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聞三王爺您是個忠孝之人,三年前曾不遠千里去雪域為衍帝尋得藥引千年雪參,這才讓病危的衍帝得以朽木回春,延年益壽至今,為此,您身染咳疾,至今未能痊愈,其心可孝,可誠。甚至于蒼衍國百姓還傳頌,生子當如皇三子。”秋先生此時卻是不慌不忙說道。
“秋先生此行前來,應該不只是為了贊揚本王的孝行吧,想說什么,請直言吧?!碧K非珉墨色的瞳孔直直的看著他問道。
秋先生笑了笑,又道:“林中有虎,病疾,群狼攻之;穴中崽厲,而又一崽野,王爺認為其將如何?”
蘇非珉倏而起身,震驚之下,竟把手中的銀盞也捏扁了,他緩了緩神,才艱難道:“你是說,我父皇病了?”
秋先生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笑著看他,證明他說的絕非假話。
“賢王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本王甚是佩服?!碧K非珉臉色早已經(jīng)又恢復如常,只是心下對那個賢王又多了一分忌憚,他有預感,這人絕對是他今生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
“我就替我家王爺說聲妙贊。呵呵?!鼻锵壬路鸾z毫聽不出蘇非珉話的深意,只笑著回道。
蘇非珉臉上一片沉靜,外面寒風凜冽,帳里黑鐵火盆里燃著紅彤彤的焦炭。
他自秋先生走后,一直坐在這里,眼睛凝視著帳角那盞青銅雕花燭臺,半截紅燭流著蠟淚,搖曳的火光倒映在眸里,一個聲音在心里悄然響起,是時候了,他等候十二年的機會終于來了。
夜里子時,寬大的帳篷里,正中的火盆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熄了,冰冷的寒氣襲來,蘇非珉這才放下手中的輿圖,揉了揉額頭,抬眼時,卻突然看到案上那顆譚秋國送來的千年雪參丸,是晚間劉季柏前來詢問華茵下落時,順便帶來的。
想起這事,他更是頭疼,劉季柏一個武將,遇事只懂得大聲嚷嚷,或者打打殺殺,半分不思考,這也就不奇怪他以前在華茵之父華猛帳下,雖沖鋒陷陣,數(shù)次立下汗馬功勞,卻只是得了個中郎將的封號。這毅誠大將軍的封號還是華猛死后,華茵接管華家軍后,上奏為他請封的。
昨日,他回營后發(fā)現(xiàn)華茵不在時,就注意到楊子楓也一同不在了,對于楊子楓對華茵的心思,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因此,他肯定不會讓華茵出事的。
再說華茵身上帶了能和他傳消息的特殊銀哨,若是真遇到危險,她早就和自己取得聯(lián)系了,因此,他并不擔心華茵的安危。
蘇非珉沉思一會兒,才把那顆千年雪參丸拿起放在鼻間聞了聞,清冽淡涼,隱隱有異香,再觀其色澤,暗沉若檀。由此便可看出煉制此藥之人把火候把握的極好,應該是個極為厲害的藥師煉制的。
他拿著藥丸忽而想到了什么,眉間猶豫片刻,才踱步到榻邊,把藥丸塞進了榻上之人的嘴里,一抬下頜,就見那喉嚨滾動幾下,然后又恢復了平靜。
“能不能挺過來,就看你自己的意志夠不夠堅定了,我也只能幫你到這里了?!碧K非珉眼神在那張慘白的臉上凝視幾秒,才淡淡道。
這里躺著的,不是別人,就是白千久,受內(nèi)力反噬,至今昏迷不醒。
片刻,蘇非珉轉(zhuǎn)身取下一旁架子上的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身上,向帳外走去。
厚重的簾幕一開,眼前白色一晃,迎面而來的是凜冽的寒氣,他閉了閉眸,才復又睜開,眼前是一片白,是雪!原來是下雪了。
這是邊關的第一場雪,就如同那個消息一般,如此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這是一場盛大的潔白之宴,圓月孤獨的掛在無邊黑幕之上,靜靜地看著那些細碎的雪花飛揚灑落,落到它們自己想要到達的地方。
他淡淡的伸手制止了一旁欲為他取紙傘的小兵,點點冰涼浸在手心,涼入骨里,果然還是那種感覺,一點沒變。讓人討厭的涼意。
夜還在繼續(xù),雪仍在飄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