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東苑主間,顏黎躺在床榻上卻沒有睡著。印千月伺候她寬衣后,他便借口怕她逃跑將她留在了外間休息。
此時,他凝神細(xì)聽,竟發(fā)現(xiàn)兩個時辰過去了,印千月還沒有睡著。她是在想什么呢,還是不習(xí)慣與他如此之近?
顏黎只知道自己沒有睡意是因心中惦記著印千月要進(jìn)皇宮的事情。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她明晚帶她一起,他不是沒有擔(dān)心過印千月會給他帶來不可預(yù)料的麻煩,只是想真正地了解她,看看她在隱藏著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幾時對一個婢女如此上心的,但他根本不愿深思這個問題,慢慢地便睡著了。
而外間的印千月剛開始是因躺在外間的尷尬心情,后來卻是因為明晚的宮宴徹夜難眠。她即想查明真相,又不想連累顏黎。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法,在黎明時分方才迷糊睡去。
可她在那一陣迷糊睡意中卻再次做了那個令她心驚的噩夢:她著了金絲盤繡龍鳳的大紅禮服,頭戴金冠,走向父王的寶座,父王滿臉笑容地看著端莊秀麗的她緩步走來,但是她走著走著突然口吐鮮血,倒地不起,而父王的笑容變成了震驚,他看著她的身后張大了嘴巴喊著什么,可是自己卻聽不見,當(dāng)自己努力轉(zhuǎn)頭往后看去時,這一次,她竟看到了一個跟她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手里握著一把正在滴著血的長劍,陰惻惻地盯著她看……
“?。 庇∏г碌秃粢宦?,從短暫的睡夢中驚醒。她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是在做夢,可額頭的汗珠卻告訴自己這個夢有多真實,多驚心。
印千月坐起身,輕輕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摸了把額頭的汗水。
而被她的聲音驚醒的顏黎大步流星地走來時,正看到扶額的她,一臉蒼白地坐在小榻上。墨發(fā)披散在腦后,額前幾縷發(fā)絲被汗珠濡濕,貼在皮膚上,襯得她膚色更加得白。一雙杏眸此時猶有驚懼,對上顏黎那探究的眼神,閃爍了下便想低頭掩飾過去。
“做噩夢了?”顏黎輕問,語氣難得地溫柔。
“嗯,吵醒王爺了,抱歉”,印千月淡淡地道了歉,復(fù)又想到顏黎正著中衣出現(xiàn)在也只穿了中衣的自己床前,趕緊伸手將被子拉好。
這動作在顏黎眼中的意思就是他會怎么樣她一樣,原本眼中的關(guān)切瞬間多了份無奈。想到印千月剛剛有些慌張的小表情,他的眼中染了一層笑意。
“還是回你自己房間睡吧,省得打擾了本王的清凈”,顏黎忽然大發(fā)慈悲地讓她走人。
印千月以為她聽錯了,抬眼看了看他:“王爺不怕我逃跑了?”
“你可以試試看”,顏黎滿臉傲嬌地說著,好像印千月一定逃不過他的手心似的,他卻是選擇性地遺忘了印千月武功與他旗鼓相當(dāng)?shù)氖聦崱?p> 印千月不置可否,欣然接受。
……
等待的時間總覺漫長,今日一天的時間似乎比往日長了幾倍。
當(dāng)夕陽將逝時,站在東苑水庭邊的印千月,正看著那獨自盛開的寒梅出神,連顏黎已走到她身后五米處都未察覺。
一個時辰后,她就能見到“自己”了嗎?那個自己若是假的,那么她該怎么辦,若是真的,那自己又是怎么回事。無論一路走來設(shè)想過多少種情況,當(dāng)真正要去面對的時候,都會有新的不可預(yù)料的情況。比如,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是跟著顏黎一起進(jìn)去的。而今晚無論看到什么,她都不能有所行動,因為顏黎。
身后的顏黎見那一道清冷如寒梅的倩影孤傲地立在夕陽下,青絲半綰,衣袂飄飄,仿若隨時都可能乘風(fēng)而去。那遺世獨立的清絕之姿,竟叫他一時移不開眼。
夕陽的余暉盡收時,印千月也收回了久遠(yuǎn)的思緒,回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了顏黎正在靜靜地看著她。她一愣,隨即輕揖了下,道:“王爺何時來的?”
“你真的不打算現(xiàn)在告訴我些什么?”顏黎未動,在前去皇宮前再次詢問于她。
印千月靜靜地看著那一雙充滿真摯的幽深眼眸,輕抿朱唇,將言未言時,卻聽阿力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地響起:“王爺,宮宴就快開始了,總管章大人來請第三次了,王爺是否現(xiàn)在?”阿力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在顏黎那能殺死人的眼神下,簡直是聲若蚊蠅。
阿力忍不住看向印千月,想讓印千月解救下他,他不知打擾到王爺什么了,受了好幾記眼刀子,刺的他小心肝砰砰直跳。
印千月?lián)P起一抹淡笑對一臉嚴(yán)肅的顏黎道:“王爺想必也想早點一睹南麗國女王陛下的盛世美顏,天色不早,您看?”
“走吧”!顏黎大袖一揮,當(dāng)先轉(zhuǎn)身離去。
阿力感激地看了印千月一眼,兩人也趕緊跟在了后面。
……
朱紅宮墻琉璃瓦,在暗夜下透著高貴與神秘。
宮宴舉辦地是南麗國頗負(fù)盛名的凌霄宮,整個宮殿富麗堂皇,華貴耀眼。
宮殿四壁以金黃色為主色調(diào),雕刻著精美的風(fēng)景壁畫,每隔五米便布上一盞流光溢彩的琉璃燈,近百張紫杉木鑲暖玉的矮幾擺放在花束環(huán)繞的寬大正殿兩邊,殿中央的地面以大紅毯子從門口直鋪向上方的主位前。主位座椅金玉相交,盤龍飛鳳,雕刻精妙絕倫,盡顯尊貴與奢華。
此時,大殿左側(cè)屬于南麗國的皇親國戚,高官猛將均已就坐,而右側(cè)他國來賓的位置尚未坐滿,其中右側(cè)首位空置的便是大齊國煊王爺顏黎的位子。
每當(dāng)有異國貴客進(jìn)殿時,便有侍者高聲唱報其國名及身份。一來告知他人以便交流,二來也彰顯了南麗國的雄厚實力。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最后幾位客人及主位的那位到來。雖然滿堂近乎滿員,但殿內(nèi)卻頗為和諧安靜。相近之人間的交流也都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誰都不想在這樣的大場合下丟了身份。
“大齊國煊王爺?shù)健薄?p> 隨著唱報聲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殿門口。
只見顏黎一身彰顯尊貴的暗紫色蟒袍,身軀頎長挺拔,金冠玉帶,白玉腰珮,俊逸不凡的臉上不含喜怒,深邃的目光難以逼視。整個人氣度不凡,仿若皎月高高在上。
這樣的他,不僅令在坐的人或驚嘆或艷羨,也令緊隨其后的印千月頗感驚艷。那一身的氣質(zhì)與平日里的冷傲與庸散竟是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
印千月低著頭靜靜地跟在顏黎身后。一身淡紫色繡淡粉花朵的襦裙襯得她多了幾份甜美,少了些清冷。
所有人的眼睛幾乎都若有似無地看了看顏黎,沒有特別注意身后作為奴仆的印千月和阿力。大家或笑臉相迎,或淡淡地掃過,或自顧自地繼續(xù)與他人交談著。
顏黎不過剛落座,便聽到侍者的唱報聲響起:“女王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