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雪夜殺機
用過晚飯后，卿千璣總算是把墨重華轟走了，墨仙人一臉不情愿，三步兩回頭，頗有被人始亂終棄后拋棄的可憐感。
疏影和暗香躲在回廊的拐角處偷笑，見卿千璣回屋了趕緊拉著手跑遠了。
卿千璣看了眼悄然升上夜空的殘月，怔怔地發(fā)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幻影，她不知道這個美好祥和的夢境何時破碎。
獨自站了許久，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垂著眼眸進屋了。
夜半中旬，烏云蔽月，大雪將一切都掩埋，沒有了春夏時的蟲鳴聲，整個定北侯府顯得格外安靜，因為萬物靜謐，所以落在雪地上的腳步聲就格外清晰。
黑暗中，卿千璣默默起身，避開在外室睡著的疏影，取出床頭匣子里放著的夜明珠，借著微弱惺忪的光亮，推開了門。
家里來了不速之客，她作為女主人怎么能缺席呢？
穿過熟悉紅梅石徑，再繞過花廳，就是卿戰(zhàn)居住的北苑，繡鞋踩進一個寬大的腳印里，這是新落下的男子的腳印，還未被飛雪覆蓋，一切都還來得及。
“叮——”夜色中響起兵器相擊的刺耳聲音，還有卿戰(zhàn)的厲聲怒吼，“是誰派你們來的？”
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掉進了雪里，映射得積雪變得更加晃眼的白亮，不遠處，女孩提起了裙角，向北苑里狂奔——
屋內(nèi)，卿戰(zhàn)堪堪避過黑衣人的長劍，那劍削鐵如泥，加上渾厚的劍氣，瞬間將桌子劈成了兩半。
一共有四名黑衣人，個個身手不凡，卿戰(zhàn)被人逼至角落，退無可退，他身上的里衣早就被刀光劍影劃破，血跡斑駁，這般絕殺的境地反倒讓他生出沙場上拼殺的勇氣來，吐了口血沫，咧嘴一笑，身上的氣勢像是席卷了漫天的狂沙，凌冽而決絕。
“我回京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么錯？”
為首的黑衣人長劍直指他的心口，聲音猶如千年寒潭不帶一絲情感，他似乎是終于起了一絲善心，對著志在必得的獵物說了一句：“你不該回來?！?p> “就憑你這句話，我便知道是誰要我的命了。”卿戰(zhàn)長刀出鞘，無所畏懼，“好久不見，獨孤氏?！?p> 黑衣人眉眼一凌，正欲出擊，屋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還伴著一個清甜的聲音，“大哥你睡了嗎？我的獅子狗丟了，嗚嗚嗚你快幫我找找?！?p> “小妹別進來！”卿戰(zhàn)臉色大變，決不能讓小妹置身危險之中。
“礙事?！焙谝氯寺对谕饷娴囊浑p眼睛染上懊惱之色，卻沒再發(fā)起進攻，四名人皆破窗而逃。
見狀，卿戰(zhàn)匆匆披了件玄色外衣，將被打爛的桌椅踢到一邊，轉(zhuǎn)身又將長刀掛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大哥我進來了啊——”
吱呀一聲，門被急急推開，卿千璣探著半個小腦袋往里頭張望，見只有神色慌張的卿戰(zhàn)后松了口氣，吐了吐舌頭彎著眼睛笑：“大哥，沒吵著你睡覺吧？”
烏云被風吹散，皎潔的月光灑進屋子里來，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卿戰(zhàn)見她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裙，趕緊取了披風給她系上，迅速轉(zhuǎn)換到兄長的角色。
“大半夜的不睡覺找什么狗，哪家的孩子像你這樣的？衣服不穿就出門，你是嫌這雪地不夠深啊還是覺得這夜風不夠冷啊？”
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卿千璣只是垂著頭不說話，過了會兒才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卿戰(zhàn)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可能有些重了，卻又不知道怎么向小姑娘賠禮道歉，只能板著臉說了一句：“這次就算了，以后不準這么胡鬧了?！?p> “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夜里再也不亂跑了?！鼻淝Л^仰著小臉，兩個梨渦淺淺醉人，雖是笑著，但那雙澄澈的眼睛里分明蓄滿了淚水。
就算卿戰(zhàn)藏得再好，她怎么會看不到他蒼白的嘴唇，兩人離得這樣近，她能清晰地聞到那玄色衣袍下濃烈的血腥味。
只是她那傻大哥，用身軀擋住了屋內(nèi)凌亂的場面，半字不提自己受傷的事。
卿戰(zhàn)看著他小巧玲瓏的妹妹，終究是不忍再說她，剛才她要沖進屋子里來的時候自己嚇了一大跳，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沒多做考慮，他就做了一個鄭重的決定，“我打算明年開春去參加武試。”
聞言，卿千璣抬起了頭，纖長的睫毛翔蝶翼般扇了扇，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大哥也想要建功立業(yè)嗎？”
“建功立業(yè)是每個男兒的夢想?！彼鲋e了，他是個不擅長撒謊的人，從他閃躲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
他在南疆戍邊七年，斬獲敵首數(shù)以千計，同樣戍守南疆的司徒將軍為他向朝廷上了無數(shù)道述功的奏折，和他一同進軍營的朋友們早就從小兵混到了校尉，只有他，還是個沒有軍銜的小兵。
在京城，除去皇親國戚，只有正二品的武官可以在自己的府邸里豢養(yǎng)親兵，他是定北侯的養(yǎng)子，自然是承襲不了的爵位的，現(xiàn)如今，小妹住在府里，獨孤氏又纏得緊，他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卿千璣大概猜出了他心底在想些什么，和卿戰(zhàn)想的不同的是，那批黑衣人既然忌憚自己的身份，那么在這一次失手后，絕不可能再選擇在定北侯府向大哥出手。
會懼怕她的身份的人，那就不會是大哥江湖上的仇家，要么是司氏，要么就是當年渭水一戰(zhàn)時司氏的幫兇，思及此，她目光中寒光閃過，原來盛明顏說的都是真的，自己的親生父母確實是被人所害。
卿戰(zhàn)摸了摸她的頭，又將披風攏緊了一些，“我會考上武狀元，等有了官銜，我就能拿回父親的烈風軍?！?p> 烈風軍？大梁最可怕的軍隊，令其他兩國聞風喪膽，烈風軍最出名的主帥，就是他的父親卿朗！卿千璣腦子轉(zhuǎn)的飛快，終于想起了烈風軍現(xiàn)在由誰管轄，當朝一品鎮(zhèn)國大將軍——獨孤辰霄。
“原來……是他啊?！鼻淝Л^喃喃地說了一句，垂首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想起那個桀驁不羈的少年，可惜了，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卿戰(zhàn)送卿千璣回了西苑，暗香大驚失色地過來迎接，疏影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躺在新鋪的柔軟的大床上，她睜著雙眼，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