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沒有想到,劉保人真的敢將自己一紙狀紙告到官府。
府衙里來人的時候,她還正在廚房看火,親自給趙禾嘉燉冰糖湘蓮。
因為王府尹治下有德,所以當(dāng)捕快進(jìn)入云來居的時候,并沒有打擾其他吃飯的客人,而是直奔忙活的阿貴,問老板娘在哪。
話是這樣說,但當(dāng)五個捕快雄赳赳氣昂昂的進(jìn)來,那些吃飯的人霎時作鳥獸散,就連正在忙得焦頭爛額上菜的阿貴,也不由顫抖著手,差點將盤子摔了。
“官,官爺,你們這是……”
阿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老板娘在哪?”那為首的捕快又問了一句。
“在,在廚房?!?p> 阿貴這會雖還顫抖,但卻答得飛快。
不等捕快們齊齊涌入,李氏就拿著看火的蒲扇從里面走出來。
看著眼前的陣勢和已然去空的大堂,她內(nèi)心就是一火。
但面上卻還是裝得恭謹(jǐn),忙聲笑問:“哎呀,幾位官爺,這是怎么著了?”
說著又對旁邊還發(fā)呆的阿貴斥道:“沒長眼睛嗎?還不快給幾位官爺上茶看座!愣著做什么?”
阿貴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忙聲道“是”,便往廚房跑去。
說著李氏上前邀請:“幾位爺辦差也累,且先坐下說話。”
說著便朝前面一張空桌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便被那捕快伸手?jǐn)r住去路:“趙李氏,府尹有令,著你即去府衙。有人狀告你云來居迫工拖資。”
李氏面色變了。
“是劉保人和宋千那兩個狗東西?”
捕快面無表情。
“去了便知?!?p> 李氏見狀況不對,左右相看,想示意人來給捕快塞點碎銀,好通融一二,也讓她知道更具體是什么情況。
可是整個大堂她看了個遍,卻沒能見到一個人。
就連方才去準(zhǔn)備茶水的阿貴,此刻也不知道死哪兒去了,還不見出來。
“幾位……”
“我們有命在身,”捕快冷冰冰的打斷李氏,“莫要讓我們直接拿人?!?p> 李氏暗罵一聲,只得跟著出了門,連衣服都顧不得換。
而在李氏出門之時,周宅內(nèi)也閃進(jìn)了一道人影。
“被帶去了府衙?”
易廷益聽著消息,不由蹙了眉頭。
方三說完情由,易廷益遂明白過來。
“這事是趙家不對,退還工錢允了辭工便是,且不去管它。你只要盯著趙二小姐,若她出門便來告訴給我即可?!?p> 易廷益吩咐完,又不由苦惱。
周夫子讓他接近趙二小姐,可是這趙二小姐卻不怎么出門。
昨兒個跟自家伙計一道去隆昌錢莊存了銀子之后,也是很快回去,再沒有出來。
他就是想靠近,也沒有什么機會。
反而這個李氏,昨天又帶著那個婆子和小孩來找夫子,害得夫子直說又來一家麻煩精。
想起這事,易廷益覺得這李氏是真麻煩。
明明一件可以調(diào)解的小事,竟然也能鬧到官府去。
這樣的母親,是怎么教出那三個孩子的?
趙大小姐不說,就是趙二小姐那個性子……
想到天歌的驚人之言,易廷益完全不能把這么一個人,跟李氏那潑婦的模樣聯(lián)系起來。
還有她的弟弟趙禾嘉……
是了,這孩子是養(yǎng)在安陽趙氏長大的,還不一樣。
易廷益心頭涌出一句幸虧。
這孩子若是真跟著李氏,還不知道長成什么樣。
念及此處,易廷益拿起眼前桌上的紙卷,遞給一旁的易之。
“這是擬好的今春招生細(xì)則,你拿去給夫子過目,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若是沒有,就直接張貼到府衙門口右邊的告示欄。”
因為有做工合同白紙黑字在,又有劉保人當(dāng)初和李氏的約文,所以這件案子幾乎沒什么可判。
但王府尹還是照規(guī)矩辦事,一本正經(jīng)的親自接狀升堂。
而非像平日里,將這種只需調(diào)解即可的糾紛小事丟給文書何先生。
尤其是當(dāng)那五位捕快帶著李氏在街上晃蕩一圈,整個青城都知道云來居的老板娘被告到了府衙。
李氏來到府衙的時候,劉保人和宋千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跟王府尹聊得火熱。
李氏心里一涼。
案子決斷的過程簡潔利索。
從拿出的做工合同,到劉保人的約文,所有的證據(jù)都在,李氏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所有的問題問完,不等她多說什么,便聽驚堂木一拍,高坐的王府尹喝聲:
“趙李氏聽判!”
李氏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來,誠惶誠恐。
“茲有青城宋千在趙李氏云來居為工,勤懇耐勞踏實肯干,然趙李氏拖資騙工且不予辭工,不僅有傷信義,更不通人情,情況屬實。故本府判處如下:責(zé)趙李氏即日與宋千簽訂辭工,允其接母,并補還其兩年兩月所欠資費;宋千提前辭工,責(zé)依約減去本月工錢。你二人可有疑問?”
“草民沒有。”小千跪在堂下誠懇道。
李氏倒是想說,可所有的判處都有理有據(jù),她一句也說不出來。
心里賭氣非常,但面上卻得忍著,只能甕聲甕氣。
“民婦沒有?!?p> 退堂之后,李氏一個人站在堂中,而劉保人、宋千二人已經(jīng)和王府尹熱絡(luò)的聊起來。
王府尹甚至邀請二人去后面的廂房淺酌。
還是宋千說想要先辭好工,收拾好東西盡快接母親回來,王府尹這才沒留人。
李氏看著這一切,不由心中暗罵。
刁民狗官串通一氣,專為欺負(fù)自己這個弱勢婦人。
在府衙之內(nèi),李氏自不敢多說,可一出府衙,她便不再顧忌,先是指著小千破口大罵:
“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老娘當(dāng)初好心留你,誰曾想竟是養(yǎng)了個白眼狼!吃里扒外的狗東西賤骨頭,竟然跟外人一道給老娘使絆子!”
言罷又指著劉保人:“言而無信的騙子!先是介紹人,如今又從我云來居挖人,一張嘴四處攛掇,欺負(fù)我一個婦人身弱。也不知以后誰會瞎了眼找你招工!”
二人受到這劈頭蓋臉一通罵,心中都是不快。
但小千到底念著主仆一場,且李氏是二小姐的母親,不愿再多計較,只想著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完了,而且自己也正好可以順利辭工去接母親。
對比之下,那不快就被他忽略掉了。
但劉保人卻不用顧忌這么多,所以呵著一張笑臉不客氣的回?fù)簦?p> “老板娘放心,既然你昨兒個說不會再從我劉行手上招人,那日后我劉家招工行,也不會再貴府介紹任何伙計仆婦。
不過在下倒是還有一問,老板娘有這么多不滿,方才怎么不在里面當(dāng)著府尹大人的面說呢?正好數(shù)落一番我們的惡行,這樣就能讓王大人也判處我們給你賠點銀子了不是?”
說到這里,劉保人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拉長了聲音高聲道:“哦~我倒是忘記了,老板娘對大人的判決可是沒有異議呢!”
不知為何,今日府衙門口圍聚的人比先前多了許多,劉保人這般扯著嗓子一說,眾人的目光都凝聚而來。
有人認(rèn)出眼前之人是云來居的老板娘和劉保人,再想起昨兒個劉保人的話,以及先前李氏被捕快帶走的事,不由來了興致:
“嘿!劉保人,你還真告了云來居的老板娘?怎么樣,大人是如何判的?”
劉保人聲音那么大,就等著人來問,所以這句話真是瞌睡時的枕頭。
他笑著轉(zhuǎn)述——
“趙李氏拖資騙工且不予辭工,不僅有傷信義,更不通人情,情況屬實。故本府責(zé)趙李氏即日與宋千簽訂辭工,允其接母,并補還其兩年兩月所欠資費。”
說完,還回頭看一眼李氏,似是征詢:
“老板娘,我沒說錯吧?”
李氏氣得錯牙,不想在人前再多說,于是狠狠地剜一眼劉保人和宋千,疾步往外走去。
辭工就辭工!
走了一個小千,就算沒有劉保人介紹,眼前這么多來看招工告示的人,她云來居還怕招不到伙計?
笑話!
回去就讓阿貴寫招工告示!
然而,李氏沒走幾步,就被旁邊人的說話聲止住了腳步:
“你說什么?!”
?。p更)
葉辭雪
定時發(fā)送推完了,就說怎么早上還沒更新,手動補上今天早上的內(nèi)容,遲到了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