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讀書去了,邢云自去上班,至于萬老太也不見蹤影。
早飯自然是沒有的,我頭還疼得厲害,好半天才想起昨天晚上醉酒時的情形,心中暗道:難道那該死的老太婆滾蛋了,太好了,耳根子清凈了。
今天白天的工作不忙,作為城南村的第一書記,最近在搞環(huán)評,拆遷的事情先放一放。否則,這棚戶區(qū)一改造,塵土飛揚(yáng),被投訴了,大伙兒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我現(xiàn)在主要的工作是組織人手搞衛(wèi)生,搞綠化。
這事說難也難,關(guān)鍵是沒有個標(biāo)準(zhǔn),因為你不知道什么地方會在檢查范圍,什么地方又可一忽略不管。不然,拉網(wǎng)式每個犄角旮旯都照顧到,那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說簡單也簡單,不外是人和財兩個部分。
人就是你需要找工作來搞衛(wèi)生,人來了你總得給工錢吧?
人不缺,村里有的是老頭老太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讓他們出來趕點極輕體力勞動,有工資又能活動筋骨,老有所用,何樂而不為。
至于錢,也簡單,讓村里出就是。
唐志龍他們一聽搞衛(wèi)生,這是好事啊,就我一起召集了二十多個老人干活。
安排好一切,下午的時候我去了桂花鎮(zhèn)找到辛?xí)泤R報工作。
辛?xí)泤s皺了皺眉頭,好象有所顧慮的樣子。
我忙道:“辛?xí)浤惴判?,這筆開支在帳目上沒有問題。村里的各商家每月都要給村兩委繳納衛(wèi)生費和治安費。這筆錢收攏之后,村里用來雇環(huán)衛(wèi)工人、垃圾處理,還有請安保公司聯(lián)勤聯(lián)保。這次的費用都從這里面開支,符合規(guī)定?!?p> 辛?xí)浾f:“小顧,據(jù)你剛才反映,這次搞環(huán)保綠化都是本村老人,如果磕著碰著,又或者有人頭疼感冒,誰負(fù)得起這個責(zé)任,為什么不請專業(yè)的清潔工和園林綠化工人?”
看得出來,他對我有些不滿。
我心中腹誹,村里能動用的衛(wèi)生費和治安費就這點。請專業(yè)清潔工和園林綠化工,得有錢??!
這二十個老人,每人每天五十塊工錢,已經(jīng)是變相的義工,這個價錢你在外面找得到嗎?
我解釋說:“辛?xí)浤愣鄳]了,那些老頭老太太跳起廣場舞身手比我還矯捷,扛一兩百斤的擔(dān)子氣都不帶喘的。干這點活,出不了什么事的。而且,村兩委請來干活的老人都是五十五到六十五之間,年紀(jì)再大的,可不敢叫?!?p> “好吧,這件事先不要提,你必須保證老人不會出事?!?p> 我心中有些郁悶,我只是個暫代第一書記,駐村干部,怎么到成了責(zé)任人,這不是把麻煩朝自己頭上扣嗎?
說起來,我是個喜歡做事的人,倒不怕麻煩。
心中想了想,這些老頭老太在本村干活,熟悉環(huán)境,也出不了什么紕漏,就給辛?xí)浵铝吮WC書,最后又提到拆遷的事情:“書記,這次環(huán)保工作組要在我省半月。你說的年前完成拆遷的事情是不是緩一緩,畢竟時間來不及了?!?p> 辛?xí)泤s道:“環(huán)保固然要搞,難道經(jīng)濟(jì)就不發(fā)展了。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建筑垃圾和揚(yáng)塵,這事拆遷工作組正打算討論。其實也容易,不外是在拆遷的過程中給房屋裝上遮陽網(wǎng)防塵。另外,土方車在運(yùn)輸垃圾的時候要蓋棚布,實行噴淋?!?p> 他面上的神色更是不快,顯然是以為我在耍小聰明,在討價還價:“小顧,你在做群眾這方面很強(qiáng),陳力那里你得抓緊了,不要因此延誤了工期?!?p> 我心中大苦,陳力的工作能夠做通還說什么呢?他暴力抗拆的時候,你辛?xí)浻植皇菦]拘留過他,最后怎么樣,人家還是不肯合作。
就那我來說吧,每次去找陳來歷,這老頭就顧左右而言他,反不這痕跡地問我這幾天約陳佳沒有,求婚沒有?問到后來,我都懷疑陳佳是不是身患隱疾,不然他為什么急著要把女兒嫁出去。對了,老陳肯定是以為我把陳佳怎么了,生怕年輕人弄出什么事來,天大冤枉啊!
我很尷尬,不住解釋說自己和陳佳沒有關(guān)系,私人交情歸私人交情,公事歸公事,老陳你這釘子戶當(dāng)下去也沒什么意義,見好就收吧!
陳力這才正色道,要我拆可以,還是以前在醫(yī)院里那句話,你什么時候查到二十多年從什么地方來,為什么來,以前又是做什么的,我自己動手拆屋,否則誰來都不好使。
我的承諾永遠(yuǎn)有效。
事情又繞回尋找陳力本來身份上面去,我這段時間對這事也是熱心,可無論我和小黃怎么想轍,基本都是做了無用功。
中國有十三億人口,每年的失蹤失聯(lián)的人口高達(dá)千萬。是的,你沒看錯,上千萬。
當(dāng)然比不說說這上千萬人口都神秘消失了,或者死亡了。而是指這些人和家人失去聯(lián)絡(luò),或者蟄居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不再出現(xiàn)在社會生活當(dāng)中。
以如今的科技手段和信息傳播速度,尚有這么多人裊無音訊,更別說去找二十多年前的一個人了。
這就是個不能完成任務(wù),我已經(jīng)后悔當(dāng)初答應(yīng)了陳力,如今卻被他逼到死胡同里了。
難道真要娶陳佳,然后根據(jù)親友回避制度,脫離城南村這片苦海?
想到這里,我心中大動,說句實在話,陳佳長得挺美的,性格溫柔賢淑,符合任何一個男生對“妻子”這個名詞的想象。只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她互相拉黑,再無聯(lián)系?,F(xiàn)在回過頭去追求,實在太尷尬,而且人家根本就不會理睬你。
我苦笑一聲,心道:這也就是一個幻想罷了。
正煩惱間,電話鈴響了,是宋櫻的,倒把我嚇了一跳。
這位女士當(dāng)初大鬧福利院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雖然誤會已經(jīng)解除,弄得我此刻還心有余悸。
“喂,你好,我是顧闖。”
“顧闖,劉姐要刀具我已經(jīng)湊齊了,你什么時候過來拿。”宋櫻顯得有點不耐煩:“大家的事情都多,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在廠子里等你?!?p> 我實在有點怕見道她:“宋櫻,要不你把刀具放廠子里門衛(wèi)那里,我有時間過去拿就是,快遞也可以的?!笔前?,我實在有點奇怪,直接快遞不可以嗎,還讓我跑過去一趟,那么麻煩。
“不行,我要親手交給你,懶得找快遞。你現(xiàn)在有空沒有,正好我在廠子里,要不你過來?”
“沒空!”我很干脆的回答。
那邊怒哼了一聲,直接掛了電話。
這人有毒,死活要和我見面,難道想再吵上一架,報當(dāng)初的一箭之仇?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到周末再去她那里走一趟。
回到家后,萬老太還沒有回來,蕭蕭在自己房間里做作業(yè)。邢云在做飯,我小心地脫下鞋子正要提回房間,她喊了一聲:“顧闖,能不能和你說兩句話?”
我走過去,抽了抽鼻子:“好香,今天的晚飯很豐盛嘛!”
自從昨天晚上我免了她和蕭蕭的租金,合并進(jìn)伙食費之后,今天的晚飯非常豐盛。燉了一只氣鍋雞,燒了一條魚。
邢云神色有點抑郁:“顧闖,我母親就是那樣的人,你不要放在心上。畢竟是一把年紀(jì)了,你如果趕她走,難道讓她睡大街上去?”
我這才想起昨天晚上醉酒之后說要趕萬老太太走的話,嘆息一聲:“邢云,你母親以前是怎么對你,現(xiàn)在又是怎么對你和蕭蕭難道你心中沒數(shù)?是是是,我們是該孝道??墒?,也不能沒有原則吧!你要多想想你自己,這么下去不是辦法?”
“我自己,我怎么了?”邢云疑惑地問。
我是做慣了群眾思想工作的人,凡事都喜歡直指人心,揭開問題的本質(zhì)。有的時候甚至顯得很俗氣,可你和一大群村里的大爺大娘說話,不俗成嗎:“邢云,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吧,再拖上幾年就三十歲了,一個女人的青春也就那么幾年。你現(xiàn)在帶著一個孩子,現(xiàn)在又帶著一個老娘,沒自己的房子,沒有資產(chǎn),負(fù)擔(dān)實在太重,還怎么談戀愛?說句不客氣的話,你母親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就算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人家一看,有這么一個丈母娘,嚇都嚇跑了,還怎么敢和你結(jié)婚?”
我露出了政委般慈祥的神情。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邢云大怒,正要回嘴,口一張,眼圈卻紅了。
看到她神色凄楚,我自知失言,只得道:“算了,你自己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也不方便過問,我不趕她走就是。不過,我這人喜歡安靜,讓她不要再鬧了?!?p> “好的,好的,我會跟我媽說的,給你添麻煩了?!毙显埔荒樌⒕?。
我再不好說下去,吃完飯就躲回自己房間刷抖音。
萬老太是八點鐘的時候回來的,一到家就和邢云在屋里吵架。
我也聽不清楚他們在吵什么,只有邢云的哭聲隱約傳來。
不知道怎么的,我心中突然一痛。這老太太真是太討厭了,正要出去制止,就聽到有人輕輕地敲門,然后是萬老太太小心而討好的聲音:“顧闖,我能進(jìn)來嗎,阿姨有一句話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