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短裙(三)
公安局從來都不是個舒服的地方,而值夜班則更加考驗警察們的身體和心理狀況。
邵華在徐愷東載她回市局的半路買了兩大杯咖啡,一杯遞給徐愷東,一杯拿在手中,一邊打呵欠一邊往嘴里灌。
根據(jù)規(guī)定,值完夜班的第二天他們并不能休息,所以還得撐著沉重的眼皮繼續(xù)奮戰(zhàn)在打擊犯罪的第一線。
“嘶!”
當邵華身穿徐愷東的一萬塊人民幣出現(xiàn)在禁毒隊時,連隔壁刑偵隊倒抽冷氣的聲音都能聽的真切。
禁毒和刑偵兩隊的警察們仿佛同時得了牙痛病,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邵華和徐愷東身上亂轉(zhuǎn)。
“那是隔壁徐隊的衣服吧?”大飛湊到李珂身旁小聲道。
李珂摸著下巴,一雙眼中透著凝重:“從尺碼上分析應該是?!?p> 秦越也湊了過來,瞇著眼睛陰陰的笑道:“一個晚班,我賭他倆一點事沒有?!?p> 余明輝聽到這話把頭也探了過來,認真的說到:“我賭他倆有事!”
李珂乎了把余明輝的頭,把他推到一邊:“別聽你越哥在這兒坑人,他就是想找人替他值班。他倆就算是有事也不是現(xiàn)在有!”
“為什么?”余明輝眨巴著一雙大眼,不解的問道。
“徐隊的衣服上略微帶著絲男士香水的味道,你聞到了嗎?”大飛微微偏頭,向邵華的位置示意。
余明輝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道:“聞到了。”
“頭兒最討厭什么?”大飛循循善誘。
“什么?”余明輝瞪大了眼睛。
“特別?!眲|東端著茶杯從幾人身邊走過,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或者說與環(huán)境不融合?!?p> 大飛點頭:“沒錯,她要的就是把你扔人堆兒里誰也注意不到你和周圍人的區(qū)別。但徐隊不同,你看頭兒身上的那件衣服,再想想徐隊剛來的時候從兜里拿出來的四季酒店的紙巾。他那樣子分明就是世家公子,跟咱們這些把梁州平均工資褲衩子都拖掉的普通群眾不一樣。所以他在咱們市局,就是特別的人。頭兒躲著他來不及,怎么會跟他有一腿?!?p> 余明輝看著邵華在進辦公室前又退了出來,把徐愷東的衣服脫下還給徐愷東。
他的眼神跟隨邵華的身影來回搖動,眼中的迷茫愈加濃重:“你說頭兒怎么就跟別的女孩想的不一樣呢?別的女孩在她這個年紀就怕自己不夠特別,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眼珠子都黏在身上。怎么到了她這兒,就天天把保持常態(tài)掛在嘴上,恨不得別人根本就看不見她!”
聽到這里,秦越對著幾人招招手,所有人的腦袋都湊的更近了一些。
他瞇著眼睛放輕了聲音,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我要講一個秘密的味道。
“對于頭兒,我們都只知道她叫邵華,上京人,今年26,是從特警隊調(diào)來的,余下的她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來梁州之前是做什么的我們一概不知。即使問了,她也會搪塞過去,口風緊的很?!?p> 秦越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有個同學是省廳的,上周末他來梁州一起喝酒,喝大以后說漏了嘴,咱們頭兒是省廳直接安排到梁州特警支隊的。后來是顧局在一次行動中發(fā)現(xiàn)她對毒品很精通,才調(diào)她來的禁毒隊。而在省廳安排她進特警隊之前,省廳根本沒有這號人物。所以即使到現(xiàn)在,省廳的人也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背景,大多都認為她從哪個警校畢業(yè)之后走了誰的關(guān)系才被安排到梁州?!?p> 余明輝更加好奇,立刻問道:“那她是走了關(guān)系被安排過來的嗎?”
秦越抿嘴搖頭:“不清楚,甚至連她是不是警校畢業(yè)的也不清楚?!?p> “嗨!你們干嘛呢!都沒事兒干了!”邵華從敞開的辦公室門中看到幾人一直湊到一起說個沒完,終于還是忍不住吼道。
“我剛剛說的話可誰都別說啊,就當沒聽過!”秦越面容嚴肅,背對著邵華不停的擠眉弄眼,“讓督察隊知道我在背后議論領(lǐng)導的八卦這月獎金又泡湯了!”
大飛雙腳蹬地,屁股下面辦公椅的輪子飛速旋轉(zhuǎn),帶著他瞬間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劉東東面色平靜,端著茶杯不疾不徐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珂拿著裝訂好的案卷走出辦公區(qū),準備去檔案室封存。
唯有余明輝認真的點頭,并且比了一個OK的手勢。
秦越顫抖著捂著胸口,道德的淪喪和人性的扭曲在這一瞬間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這是多么赤裸裸的塑料戰(zhàn)友情!
“邵隊!我們隊長叫你過來開會!”司弘新插著腰站在刑偵辦公區(qū)響亮的嚎了一嗓子。
邵華的臉色猛然變得異常嚴肅,就好像她正在思考一件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
邵華抿著嘴走向刑偵隊,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她怎么覺得刑偵搬到禁毒旁邊之后,使喚她使喚的越來越順手了呢?
“什么事兒?。俊鄙廴A隨便拉了張椅子坐在刑偵隊,抬頭看著徐愷東沉聲問道。
“說一下情況?!毙鞇饢|示意郭偉濤可以開始。
郭偉濤站在白板前面,打開筆記本面色嚴肅:“凌晨的時候趁著青年路上都還開著門,我和陳夕去走訪了一下周圍群眾。結(jié)果根據(jù)周圍群眾反映,除了鄭佳茵之外,三個月以內(nèi)還發(fā)生了六起強奸案。根據(jù)被害人描述,嫌疑人都是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體態(tài)中等,本市人。案發(fā)地點都在青年路周圍人跡罕至的城墻公園或者是小巷子里,案發(fā)時間集中在凌晨一點到三點。而且?guī)酌缓θ硕加幸粋€相同的特征,案發(fā)時他們都穿著短裙。所以初步推斷,這名嫌疑人對短裙有某種特殊的情結(jié)?!?p> 郭偉濤說到這里頓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自然的尷尬:“至于為什么沒人報警,因為剩下的被害人都是做那種生意的,報警之后真不好說是嫌疑人先被抓到還是她們先被查處?!?p> 徐愷東點頭,接著郭偉濤的話繼續(xù)說道:“技術(shù)處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鑰匙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紋,這枚指紋和昨天晚上的DNA比對信息我已經(jīng)拿到了,在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相對應的結(jié)果。也就是說,嫌疑人沒有前科。”
“鑰匙的材料經(jīng)過分析,確定是路邊配鑰匙的小攤才會出售的廉價鑰匙坯所制,根據(jù)磨損程度來看,至少已經(jīng)使用了半年以上。”徐愷東把鑰匙的圖片遞給司弘新,“你和周剛強你倆去問問這個鑰匙是從誰的攤位上配出來的,看他對于這把鑰匙有沒有記錄,對當時配鑰匙的人有沒有印象。”
徐愷東又看向劉燕:“那絲纖維經(jīng)過技術(shù)對比為32支精梳棉,而這個布料國內(nèi)有數(shù)千家企業(yè)都能生產(chǎn)。但根據(jù)纖維質(zhì)地分析,其為我國北疆所產(chǎn)的長絨棉,成品布料每平方米約140克。根據(jù)纖維上的染色和固色原料分析,為江北省所產(chǎn)的染色劑和劑固色?!?p> 徐愷東把纖維分析報告遞給劉燕和另一位刑警:“根據(jù)纖維成分分析,可以排除有固定供貨廠家的知名服裝品牌。你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查找除這些有固定客戶的紡織企業(yè)之外的企業(yè),誰是從北疆進的棉花紡織,并且使用了這種染色劑和固色劑。而這些布料的成衣有多少流通到了梁州,價位是多少?!?p> 徐愷東雙手交疊在小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當然,如果你們能直接查到這是什么衣服上的纖維并且這件衣服是從哪個商店賣出而且最終賣給了誰,那就再好不過了?!?p> 邵華的眼皮跳了跳,再看向劉燕時眼中立刻帶了些同情。
徐愷東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說的輕松,但到了劉燕這里工作量之巨大絕對會讓她生不如死。
果然,徐愷東說完這話之后再看劉燕,滿臉都透著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隊長?
徐愷東在劉燕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認真的點頭,隨后移開眼睛,又指向另外兩位刑警:“你們兩個去看案發(fā)時間案發(fā)地周圍的監(jiān)控,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一些什么線索?!?p> 徐愷東示意郭偉濤和陳夕:“去查一下一年內(nèi)未破獲的其他強奸案,看有沒有和這次作案手法類似的?!?p> 交代完所有的事,徐愷東一拍身下椅子的扶手,豪氣干云的說到:“散會!”
邵華一臉茫然,怎么把她叫過來開會都聽到散會了還沒聽見有她什么事?
“徐隊?我呢?”邵華抬頭看著徐愷東。
“你?”徐愷東一臉莫名其妙,“你該干嘛干嘛去??!我是刑偵隊的又不是禁毒隊的,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
邵華額頭的青筋跳了一下,臉上展露出一個商業(yè)假笑:“那你要我過來開會干什么?聽你們的案情分析報告?”
徐愷東瞬間恍然,拍了拍邵華的肩:“這不是讓你了解一下案件進度,畢竟是你接的警,鄭佳茵只相信你,以后說不定還要勞煩你和她打交道。”
邵華嘴角抽搐,咬著牙恨聲道:“徐隊的算盤打的可真響,我只不過替你們刑偵隊接了警,這案子在你嘴里就跟我脫不開關(guān)系了!干脆你跟顧局說說,把禁毒支隊和合并到你們刑偵支隊得了。反正大家查的都是殺人放火的案子只是犯罪動機不同,你們刑偵都歇著,我們禁毒伺候著各位爺!”
徐愷東面色嚴肅,義正言辭的教育邵華:“邵隊,既然說到這里我就得教育教育你了,什么叫我的算盤打的響,你這種思想很危險!身為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就是要一視同仁,無論是刑偵隊的被害人還是禁毒隊的被害人都是人民群眾,維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是人民警察最基本的工作職責。黨是怎么教育我們的,要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時刻把人民群眾放在心上……”
邵華忍無可忍抄起手邊的文件夾,直直的向徐愷東臉上砸去,暴躁的吼道:“你可給我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