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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城劍雪

第十八章:劫后余慶訴宏愿,酒罷男兒論今生

驚城劍雪 孤鴻雪 4400 2018-12-11 13:19:13

  傅霄寒長劍狂舞,霎時狂風(fēng)大作,又見潭中一聲驚爆,登時炸起五六丈高的水花;這一式風(fēng)雨劍,確實(shí)風(fēng)雨盡聚。風(fēng)如刀,雨如箭,傅霄寒身形在風(fēng)雨中穿梭,飄渺難覓,如同鬼魅,電光火石之間,兩人也不知交手多少招,風(fēng)刀在竹舍中切出一道道光滑如鏡的口子,箭雨將那芭蕉寬大的葉子打成了篩子……

  元清豐雖雙眼失明,但是多年來已練的一對好耳力,任它狂風(fēng)大作,雨打芭蕉,卻總能在萬千聲響中辨明方位,無一招空虛,也無一招多余!加上他成名數(shù)十年,見識閱歷自然非凡,早已到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兩儀碎星掌、一指天尊和江湖中許多門派的獨(dú)門劍法、爪功、刀法、棍法,手到擒來,運(yùn)轉(zhuǎn)隨心!

  傅霄寒自知身在昆侖,若拖延下去引來了正殿中的千百高手,任他劍法再高,輕功再強(qiáng),也難安然脫身;故而只求速勝,勁力婉轉(zhuǎn)更快,手中劍法落的更急、更刁鉆;同時左手化掌,“呼呼呼”地連連拍出,頃刻間就將那竹舍走廊打了個稀爛,潭水被內(nèi)力震的水爆一響又一響。

  “噼噼啪啪……轟轟隆隆……”周遭的聲響頓時亂了一片。所謂拳怕少壯,元清豐修為再高、閱歷再深,畢竟將近百歲不如從前,又雙眼失明,周圍聲響一旦復(fù)雜,哪里還能擋住扶幽宮僅次于聶云煞的第二高手?片刻就被傅霄寒抓住空檔,一劍刺中左腿,身體一歪,就似病來如山倒,劍如急雨落下,剎那間身上已多了幾處劍傷,入肉兩寸皆不致命,看來是傅霄寒故意留手了……

  落下的幾劍剛好封住了元清豐的穴道,傅霄寒走進(jìn)幾步,問道:“前輩,您是我極少佩服的江湖高人之一,我不想殺你,把秘籍交出來吧?!”

  元清豐冷笑道:“老夫已活了一百零二歲,早已圓滿,況且為了不看那秘籍,老夫連雙眼都?xì)Я?,難道你以為我會留著那本魔功秘籍嗎?”

  傅霄寒沉思片刻,卻說道:“恰恰相反,你我都是練武之人,絕世武功秘籍自然視如珍寶,所以即便前輩自毀雙目,也絕不會毀掉那本秘籍!只是晚輩實(shí)在沒時間在此周旋,不給,就殺!”

  說著,手中長劍往前一送,直刺胸口,已入兩寸……

  就在此時,“轟”的一聲巨響,水潭再次發(fā)生一聲水爆,兩人同時震驚的轉(zhuǎn)頭一看。不想竟然有一個人從水潭中躍出,同時立馬落下一劍,十三道劍氣迅即向傅霄寒襲來,然而傅霄寒卻是真正的劍中高手,瞬間就感覺一道殺意從劍氣掩藏之中射出,后發(fā)先至……

  只見他突然旋轉(zhuǎn)著飛出,同時劍尖一挑,避虛就實(shí),直刺虛空而出。只聽砰的一聲,虛空中一聲驚爆,炸起一圈氣浪,眼見那十三道劍氣剎那已至,傅霄寒飛身急退間快劍如雨,立馬擋住十二劍,只剩最后一道劍氣劃破左臂,兩人同時落地。

  傅霄寒看著一身污泥和腐爛樹葉的白諾城,深深皺眉,冷笑道:“昆侖還真是藏龍臥虎,這水潭中都能跳出來這樣的高手!”

  白諾城看著傅霄寒手臂上的皮外傷,心中驚訝不已,今日他這天墓殺劍連被兩人所破,顧惜顏有跡可循苦思良久也就罷了,傅霄寒與他第一次見面又是如此猝不及防之間,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暗藏的殺劍,這才是高手的直覺,而且是絕世高手!

  傅霄寒話語剛落,長劍猛的一拍,落下的水滴立馬化作眼前暗器直向白諾城射去,同時他縱身飛出,緊隨而至。白諾城腳下一點(diǎn),提劍迎上,同時左手揮出,那迎面射來的雨滴,竟然反射而去,正是千葉化匕!

  傅霄寒雙眼猛地一挑,大叫一聲:“一劍多重勁,融劍于物,有趣!”接著手腕用力,長劍一轉(zhuǎn)帶起一圈劍風(fēng)氣浪,將那些雨滴震開。兩人瞬間撞在一起,“鏘鏘鏘……”精鐵碰撞的聲音,比盛夏的暴雨還急,雙劍交錯的火花將竹舍蕉林映襯的白光閃爍,仿佛一道道閃電落下!

  ……

  “呲”,又是一蓬血花被挑起,這已經(jīng)是白諾城的身上挨的七劍,然而至今他卻連傅霄寒的衣衫都沒碰到,若不是一劍十三重勁還能稍微阻擋些許,他早已死在傅霄寒劍下。

  突然一道指力穿過梧桐和竹舍直向傅霄寒射來,傅霄寒一劍震開白諾城,同時回身劍尖一挑,正好挑開那道指力,將一株碗口大的芭蕉樹攔腰折斷……

  周圍的破風(fēng)聲越來越急,傅霄寒連出兩劍后,突然大笑著向山外飛去,輕功極高,速度極快,眾人想追卻已不見了人影。顧惜顏首先落下,葉郎雪和凌虛鴻等人緊隨而至,看了看廊上的鮮血和暈倒在芭蕉樹下的古禹,顧惜顏柳眉微皺,想問卻沒開口。葉郎雪見白諾城身上污泥鮮血混在一起,急忙問道:“白師弟,剛才那人是誰?”

  “葬龍手,傅霄寒!”白諾城和顧惜顏同時開口說道。眾人聞言,無不大驚失色,傅霄寒乃是十洲海云邊僅次于刀魔聶云煞之下的高手,當(dāng)年扶幽宮之亂,大內(nèi)一半高手和許多皇子公主都是死在他的劍下。但是自從當(dāng)年扶幽宮之亂后,已二十余年未入中原,今日突然潛入昆侖,卻不知意欲何為。凌虛鴻第一個忍不住問道:“傅霄寒為何會在昆侖,剛剛他說了什么?”

  白諾城四周看了看,元清豐早已不見,又見顧惜顏對著他微微皺眉,看來是不想泄露元清豐還活著的消息,便搖了搖頭說道:“我當(dāng)時沉在潭中,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傅霄寒潛入竹舍后被古禹發(fā)現(xiàn),兩人打了一場,古兄受了傷,我恰巧解開了穴道,這才跟他斗了起來,后來的事,各位都清楚了!”

  顧惜顏偷偷松了口氣,與眾人對視一眼,說道:“諸位掌門,傅霄寒現(xiàn)身中原,事關(guān)重大,我看我們還是回正殿與其它掌門首座商討一番吧?”

  葉郎雪和凌虛鴻等人點(diǎn)點(diǎn)頭,事關(guān)重大也不敢遲疑,便轉(zhuǎn)身向正殿飛去。顧惜顏與白諾城對視一眼,又對剛剛跑來的翠兒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跟上。翠兒慌忙著轉(zhuǎn)頭向后院跑去,想必是尋找元清豐了;犂星先生找了一件長袍遞給白諾城,白諾城搖了搖頭躍過水潭,將古禹喚醒。數(shù)十年苦修,剛剛成名數(shù)月,不想今日一朝修為盡毀,對于江湖中人,大痛莫過如此……

  哪知白諾城將古禹喚醒,兩人上完藥,已至黃昏,古禹突然自嘲的笑道:“呵呵,看來我古禹果然不是練武的材料!”

  白諾城微皺著眉頭,說道:“閣下既然能在萬千文人才子中一舉奪得榜眼,自然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本就不是我這等江湖俗人,何必如此在意?”

  “哈哈哈……”古禹突然大笑起來,問道:“白莊主可知在下為何數(shù)十年籍籍無名,卻突然在數(shù)月間功力大漲,聲名鵲起?”

  白諾城搖了搖頭,古禹低頭看著潭中淺淺的月影,說道:“人生如燭火,要想燃燒的更猛烈,就要加以外力,不過越是猛烈的燭火,壽命也就越短!”

  白諾城已覺不妙,皺眉問道:“閣下加的是什么外力?”

  “三尸絕命丹!”古禹說道,見白諾城似乎并不清楚,正要解釋,犂星先生已經(jīng)開口說道:“是一種強(qiáng)行催動潛能的丹藥,服下這種丹藥,可以將人一生最光華的潛能全部集中在極短的數(shù)年里!當(dāng)然,光華散盡,便是人死燈滅!”說罷,從腰間取出一壺酒,給古禹遞了上去。

  古禹接過酒壺,狠狠灌了幾口,又問道:“兩位可知,在下為何要這么做?”

  白諾城與犂星先生對視一眼,猜出幾分卻沒有說話。只取了酒壺,都灌了兩口,只聽古禹又說道:“宗門大派,尤其是掌門掌教的后輩子孫,自然被寄予厚望;可惜家父資質(zhì)平平,一生受了許多壓力指責(zé),整日郁郁寡歡,最后只能將所有的氣都撒在家母身上。家母雖出身卑微,但性子剛烈,不過幾年便不堪受辱,懸梁自盡!事后,家父后悔不已,卻于事無補(bǔ),心灰意冷后出家為僧,與青燈古佛為伴!到了我這代,也沒什么改變,縱然我日夜苦讀奪得榜眼,但依舊沒能讓祖父滿意,江湖,終究是憑刀劍說話的地方。最后,我無奈便偷偷服了一枚三尸絕命丹,可惜……”

  白諾城兩人沉默許久,最后犂星先生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只是沒想到古南海前輩是如此固執(zhí)的人!”

  古禹搖了搖頭,笑著問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這只是原因之一。最關(guān)鍵的原因,是因?yàn)樵谙?,怕死!?p>  白諾城兩人四目相對,震驚不已,因?yàn)榕滤?,所以服了三尸絕命丹,讓自己的壽命縮短大半?怎么都是說不過的的道理,古禹說道:“不管是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不管是絕世高手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人皆有一死,在下十來歲時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不知多少個夜晚嚇得冷汗直冒,側(cè)夜難眠!等我死后,肉身不過數(shù)月便會腐爛如枯葉,骨骸充其量留個十余年,也會歸于塵土,再等認(rèn)識我的人而又還會記起我的人都死去,誰能知道我來過這世界,闖過這江湖?從此世間無我憂,無我喜,無我悲愴,無我哭泣……那時我開始想,這世間是否真有永生不死之法?后來一聲嬰兒啼哭,讓我大夢方醒,還真讓在下找到了!”

  此話如天方夜譚,白諾城滿臉驚訝的問道:“永生不死之法?是何方法?”

  古禹只說了兩個字,“名聲!”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良久,才點(diǎn)點(diǎn)頭。犂星先生說道:“確實(shí)如此,不管是人人敬仰的劍圣林浪夫前輩,還是人人膽寒的刀皇聶云煞,都會流傳百世,就歲月來說,名垂千古和遺臭萬年都是一樣的;而若是貧名百姓死去,不過數(shù)十年,便會被世人忘的一干二凈。若要留下永不湮滅的名聲,不成佛,成魔也是一樣的;再過百年,聶云煞所殺之人的親人都已逝去或者忘記,后世人誰還會在意到底是名催千古還是遺臭萬年?”

  白諾城又喝了一口酒,說道:“若是一切的罪惡都已在未來預(yù)先被原諒,那么我們今日努力維護(hù)的正義,又算是什么?”

  犂星先生陷入沉思,而古禹卻搖著頭,笑道:“兩位都猜錯了,在下說的名聲并非是兩位所想的那樣。不管是名催千古還是遺臭萬年,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兩人驚訝不已,異口同聲地問道:“不是?”

  古禹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但是靈魂卻可以長存,而留下靈魂的最好方式不是名聲,而是著書立轉(zhuǎn),留與后人閱!”

  “著書立轉(zhuǎn)?”

  古禹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著書立轉(zhuǎn),留下靈魂、意識、思想、情緒!其后短則幾世,長則百世,所閱此書者,已不知幾千幾萬萬,或許有那么一兩個與著書者思想情緒意識相近者,或哪怕只有一兩點(diǎn)相近,萬千閱者中總有七八個都有一兩點(diǎn)相似者,合起來想想,是否著書立轉(zhuǎn)者又重生了呢?這豈不是另外一種永生?”

  此言驚世駭俗,聞所未聞,白諾城和犂星先生兩人震驚的久久不語。兩人看向古禹的眼神,已異彩紛呈,人的生命起源都是沒有底色的朦朧的淡,長大后,它的真實(shí)顏色或許至死都難以被人知曉!兩人有幸,今日看到了五彩繽紛的生命之色,這時古禹突然望著白諾城問道:“白諾城此生,為何而生?”

  白諾城一驚,緩緩站起來,走到水潭邊沉默許久,說道:“在下出生卑微,生來便不知父親是誰,母親在我出生后也瘋瘋癲癲,小時候?qū)ξ掖蛄R從未斷過。后來,我逃出柳城,以為脫了牢籠,從此虎歸深山、龍入大海,可以逍遙自在,可惜造化弄人……此時,在下活著只想等一個人,還幾分情,或許還要防一群仇人!”

  古禹笑道:“原來白莊主不僅是性情中人還是癡情之人,真是相逢恨晚。來,你我痛飲一番!”說著,兩人將那一壺酒喝了個干干凈凈,皆有些醉意。白諾城突然問道:“古兄今后有何打算?”

  古禹沉思片刻,嘆道:“退隱江湖,下山去走走,我時日無多,若是哪日白兄弟在街頭看見一個垂暮老者,與我有幾分相似,不用驚訝,那便是我了!呵呵,到時你我再來痛飲,如何?”

  白諾城心中略有些悲涼,卻仍舊勉強(qiáng)笑道:“好,那時你我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當(dāng)晚,兩人就在昆侖山腳分別,白諾城返回天墓山莊,古禹退隱江湖,沒入紅塵……

  都以為江湖如天塹,離了江湖便沒了恩怨,哪知江湖遠(yuǎn),紅塵更遠(yuǎn)!白諾城心中嘆道,“也不知這一別,是否便是永遠(yuǎn)?”

孤鴻雪

此章,送給我的大學(xué)兄弟,記得,我們曾經(jīng)聊過生與死和生命輪回的話題!時光匆匆,不想已經(jīng)五年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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