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府里,孫衍正坐在榻邊給她拆開布條。
“臭小子,那么多暗衛(wèi)不用,藝高人膽大是吧,栽溝里了吧,叫你得瑟?!?p> 取出柳葉小刀,再輕輕破開皮肉,檢查傷口。
“好了,孫先生,郎君也是情急之下才擋的,她的傷勢如何,你先驅(qū)毒吧?!?p> 奶娘在旁邊用手帕給云舒擦著汗,她只不過輕輕的碰她的額頭,云舒便皺著眉躲,可見是疼得厲害…
孫衍看云舒面白膚冷,脈象輕顫,再看看舌苔,箭頭必然是抹了川烏和蛇蘚草的。
“嗯,幸好先拔了箭頭,粹在箭上的毒還來不及散到天宗大椎兩處穴位,去取點蜜來。”
孫衍一邊從藥箱中取出銀針,一邊道:“武安侯這取箭的手法還是可以的,七葉鏃不能硬拔,否則附骨而過的倒刺必然挑筋斷脈,難以修復(fù)?!?p> 程琮在屏風(fēng)外,聽得孫衍的話:“七葉鏃!是晉陵的七葉鏃,想不到平都竟然有人用這等惡毒的暗器?!?p> 宋鶴軒向來是不信楮家的,畢竟楮銘向來不是什么善類。
“這次的事,武安侯到底是仗義出手,還是早有預(yù)謀,畢竟他出現(xiàn)得湊巧?!?p>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痹剖鑫罩陆牵p目赤紅,宋鶴軒拍拍他,云述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偏要纏著云舒去南巷,還害得她為了保護(hù)自己中了箭,那么大的箭頭,肯定很疼。
孫衍嘆氣,不再言語,這平都,外表繁花似錦,富貴奢華,內(nèi)地里多少陰謀詭計,勾心斗角,整日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朝不保夕正常不過,像云家這樣的多了去,哪個的尊貴不是用命搏來的,還不如待在他的藥莊刨土安逸。
取蜜內(nèi)服,口含解毒膏,又扎了幾處大穴,放血去毒,孫衍才開了幾副藥給程伯,從解毒到調(diào)養(yǎng),免得三天兩頭的,又要去叨擾他。
一匹馬停在城外一個不起眼的莊子前,來人扣響生銹的門環(huán),里面的人看了一眼腰牌,把他讓了進(jìn)去。
走廊上都立滿了黑衣人,卻在黑夜里聽不到一絲聲響,整個院子黑洞洞的,靜得可怕,好像什么都沒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他被人引著,轉(zhuǎn)入內(nèi)屋。
小幾前的人握著一塊玉石,在細(xì)細(xì)的雕著什么,玉屑落了一地,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得手了?”
“稟少主…沒有?!?p> 下首跪著的人清楚的聽見磨砂的聲音頓了一下,少傾,才又慢慢的磨起來,沙沙的細(xì)響在夜里聽得格外清晰。
一滴汗落在青磚上,他仿佛看到自己微顫的肩膀。
繼續(xù)回稟:“有人,給衛(wèi)尉府遞了信,武安侯帶人趕過來,截殺了我們?!?p> “楮銘?”他輕笑。
“有意思,武安侯果然不是那種目光短淺的人,他此番救人,倒也得了個人情,我們反而不好做手腳了?!?p> “少主,不嚴(yán)查是誰給衛(wèi)尉府遞了消息嗎,我們一直隱藏得很好,不會教人發(fā)現(xiàn),定是內(nèi)鬼…”
“不必了,這次本來也是我們做得過了,那人不是讓我們別傷了云舒性命嘛,也算給她個教訓(xùn)。”
他站起來,寫了消息,從鴿籠里選了只,打開窗戶放走。
“處理好后面的事,最近都不要動作,別讓人抓了尾巴。”
“是,小人告退?!?p> 窗前人磨挲著一枚圓潤的青玉,思緒卻飄遠(yuǎn)了,這平都,還能平靜多久。
第二日午時云舒才醒過來,張先蹲在她床邊嗑了一早上的瓜子,見她醒了,彈起來探探她的頭。
“還好還好,不熱了,昨晚你發(fā)了燒,你奶娘給你擦了一整晚的汗?!?p> “先給我,倒點水?!痹剖娓杏X喉嚨都快冒煙了,整個人暈乎乎的,一點力氣也沒有,許是失血過多,整個人更加蒼白。
“哦哦,你渴了。”張先轉(zhuǎn)過身去倒水。
“你怎么來了?”
“你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能不來嘛,昨晚守城的有人告訴我,云家夜里派人去請了孫大夫,孫衍是專門給你瞧病的,我一想,你肯定是出事了?”
云舒喝了水,才慢慢坐起來。
“你消息果然靈通,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死不了的?!?p> “還不是大事,你差點就被人刺殺了,那伙人個個都是一頂一的死士,想來也是謀劃己久,要不是武安侯趕到啊,你小命就交代了。”張先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后怕。
云舒苦笑,她這么弱的嗎?
“阿桓他們呢?”
“早上衛(wèi)尉府的傳他們?nèi)栐捔?,想來也快回來了,我說,你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到底是誰,敢這樣對云家動手?!?p> 云舒昨晚出去的時候,云家的暗衛(wèi)也是隨行的,只是偷襲突然,讓她中了箭,雖有暗衛(wèi)護(hù)著,但對方人多勢眾,且攻守謀略有序,要想脫身確實不易。
到底是誰?有這樣的實力和謀劃,還是在平都對她下手,膽子不小。
張先看著云舒若有所思:“七葉鏃是晉陵的,但是你沒到那過啊。”
福至心靈般一拍腦袋。
“晉陵…以前有個陸清漪,她是那的一個縣主,你還記得嘛?老愛跟我們屁股后面那個小姑娘,特囂張那個…當(dāng)年七葉鏃不是曾作為陸家府兵的標(biāo)配嘛?!?p> “當(dāng)然記得,后來被你給踹下河了嘛,你倒是爽了,害得我被老爺子揍得不輕,你還好意思提!”
云舒簡直不想回憶和張先當(dāng)年的陳芝麻爛谷子。
“嘿嘿,我后來不也是翻墻去給你送吃的嘛,不過話說回來,這陸清漪仗著她娘是公主,囂張跋扈點挺正常,要說讓她下狠手來殺你,不太可能,再說了,人家不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嘛?!彼财沧?,打量起云舒來。
“看什么,我哪知道他們?yōu)槭裁聪霘⑽?,這些年來這種事遇到還少嗎?”
云舒外放這幾年,明里暗里的刺客,簡直數(shù)不過來。
張先越說越有勁:“你是不是,在外邊欠了風(fēng)流債,始亂終棄,然后人家因愛生恨,找上門來了,當(dāng)年,人家可是跟在你后頭,一口一個‘世子哥哥~’
給你說過多少次,你這張臉在平都不知道禍害多少良家婦女了,到了外面,就給我遮起來…”
云舒聽著他陰陽怪氣的話,這都哪跟哪,不過他倒是提醒自己,晉陵陸家,是南方士族中比較有實力的。
大靖南遷后新貴欺壓南方士族,這些年確實摩擦不斷,她承襲王位后的封地也是奪人家的,若是他們看不爽下的手,也不是沒可能,只是選她這個不成器的世子下手,未免太看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