該死的秦宜,這筆賬他記下了!
可這該死的門墻到底在哪里?
頓時頭疼萬千,他緊握手中的劍,無語望天。隔著幾個院子,隱隱約約聽見有人搜喊的聲音,要朝這邊來了。他環(huán)視左右,并無可躲之處。他眼珠一轉,敏捷地躍出腳下的花田,幾個起落間,又落入了另一片花海。
滿眼粉白色的野姜花,肆意地開在月下夜里,一朵朵白花開在枝頭上,好似聚集在野姜上翩翩起舞的白蝴蝶。
這種花,一朵兩朵并不怎么吸引人??墒?,當成千上萬朵野姜花連綿盛開,那便是此生最美的風景,美得足以叫人忘卻呼吸。晚風吹過,朵朵野姜花輕輕舞動,甜而不膩的芳香撲鼻而來,只覺醉了。
月下花間,赫連雪看著眼前的花海,一瞬的怔愣,竟有種飄飄乎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他掃眼,驀地望見花海里的一抹紅,犖犖月光下,一身紅衣如炬的女子靜靜地躺在野姜花海里,朦朧飄忽,恍若鬼魅精靈。
陳管家一走,她隨即轉換了陣地,繼續(xù)補眠。微涼卻不失溫暖的晚風,幾許浸入衣衫里,說不出的愜意,讓她心神暢快。她閉眼躺著,驀地,原本慵懶的睡姿倏地緊繃僵硬,一股強烈的存在感令她眉頭微皺,內心的警鈴大作。
有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十指一緊,摸索著手指上的東西。可左臂微微的疼痛,又讓她回過神來,使不得,使不得啊……
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方為保命之道。
她心下哀嚎,不曾睜眼,面不改色地繼續(xù)睡覺。很快,冰涼的劍刃倏地駕上了她細嫩的脖頸,激得她一個激靈,那劍刃上絲絲寒氣,透骨,還挺銷魂兒。
居高臨下,赫連雪目不轉睛地看著顧南七,刻意變換了嗓音,低啞中帶著威脅,“姑娘,識相的話,不要叫!”
劍刃加身,她哪里敢叫?
深深地呼了口氣,顧南七睜開了雙眼,一動不動,她仰望著眼前的黑衣男子,從花圃到這里,足有十來米,她居然沒有聽到他來時的腳步聲,只是近了才感知到。毫無疑問,這男人是個高手。更甚者,他的呼吸比方才更輕微了,是更小心了?還是起了殺心?
她視線微微下移,看著脖頸上的那把長劍,要是這男人的手不小心那么一抖,嘖,她立馬可以下去報到了。視線再次上移,夜色有些黑,她看不清這男人的長相,只知道他雙目圓瞪,惡狠狠地瞪著她,隨時可能一個不爽,一劍戳死她。
幾不可聞的一聲哀嘆,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她不想死,她還想青山長在,綠水長流。兩相對視,她開口,亦是變換了嗓音,驚懼道,“敢問……英雄何事?”
面不改色,赫連雪的目光深邃,一瞬不瞬地盯著顧南七,雖說威脅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有失江湖道義。但事急從權,他臉皮厚的很,自動忽略了條條框框的江湖道義,反正不是他定的。但是,今兒見鬼了不成?林阮的別院這么邪乎嗎,各個是高手,方才這女人明明也感知到了他。
“你剛才看見我了?”他有些疑惑道。
顧南七咽了口唾沫,擺手,抵死不認,“沒有!”
赫連雪半信半疑,這女人一直躺在這叢高高的野姜花里,按理,這視角是看不見他的??扇羰撬龝涔?,那……不容小覷啊,居然能感知到他。思及此,他皺眉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我進了院子?”
顧南七啞然,我忍我忍我忍啊……忍得好啊?!拔也恢滥M了院子啊。不過現(xiàn)在我知道您來了,英雄,這個……有的人吧,生來就是給人敬仰崇拜的,您看啊,就算您再怎么想遮掩自己的光芒,那還是會光芒四射的。黑夜,黑衣,都掩不住您的光芒啊?!?p> 這女的,和林阮一樣,也有病吧?赫連雪面皮一抽,有些想吐。雖說看不清顧南七的模樣,但隱約能看見那一雙狡黠澄亮的眸,這女人,到底會不會武功?
靜默地對視著,赫連雪倏地詭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鬼?”
“……”像吃了個蒼蠅一樣,顧南七啞口無言,這男人比她還能瞎掰。
赫連雪歪頭,看不見顧南七的面色,只知她的氣息絲毫不亂,舒緩平穩(wěn),只這一點,不似一般的女子膽小,他都有點看好她了。他的目光一沉,手里的劍握緊,“你會武功?”
“不……不會?!鳖櫮掀呋琶u頭,裝作不知他突起的殺心,只是背上的冷汗已然四起,“我不會那玩意兒?!?p> “是嗎?”赫連雪仍是不信,手腕微轉,挽了一個劍花收劍,而后躬身蹲在了顧南七跟前。伸手,他不容拒絕地抓過顧南七的手,扣上了她的脈搏。
很快,他蹙眉,抬頭望向顧南七,面紗后的雙眼充滿了疑惑,“你的左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