轆轆遠聽,馬車逐漸駛過阿斯加爾有些殘破的城門。
提奧多面上古井無波,但緊緊抿著的嘴唇出賣了他。
馬車在最中央的御道上橫行無阻,馬車走過哪一處,哪一處的喧嘩聲就小一點,所以市民們的私語聲聽的并不真切,只是能聽些騎士鎧甲碰撞的聲音和馬蹄踏在地上整齊劃一的聲響。
提奧多心中有些煩躁,掀開馬車上著遮著窗戶的窗簾的一角,陽光傾斜而下,將原本顯得陰沉的馬車內(nèi)沐浴得稍顯生氣,馬車外一隊浩蕩的教廷圣騎士,一律被祝福和洗禮過的銀白色盔甲。
窗外市民們羨慕的看著這架龐大恢宏標記著圣西斯廷標志的馬車,馬車的兩邊是四隊騎士,內(nèi)側(cè)的兩隊是圣西斯廷的神圣騎士團的騎士們,神圣其實們緊緊的護衛(wèi)著幾架馬車,將其死死的保衛(wèi)在內(nèi)。外側(cè)則是阿斯加爾派來的帝國騎士團。
透過騎士們的身影,有老人,有壯年,有青年,有孩子,無一不注視著這輛馬車,一個小男孩伸出手指著馬車,他身邊跟著一位少女,長的并不是很漂亮,但是勝在耐看,發(fā)現(xiàn)馬車中有人掀開簾子向外看去,少女連忙拍掉男孩的手,緊張的看著提奧多。看他們的衣服似乎并不富裕,衣服上還打著不多不少的補丁,大大小小也有數(shù)十個吧,提奧多沖那個小男孩笑了笑。
馬車肆無忌憚的行走在帝國的土地上,王城并不小,要到王城的教廷駐地還有不短的一段路,時間略微有點長,但途中只發(fā)生了這一件或許可以說是有意思的事,這令提奧多感到有些無趣,路邊的目光都是相同的,這讓他沒有在繼續(xù)看下去的欲望。
阿斯加爾的教堂自然是比不上圣西斯廷的,但同樣高大,其規(guī)模不亞于阿斯加爾的皇宮,甚至于在地勢上還高于其。
教堂內(nèi)坐鎮(zhèn)的主教很熱情的招待了他們,不過提奧多并沒有什么心思去應酬,全是讓凱爾斯沃思出面應酬的,他僅僅知道這個主教叫德爾福罷了。
是一頓很豐盛的午宴,福爾德主教請凱爾斯沃思上座,凱爾斯沃思看來了一眼跟在身邊的提奧多,歉意的沖福爾德擺了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zhí)釆W多做到剛才福爾德邀請他上座的地方。
福爾德驚訝的看來了一眼提奧多,剛剛提奧多在馬車內(nèi)就沒有露面,以至于凱爾斯沃思都沒有機會介紹他。
“不知這位是?”
“這位是克萊斯特閣下。”
凱爾斯沃思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提奧多輕聲道。
“你最好還是不要打攪他了?!?p> 提奧多撇了一眼凱爾斯沃思,凱爾斯沃思訕訕一笑。
克萊斯特閣下嗎……原來是他……
午宴準備的很豐盛,席間言笑晏晏觥籌交錯,大家談笑的很歡,當然這是凱爾斯沃思他們,但提奧多卻是沒有一點食欲。
“克萊斯特閣下是不是有什么不滿意的?”
席間,福爾德主教偷偷看了一眼提奧多,有些緊張的對凱爾斯沃思問道。
“沒什么,你習慣就好,他就這樣?!?p> 宴畢,臨走時,提奧多突然開口道。
“福爾德主教,你可知城內(nèi)可有一個黑斯廷斯家族?”
黑斯廷斯家族?……
福爾德皺眉想了一會
“好像是有一個黑斯廷斯家族,前不久剛從叛軍歸依來的,他們家好像有個女兒在陛下身邊……”
“女兒?她叫什么?”
福爾德疑惑的看著突然變得激動的提奧多,心中雖然不解但也不方便問出口。
“具體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剛被排到這邊不就久,還不太熟悉這邊的情況。”
“不過要是克萊斯特閣下有什么需求我這邊會盡量安排病滿足閣下的?!?p> 提奧多壓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動,淡淡道
“沒什么,還請主教大人派一位熟悉阿斯加爾王城的人為我引路,有勞了。”
提奧多已經(jīng)等不及,數(shù)年的答案也許就會得到結(jié)果了。
不一會一位騎士立在提奧多的門口,提奧多穿著黑色的教袍推開門,跟在騎士的后面,誰也沒有帶。
凱爾斯沃思穿著米白色的教袍有些猶豫的湊上前來
“克萊斯特閣下這時候除去不太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p> 提奧多淡淡的答道。
“你不就是好奇我要去哪嗎,你要是不嫌累就跟著我?!?p> 七拐八拐的在王城內(nèi)兜了好幾個圈,來到一條看起來就不一般的大道上,這條街上放眼望去全是貴族的府邸。
順著街道向下走去,房屋的規(guī)格也越來越低,而他們要找的地方就在街道的最末端,一個最不起眼的地方。
“閣下,到了,就是這里。”
那名騎士站在府邸的門前微微頜首。
“多謝了,你先回去吧。”
提奧多抬眼看著這座府邸,府邸上并沒有掛牌匾,規(guī)格也遠不如之前在奧尼爾的時候,門前也沒有護衛(wèi)在駐守,大門緊閉。
提奧多就這么怔怔的看著,凱爾斯沃思有些好奇
“你來這做什么?”
提奧多有些悲傷的看著凱爾斯沃思,目光深邃。凱爾斯沃思是第一次從他的眼中看出這些神色。
“你知道嗎……這是我從來沒進過的家……里面住的是我素未謀面的父親……”
“那你是……”
凱爾斯沃思一直以為提奧多是圣西斯廷的本地人,
“我……我是什么……”
提奧多目光有些空洞,也有些失落
“我和我姐姐只是私生子……從小相依為命……”
“若不是老吉爾斯神父看我們可憐,恐怕我和我姐姐早就死了……”
“若不是老沃爾蒙收養(yǎng)了我……也許這時候的我還在到處流浪……”
“可是他呢?……”
“我的父親?”
提奧多的語氣中帶著憤懣
“他從來沒有管過我們,緊緊因為我和姐姐沒有學習魔法的天賦?!?p> “我就像問問他難道貴族都是沒有人情的嗎?”
這是凱爾斯沃思第一次從提奧多的臉上看出這么多的情感,他一直以為克萊斯特閣下永遠都是淡漠的驕傲的,這也是他第一次聽說提奧多以前的事情。
沒有學習魔法的天賦?凱爾斯沃思突然有些想笑,說一位教皇冕下最愛重的教廷天才沒有學習魔法的天賦,天哪!
看來這位伯爵大人也是厲害,在他眼里瞬發(fā)高級魔法,召喚兩個中位天使都不算什么。
凱爾斯沃思看著提奧多撫在門上的手,突然想替他推開這扇門。
提奧多猶豫著,不知道如果推開門后該如何面對里面的人。
簡單的事情,往往都可以用實力,地位,金錢去解決,可有些事情它注定不能。
想那時候,他和姐姐索拉相依為命,是多么渴望一份父愛。
但是現(xiàn)在嗎……
有些事情未必要解決,也許只是想斬斷一種執(zhí)念了。
提奧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手叩上冰冷的門扉。
半響,府門開了一道小縫,一位老者神色警惕的向外望去,見只有兩個人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畢竟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日子,不少家族對他們虎視眈眈并沒有什么好臉色。
提奧多的記憶力很好雖然已經(jīng)有數(shù)年沒見,當初也是只有一面之緣,蛋撻還是依稀認出這就是當年的那個管家。
“兩位來此有何貴干?”
語氣倒是比當年軟了不少呢,不過這樣看起來倒也舒坦,時異世殊,不知不覺都會改變的。
“我來找我的姐姐?!?p> “姐姐?”
管家蹙眉看著提奧多想了一會,似乎是對面前的少年沒有什么印象,搖了搖頭
“抱歉,這里是黑斯廷斯伯爵府,并沒有你的姐姐?!?p> 透過門縫提奧多向里看去,內(nèi)里倒是樸素了不少。
“她叫索拉?!?p> 提奧多沉聲道。
“索拉?”
管家的語氣中帶著驚訝
“你的姐姐?”
“嗯……她過得怎么樣了?”
而管家卻是答非所問
“你是……奧爾小少爺?”
“嗯?”
這一稱呼并沒有讓提奧多覺得驚喜,只是感覺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意味。
管家將腦袋伸出門外,左右看了一眼,打開大門請?zhí)釆W多和凱爾斯沃斯入內(nèi)。
提奧多抬腳入內(nèi),室內(nèi)的裝潢不在向當初那般浮夸。
“小少爺還請稍待,我去請示伯爵大人?!?p> “有勞了,不過少爺這一稱呼還是免了吧,在下?lián)黄?。?p> 提奧多微微頜首,身子靠在一張略顯老舊的獸皮沙發(fā)上。
府邸深處,年紀不過壯年的黑斯廷斯伯爵,頭上卻已有了花白。
“大人”
管家輕聲喚道。
“嗯?”
黑斯廷斯伯爵回過頭來,眼中布滿了血絲。
“大人還是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也許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般?!?p> 黑斯廷斯伯爵沉默了片刻,長嘆一聲
“或許吧……”
“大人……”
管家欲言又止,黑斯廷斯伯爵看著面上糾結(jié)的管家,搖頭笑了笑
“你今天這是怎么了?都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嗎?”
“大人……小少爺找上門來了……”
“小少爺?”
黑斯廷斯伯爵愣了一下
“哪個小少爺?”
“就是索拉小姐的弟弟那個奧爾?!?p> “原來是他啊……”
黑斯廷斯伯爵的眼中有些惆悵。
就在提奧多快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側(cè)門終于打開,兩人一前一后的步入,管家跟在后面,那前面的想必就是我所謂的父親了吧。
在提奧多打量黑斯廷斯伯爵的同時,黑斯廷斯伯爵也在上下的打量他。
長得果然俊美,不愧是我的孩子,雖然他已經(jīng)忘了他的母親是誰,長得如何了,但是長得不入眼的他也肯定不會同她風流一度。
面前的黑斯廷斯伯爵年四十許,他原以為他看見自己的父親會激動,但真當他看見自己的父親時,剩下的只有淡漠了。
管家見二人相對無言輕咳一聲,對提奧多介紹道:
“這位是伯爵大人……也是你與索拉小姐的……”
管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黑斯廷斯伯爵開口道:
“你不該來的?!?p> 黑斯廷斯伯爵眼神復雜
“現(xiàn)在的境況很不好,就連你的姐姐索拉能不能保下都未可知?!?p> “雖然我知道你在恨我,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離開……算是……”
黑斯廷斯伯爵頓了頓
“算是給家族留一絲血脈吧?!?p> “姐姐?姐姐怎么了?”
提奧多面色陰沉,聽他的說法貌似姐姐的處境很不好。
“你姐姐現(xiàn)在在皇宮,在陛下身邊……”
“艾倫嗎?”
提奧多極度驚訝
“姐姐怎么會跟他搞在一起?”
黑斯廷斯伯爵聽到提奧多的稱呼皺了皺眉
“新皇的名諱哪里是可以隨便叫的。你姐姐很受陛下的寵愛,只是你或許知道的,當初我們家族是和奧尼爾站在一起的……”
“所以………”
“所以你怕那些貴族牽連你們嗎?”
提奧多冷笑一聲
“那這么說來將姐姐送入王宮也是你的手筆了?”
“我這也是為了家族……”
“為了家族?笑話!為了你所謂的家族你不顧我姐姐的感受將她丟進龍?zhí)痘⒀ǎ銓⒛暧椎奈覀儝仐?,又有什么資格去利用她,甚至于還想妄求她的庇護!”
黑斯廷斯伯爵眉頭緊鎖
“說話注意一點,雖然你可能不大愿意承認,但是無法否決的是你身上確實留著我的血脈,你也是黑斯廷斯家族的一份子,如果你沒有找上門來或許還好說,但你進了這門你也與我們割舍不開了,我們的榮辱自然也是你的榮辱……”
“笑話!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你們,甚至于我的姓氏也不是黑斯廷斯,在我心里只有三個人算我的親人,可這三個人里唯獨沒有你們”
“我的姐姐我自己會保護,但是你們……”
提奧多冷冷的掃了一眼這個所謂的父親和他身邊的管家
“你們最好不要去騷擾我的姐姐,如果被我知道我可不會顧念什么所謂的情分”
說著提奧多起身走出黑斯廷斯伯爵府,凱爾斯沃斯對黑斯廷斯伯爵歉意的笑了笑,緊隨其后。
黑斯廷斯伯爵張了張嘴,似乎想叫住提奧多但最終沒有開口。
看著二人遠去,府門關閉,黑斯廷斯伯爵宛如泄氣了一般坐在沙發(fā)上。
管家靜靜的陪伴在他的身邊。
“大人,你有沒有注意到他身邊那人……”
管家也沒等黑斯廷斯伯爵接話自顧自道
“他身邊那人的穿著好似教廷的人……如果真是的話,那說不準還有救……”
“嗯?”
黑斯廷斯伯爵的眼神游移不定,開口對管家輕聲吩咐了幾句,管家連連點頭打開后門向王宮趕去。
“克萊斯特閣下……你沒事吧……”
凱爾斯沃斯看著魂不守舍的提奧多猶豫了片刻問道。
“我沒事……”
提奧多回頭看了一眼凱爾斯沃斯
“叫我提奧多就好了……”
“呃……這不太合適吧……”
凱爾斯沃斯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也是大主教了”
“呃……”
“能幫我個忙嗎?”
提奧多看著不遠處的黑斯廷斯伯爵府怔怔的出神,突然轉(zhuǎn)頭對凱爾斯沃斯道
“克萊斯……呃……需要我?guī)褪裁疵Γ俊?p> “幫我勘察一番有哪些家族對我姐姐對黑斯廷斯伯爵有意見……”
凱爾斯沃斯驚訝的看著提奧多
“你要幫他們嗎?”
提奧多沉默了片刻
“幫他們……不一定吧……可是畢竟是他給了我和姐姐的生命,雖然我并不這么認為?!?p> “看姐姐的意思吧,姐姐要幫的話我自然會保下他們的……”
“當然,這也僅此一次,幫一次后,我與他們再無瓜葛”
“貴族虛偽的面孔令我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