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羅江 非要見到你不可（九）
羅海帶羅江去的是深城東部最高的山。兩個人在山腳下的停車場將車放好，往山上走。
羅海背著個大的攝影背包，邊走邊拍；羅江好在穿著休閑服和平跟鞋，走起來也比較快。要不是有時要等羅海取景照風(fēng)景，她早就跑到前面去了。兩個人走走行行，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
看來羅海對山里的情形很熟悉，他帶著羅江七繞八繞，來到了一個可以提供飯菜的農(nóng)家飯館。
這飯館名叫仙廬，建在半山腰上，后面是山，前面可以看到大海。老板從半山腰削掉一塊山，除了建房子之外，還預(yù)留了一大塊平地，上面支起桌子和涼蓬。房子的旁邊還有一大塊菜地，在平臺入口處豎了一塊牌子：本店海鮮當(dāng)日打撈，蔬菜自種。非當(dāng)季菜品無法供應(yīng)，敬請留意。羅江心想老板好牛，這牌子上的意思換個寫法就是本店只供應(yīng)當(dāng)季菜品，其他絕不提供。
羅海說老板兩口子40來歲，也沒有孩子。以前都是做金融的，已經(jīng)財富自由。這老兄又愛爬山，還總想著當(dāng)農(nóng)民，于是就在這日日都愛爬的山上找農(nóng)民買了塊地，建起了房子。因為海拔比較高，早起時這房子經(jīng)常云霧繚繞，宛如仙人居所一樣，老板遂為之起名為“仙廬”。
這兩口子都是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雖說不是建筑設(shè)計的高手，但是在設(shè)計房子時卻足夠大膽，除了臥室相對私密有門有墻之外，其他空間都是聯(lián)通開放的，朝著大海那一面卻是玻璃門，房間里的隔間全是用書架隔開，既讓主人藏書有了去處，又讓書架將客廳、書房及廚房相對隔開。兩人個又愛旅游，早年間走遍世界，架子上擺滿了采自世界各地的藝術(shù)品，多以木雕為主。
而這室外，女主人除了勤種蔬菜之外，又愛弄花草。一年四季，房子的周圍鮮花不斷。深城也是好地方，雨水和陽光都很充足，花兒們一年四季開到頭，陪伴主人的山中歲月。除此之外，女主人也在屋子周邊種下各類南方水果樹，木瓜、龍眼、枇杷、柚子……，樹兒們和花兒一樣，爭著往上生長，老板娘通常就拿這些樹上現(xiàn)摘的水果作為客人的餐后水果，鮮甜無比。
不過山中歲月畢竟寂寞，還是需要有人交流，老板兩口子就想反正自己天天也要做飯，干嗎不替那些爬山的人提供午飯和晚飯呢？房子面積足夠大，廚房也足夠大，于是就開了這家在深山中的私房菜館。
有些爬山客在山中亂走亂行，就看到這仙人居住一樣的地方，就進(jìn)來討杯水喝。一看之下，老板兩口子還提供飯菜，新鮮可口，大喜過望，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這山中仙廬也就成了爬山客們的神往之地。
一開始，老板兩口子男主人負(fù)責(zé)炒菜，女主人負(fù)責(zé)打下手，客人不多兩人個尚可以應(yīng)付。因為材料實在新鮮，男主人手藝也不錯，引來不少食客流連忘返。兩口子就新請了一個附近村婦幫忙摘菜洗碗，也請附近村民幫忙每天送一定份量的海鮮。一旦海鮮做完，再多人也不肯再接客做生意，老板很擔(dān)心這過份的勞作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他們當(dāng)初結(jié)廬在此的原意。
慢慢的，在仙廬吃飯就成了預(yù)定制，老板基本上只接受熟客的預(yù)訂，一天最多提供三桌客人，這樣才能既保證不讓客人失望，工作量也在自己接受范圍內(nèi)，還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喝茶；客人樂意的話還可以聊聊天。
羅海自從到深城以后，對婚姻是不抱多少希望了，當(dāng)然他這樣的男人從來不缺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零零碎碎的女朋友也斷斷續(xù)續(xù)談了好幾個，上床的也有。但這些女孩子要不太年輕，羅海像寵女兒一樣寵一段時間以后總覺得太累；要不太物質(zhì)，上來就直奔著羅海的錢，你有多少錢，將來可以買多大的房子，可以讓我享受多么好的生活。羅海和這些女孩子處一段時間，要不覺得累，要不覺得無趣，慢慢地就會找各種理由斷掉。至于性，在他那兒也不是問題，反正有相熟的女人，上個床解決下問題并不難，事后送點禮物也就了了一段情緣。
當(dāng)羅海遇到羅江之后，其實首先打動他的不是羅江的外表和專業(yè)，真正激起他興趣的是羅江看上去似乎對他無動于衷，她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反而激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
看了太多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羅江這種保持距離的態(tài)度反而引得羅洚想探究羅江是誰，她到底想要什么？
羅海之前周末經(jīng)常一個人帶著攝影器材在山海之前亂走。他也進(jìn)了深城的攝影圈，但這圈中人大部分都有家有口，周末都很忙，也少有人和他約著一起在山中亂走；至于那些短期女友，羅海懶得帶她們深入自己的生活，而且在山海鳥鳴之間，他也不愿意聽女人們叨叨要買什么包包化妝品之類的。
在偶然一次誤打誤撞走進(jìn)仙廬之后，他深深地迷上了老板兩口子營造的意境之中。只要天氣好，只要不加班，他通常都會在周末去仙廬吃上一頓飯。羅海實在是個好食客，他從來都不點菜，老板端上來什么就吃什么，要多少錢也絕不會少給一個子。而老板在金融圈從業(yè)多年，自有識人眼光，也從羅海那一套攝影器材看到他身價不菲，當(dāng)然也就盡心盡意做好菜。
如果老板有空，通常都會和羅海在飯后對飲幾杯茶。老板兩口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問那么多，說那么多。老板娘有時也會來，但也只限于倒茶喝茶，溫潤如水。這對于一天到晚都在賣樓和買策劃方案的羅海來講實在是一種有益的休息。
羅海邀羅江上車看山看海之前，就已給仙廬老板發(fā)了短信，特意告訴他今天有兩個人吃中飯。所以等羅海和羅江到仙廬時，已經(jīng)有一桌精美的小菜在那里等他們了：一盤碧綠的炒時蔬，上面有幾顆白白的蒜片做點綴；一個西紅柿雞蛋湯，紅色的西紅柿和黃色的雞蛋之上漂浮著幾絲綠綠的小蔥葉。另外兩個菜是海鮮，一個是醬燒金鯧魚，煮的時間足夠長，魚看上去非常醇厚；另一個則是老板的拿手菜：酥炸小魷魚圈。這魷魚只取小的，去掉頭和須，切圈用白酒、鹽、胡椒粉、醬油、耗油腌漬一晚，待要吃之時，開大火油炸，魷魚一變色就撈上來，在魷魚上撒上白芝麻、紅辣椒絲及小蔥。
羅江早起只簡單地樓下小吃攤吃了一分腸粉，肚子早就餓了?？吹阶雷由先绱缩r艷的一桌菜，再加上周邊山花爛漫，海風(fēng)送來遠(yuǎn)處的海潮聲，禁不住食指大動。她很快吃完一碗飯之后，就對著從旁邊走過的村婦說：“阿姨，麻煩再給我一碗飯?！卑⒁桃姥远诉^一碗飯，沒想到很快又被她吃完了。她又開始叫米飯。
當(dāng)羅江要到第四碗飯時，一直還在慢悠悠地吃第一碗飯的羅海樂了：“怎么樣？你還要加什么菜嗎？”
羅江看了看桌上的菜，覺得魷魚圈最好吃：“那就再來一份魷魚圈吧。”早在吃飯之前，羅江就在心里說要買單，羅海做這么多廣告，她當(dāng)然要感謝他。在羅江心里，羅海還是廣告客戶。但是她也不想想，有哪個客戶愿意周末還出來談生意的？
不過此刻，羅江才不管那么多。剛才她餓慘了，眼下這么好的食物，這么好的下飯菜，她可要吃得飽飽的。她也沒有想這么大的食量吃這么多的米飯會不會嚇到身邊的男人。
羅海倒很喜歡羅江大口吃飯的樣子，之前他的女生手下或都那些短期女友，為了保持身材，一上桌這也不吃那也不要，弄得本來胃口好好的他也不開心起來?，F(xiàn)在看著羅江開心地享受飯菜的樣子覺得這才是不做作不扭捏的樣子。
等羅江又要第五碗飯的時候，這下老板也從廚房里走出來了。之前羅海告訴他是兩個人時，他還對著老婆說也不知他帶來的是男是女，老板娘主意多，就說照羅海平時吃的份量加倍就行了。
平時羅海一個人也就一份海鮮，一份蔬菜，有時他也會要一份面條，所以老板才上了三菜一湯，心想應(yīng)該夠兩人份了。老板此前一直在廚房忙碌，看著幫忙的村婦老是拿碗進(jìn)來盛飯，就問村婦：來的是個什么客人？怎么要吃這么多飯？
村婦告訴她是個瘦瘦的女生時，老板的好奇心就出來了。他看羅海自己不怎么吃，手里拿著一根煙看著羅江吃飯，就知道羅海中招了。他禁不住起了開玩笑之心：“妹子，我家的米飯是不是特別好吃？”
“真得好好吃。老板，你這米是哪里的？”
“我是東北人，這米是我從東北買回來的。”
“怪不得，太好吃了?！绷_江說話的時候也在扒拉著碗里的米飯。
“你是到我這里來的吃米飯吃得最多的女生。怎么樣，要是你能再吃一碗，這頓飯我請客?！?p> “我要吃得下，你就請客。我要吃不下，那就我請客了?！绷_江率性，在兩個男人面前自由自在，本性顯落。
聽到這話，兩個男人都笑了。聞聽外邊場院笑聲陣陣，老板娘也聞聲而來：這個女生身材好好。
羅江從來不減肥，也從來不刻意節(jié)食，但是年輕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老板娘的話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心想自已在羅海面前是不是太自我了？估計大家都沒有看見這么能吃的女生吧。
想到這里，羅江趕緊扒拉完碗里的飯菜，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哎呀，真是吃得太舒服了。”其實，照她的肚子，她還是可以再吃下一碗飯的，但是三個人都這么盯著自己，再沒有吃飽也不好意思。
羅海也沒有吭聲，不露聲色：“吃好了，吃好了，我?guī)銋⒂^下老板的書房?！崩习迥锟闯隽_海對羅江的寵愛，也不失時機地邀請：“和我們一起喝點茶吧。”
羅江在自己的小公寓里，買了兩個鞋架子安頓自己的書，現(xiàn)在看到老板兩口子的書，禁不住兩眼放光，興致勃勃地走了一大圈，甚至一個人在書架前翻了好久的書。等到老板娘喝她過來喝茶時，發(fā)現(xiàn)他們?nèi)齻€人已經(jīng)在那里喝了一會，羅江加進(jìn)去以后，不知道怎么就說到了六安瓜片，羅江就給三個人講述媽媽的采茶故事，講老家人如何手工炒茶。老板娘就給他們倆講山中生活，講周邊村人的逸聞趣事，座間笑聲不斷。
之前羅海偶爾也會坐下來和老板飲茶，但羅海是BJ人，從小喝著茉莉花茶長大，對茶道也不了解。對他來說，渴了才喝茶。到了深城以后，此地深受潮汕文化影響，遍地都是功夫茶，他也就跟著同事和客戶飲茶。但也就是喝而已。
羅江來自名茶之鄉(xiāng)，平時愛好之一就是順手搜集各地名茶，沒事一個人在那里品來品去；還要去買點與茶相關(guān)的書看看，時間長了對茶也就有了一定了解。
羅江與老板兩口子侃侃而談，羅海就在旁邊笑著，偶而端起相機為他們?nèi)齻€人或者門外的風(fēng)景拍拍照片。
山中人少，今天也只有一桌客人，四個人歡座了一下午。山中日落得早，倒是老板驚醒，提醒羅海：“你們?nèi)绻€要爬山的話，就要早點走了。因為下山太晚，看不見山路?！?p> 羅江這才想起還有半截山?jīng)]有爬呢，她拿出錢包要買單，老板娘笑了：這位早買過了。她用下巴指指羅海。說完她起身去了廚房：“這是他為你打包的，呆會爬山餓了可以吃點?！?p> 羅江沒有想到羅海心細(xì)如發(fā)，接過飯盒發(fā)現(xiàn)羅海已經(jīng)呆在場院中，好似渾然不知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