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飛奔的敘陽
敘陽離開軍營三日,周廣煜心中還是十分惦記他的。也不知道人到了京陽沒有,送上了東西什么時候能回來。
母后見著信勢必會欣慰,也能讓她在宮中少為自己擔(dān)心,多多開懷。
小九那個小子想必是鬧騰著要來湊湊這個熱鬧,只是戰(zhàn)事兇險,他必是沒有辦法湊上熱鬧了。
阿西不知道會怎么樣。
原本對于顧西影的反應(yīng),周廣煜是十拿九穩(wěn)的,只是今春那一場大病,又對自己殷殷叮囑,總覺得阿西病中也不開懷。阿西從小膽大愛新鮮,也不知道渭水風(fēng)光書于紙上,能不能讓她開心些。
女子身子?jì)少F,阿西又還是個孩子,受驚病愈后怕,心中郁郁便是要開解,要不然積郁成疾是大不好??墒穷櫦冶揪陀袀€病弱的世子了,阿西平日里估計(jì)還要多開解哥哥,萬一真的忽略了自己可怎么好。
她自小就是這樣,看著霸道,實(shí)則最是關(guān)心身邊的人而愿讓自己次之。真是不好。
這次康寧丹也是,擔(dān)心自己就拿出來了,多么珍貴的東西啊,也不見絲毫藏私。周廣煜摸了摸胸口放康寧丹的地方,心中感懷。
要是郁彬身子能大好就好了。以后也能護(hù)著點(diǎn)阿西。周廣煜想。
月光縈縈,微弱地照在渭水之濱,似是聚著離思,似是散著展望。周廣煜白日里豪情壯志,夜間卻總是經(jīng)不住的思緒翻飛。
赤子熱血飲冰難涼,深深地夜色里,有一國的子民,有邊境的百姓,有披甲的兵士,有不世的功勛,這些都是周廣煜自小習(xí)得,自幼刻在骨髓里的責(zé)任與擔(dān)當(dāng)。
還有這一路上,父皇將自己時時帶在身邊,講的那些鴻儒名師們不曾到過是戰(zhàn)場軼事,軍中同袍,世代糾葛血海深仇,以及皇長兄被西疆算計(jì)慘死的痛。那些在文字中,在邸報(bào)里被一遍遍描繪分析的事,由父皇這位至高無上的親歷者緩緩講述,是怎樣的的震撼,周廣煜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
出京不過十天,自己成為一名兵將不過一旬,哪怕還沒有真正的親臨戰(zhàn)場兩軍對壘,周廣煜也覺得自己不一樣了。
為國為家為親人,自己必將終其一生執(zhí)劍,直到蕩平寰宇,海晏河清。為母親,為幼弟,也為了那些想守護(hù)的人。
周廣煜的腦海里依稀有個嬌俏的身影,只是念頭囫圇,讓他只當(dāng)是想起了兄弟姊妹們在宮內(nèi)玩耍的景象。
周廣煜躺在榻上,摸了摸枕下的小瓷瓶,想著離京前顧西影讓自己不要逞強(qiáng)不要離開陛下左右。覺得澎湃的熱血似乎也溫和寧靜下來。
安心。
也不知敘陽何時才能歸隊(duì)。周廣煜想著,終于沉沉睡去。
敘陽又是不眠不休地奔波了一天一夜,終于在離營第四天夜里又回到了大軍駐扎的渭水之畔。敘陽去京陽送信時,周廣煜給了他兩匹好馬,他便用了慣常的空馬傳信法,一晝夜換一匹馬,馬是算不得太累,人卻著實(shí)是不太行了。
憑著一口氣,敘陽晝夜不歇,一鼓作氣地趕回了軍營,終于趕在了四月三十入亥時之前下了馬。動作有些踉蹌地進(jìn)了周廣煜的營帳。
周廣煜此時本已經(jīng)歇下,聽到營帳外的動靜又起身來。他的營帳小,不過就是副將的規(guī)模,因著是皇子,營帳離中軍帥帳不遠(yuǎn),在鄭王的先鋒將軍帳旁,卻也被周廣煜講究細(xì)致地分了內(nèi)外帳,總覺得與營帳門隔著厚厚地占布才能睡著安穩(wěn)。
夜已經(jīng)深了,敘陽動靜不算大,倒也沒有驚動左右,只是未及通報(bào),人就這么直直地進(jìn)了周廣煜帳內(nèi),周廣煜這幾天本就心中掛著事兒睡得淺,此刻是想不醒也不行。
周廣煜披著外袍就往前帳外間走,笑吟吟的邊走還邊說,“你回來的倒是及時,父皇說這要進(jìn)五月了不能再做停留,明日卯初造飯,辰正拔營,你若是還不回來,只怕就要孤身來追我了?!?p> 敘陽喘著粗氣沒有接話,一路的奔波讓他沒了往日的生氣。整個人蔫蔫地籠著層熱氣一般,惹得周廣煜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
按著敘陽往日的性子,必定能說許多的話,此時卻是微微佝僂著,一雙眼睛往桌邊看,半點(diǎn)沒有應(yīng)聲地往前走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歪著身子就著水壺就往自己嘴里灌水,桌邊的漏刻被不小心碰到,發(fā)出彭的一聲,敘陽也混不在意,咕嘟咕嘟幾口過后才稍微緩過勁兒來一般,“主子,您讓卑職緩一緩,緩一緩。呼呼呼?!?p> 自打敘陽來到周廣煜身邊,周廣煜還沒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心里倒是也不怪罪,反而念叨著,“怎么趕路這么急,這兒往京陽來回,哪怕你沒日沒夜也要五日,這稍微歇息下怎么也要五日半了。你四日就回來了,我又不著急催你,何苦把自己累成這樣?!?p> 敘陽看著周廣煜面上關(guān)切說得和緩,好像真的不著急一樣。要是當(dāng)真心里不急,何必這大半夜衣衫不整的出來聽自己回話。
這句不急,敘陽是半點(diǎn)不信的。關(guān)切是真的,急切也是真的。
他喘著氣顫巍巍的從懷里掏出個小口袋,遞給周廣煜,又抬起手,有些費(fèi)力地指了指門口的地上。周廣煜接了小口袋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門口赫然有個包袱,孤零零地被扔在那,想來是敘陽進(jìn)帳太累太急,隨手扔在地上的。周廣煜從里間出來,一時間竟也沒有看到。
“包,包袱,郡主,郡主給主子回禮?!睌㈥栒f話都還不利索,可見是有多累。周廣煜橫了敘陽一眼,好像是怪?jǐn)㈥枌㈩櫸饔敖o的東西就這么扔在地上太不珍惜,可是看敘陽這樣,也就沒說。自顧自的去撿了起來。
“嘿嘿嘿?!睌㈥栍植恢谛κ裁矗凸嗔藥卓谒笠膊黄饋?。
其實(shí)敘陽覺得最累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就像熬夜的人過了困勁兒即使再累也睡不著了一樣。敘陽此時累得胸口腰臀大腿無一不疼,頭更是仿佛要裂開一樣,但是看著周廣煜,又嘿嘿笑了起來。
“也不知你傻笑什么,就要加冠的人了,看著也不比小九成熟。快回去歇著吧,有什么話明日再來回我?!敝軓V煜從小身邊的貼身侍從也就敘陽一個,是真正的心腹手下,這種情誼跟兄弟又不一樣。就好像知道這個人隨時愿意為自己死去一樣,周廣煜還是十分體恤他的。
“四日,我還在府上歇了一晚,一千四百多里地,嘿嘿嘿嘿嘿。”敘陽伸了四個手指頭揮了揮,更像個傻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