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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臥東山三十春

第二十八章:布燈籠

一臥東山三十春 半卷流蘇 2961 2019-03-26 20:12:20

  “對不起,你睜睜眼……醒來好不好?”

  “我不該搶你的銀子,阿毓,你清醒一點,看看我!”

  秦環(huán)的夏雨總是來得十分迅猛,豆大的雨水傾盆而下,將柳刀橋下積攢了一整個春期的污泥沖了個遍。

  幾個好心的丐幫婦女可憐被抽爛在橋下的女娃,想收拾收拾把她埋了,奈何上頭不準(zhǔn)收尸,只得東拼西湊來幾件別人家不要的衣服給那姑娘穿上,說是這輩子受了罪,至少得穿身好的體面得走。

  一場雨打下來,河灘上的泥濘將阿毓的身子裹了個遍。若不是小秀才挑著燈籠一花一草細(xì)細(xì)的找,便是青天白日里也不見得能瞧出個人形來的。

  待小秀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阿毓從爛泥里拖出來時,她幾乎已斷了氣。

  再后來,阿毓清醒時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在一間廢舊的寺廟里了。

  她睜開眼,恍惚間,看到了斜掛在門外的燈籠。那青布燈籠上沾著許多泥漬,里頭的燭火眼看就要燃盡,如將死之人一般在里頭無力地晃動著光影。

  那燈籠,她是認(rèn)得的。

  它本是菜市場里賣狗肉的屠夫的燈籠,小秀才見了喜歡得緊,便用他偷攢了半月的錢買了下來。

  阿毓拍掉了蓋在身上厚厚的茅草,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了。

  身子似乎不那么疼了。

  昨天被那個兇神惡煞的老頭搶去的長月此刻也放在她身旁。

  阿毓看著身上干凈的衣服,模模糊糊想起來了那幾個好心的大嬸。再捋起袖子一看,之前被抽得見了白骨的手臂如今竟只剩下了幾道淺淺的疤痕。

  莫非小秀才把劍拿了回來,還去請了神醫(yī)?

  外頭風(fēng)聲漸起,吹得燈籠一晃一晃。

  阿毓只覺這頓打挨得實在沒有由頭,鼻子一酸,又紅了眼睛。

  “哭是沒有用的。”她捏著袖子抹掉眼淚,氣狠狠地說。

  沒過多久,阿毓還是沒忍住,又哭了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小聲哭了一會,外頭又打起了雷,她只得抽著鼻子站起來跑去外頭收燈籠。

  到時候小秀才要是回來,她非當(dāng)著他的面跺爛它,雖不同于鞭子打在身上的痛,倒也能叫他生不如死一回。

  墊著腳夠不著,阿毓又跳了跳,仍是只能勉強摸到油燈的底部。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風(fēng)一吹,燈籠便掉在了阿毓的懷里。

  她呆愣愣的看了看外頭,黑漆漆一片密林,忽然心生害怕,連忙抱著燈籠跑進(jìn)破廟,手忙腳亂地閂上了門。

  眼看燈籠里的火光越發(fā)得小,阿毓只得掀開青色的布罩,將里頭還燃著的一點火苗引出來燒了一個火堆。

  這布罩做的甚是精巧,她慌忙之下也不知怎么拆了下來,如今再想裝回去卻分外困難。阿毓試了各種方法,那燈籠怎么也裝不好了,不由心生幾分愧疚來。

  雖說是小秀才搶了她的銀子才害她挨打,可她也明白小秀才不是故意害她被打的。

  在秦環(huán)待了這么久,最照顧她的便是小秀才了。

  說起來,應(yīng)該還是小秀才把她從橋洞下救了出來才對。

  阿毓坐在火堆旁,看著閃動著的熾色光焰,不由撐著腦袋發(fā)起了呆。

  在挨打的時候,她真心盼著小秀才以后天天吃東西被噎著喝水被嗆著,一輩子都吃不著雞腿,可如今她又盼著小秀才快些來找她了。

  燈籠都還在,小秀才應(yīng)該會回來吧?

  高大神武的佛像盤坐在生著藤蔓的石座上,因著長年無人看護(hù)的緣故蒙了一層厚厚的灰。那佛像仍是慈祥和藹地笑著,也不答阿毓的話,倒是她的肚子率先響了起來。

  “佛祖佛祖,我給你擦一擦!”

  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毓又生龍活虎了,一個鯉魚打挺便蹦起來抱了一束茅草。她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往外頭四處看了看,一點光亮也沒有,什么也看不清。

  躡手躡腳的將茅草淋上雨,阿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趕忙溜回寺廟。

  一點點擦凈了佛祖身上的蒙塵后,阿毓便跪了下來,朝佛祖磕了三個頭,開始念念有詞。

  “阿毓沒有燒香,只得替佛祖洗去塵土,以懇求佛祖成全阿毓三個心愿?!?p>  “希望唐寒棲將軍每日開心快樂,壽比南山。”

  “我不小心弄壞了小秀才的燈籠,希望佛祖能代我修好它?!?p>  “說來慚愧,明早起來,阿毓想喝天下居的春花瘦肉粥?!?p>  說罷,阿毓又朝佛祖認(rèn)認(rèn)真真的拜了拜,這才坐回了火堆旁。

  長夜漫漫,她百無聊賴的抓起了廟里的老鼠,后來又想起佛祖最厭殺生,那老鼠逃竄時嘰嘰喳喳地狂叫,似乎是在求佛祖救命,阿毓只得罷手。又呆坐了一陣,廟里留著的柴火燒了又燒,她始終沒能等來小秀才。

  等著等著,她便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腦袋一埋,終是睡了過去。

  麻雀叫醒了她。

  暖洋洋的陽光溫柔地灑照著大地,窗戶不知什么時候被風(fēng)吹開了,獨屬于夏日的晨風(fēng)卷著幾片落葉襲了進(jìn)來,其中一片葉子在空中打了個旋,隨即落到了阿毓的眼睛上。

  眼皮癢癢的,阿毓抬手抹開葉子,迷迷糊糊地伸了個懶腰。

  紅豆溫軟的香氣若有若無的飄進(jìn)了她的鼻子里,阿毓猛地睜開眼睛,從地上翻坐起來,一眼便瞧見了佛像旁那碗熱氣騰騰的春花瘦肉粥。再一看,昨夜被她拆得個七零八落的青布燈籠竟也完好無損地掛在了原來的地方!

  阿毓驚呼了一聲,驚喜著跑出門外看了看,里頭還添了新的蠟油呢。

  乖乖,當(dāng)真是佛祖顯靈了。

  阿毓此刻恨不得立刻削發(fā)為尼,從此了卻紅塵,日夜青燈伴古佛。

  畢恭畢敬地拜了拜佛像,阿毓這才熱淚零涕地捧起了那碗晶瑩剔透的瘦肉粥。一股腦喝了個干凈,她這才瞧見碗下竟還藏著張字條。

  匆忙展開來,但見上頭赫然寫著一句:早日啟程,切莫耽擱。

  再看那落款,嚇,竟是“師父”!

  天地良心,她平白無故的,怎地突然多了個師父?

  又說什么啟程,這“師父”叫她啟程去哪兒?

  直到夜半時分闖進(jìn)來幾個歇腳的強盜時,阿毓才猛然明白信中為何叫她切莫耽擱。

  一聽見外頭傳來幾個男人的大笑聲,阿毓立馬便清醒了。他們幾人罵著些不入流的話,隨后又說什么新抓了幾個女人賣去樓里賺了多少銀子,直嚇得她縮在茅草堆里不敢發(fā)出聲響。

  直覺告訴她快跑。

  待那幾人進(jìn)來時,阿毓慌忙從小窗里翻出,情急之下竟忘了拿長月。想著那個流浪漢的叮囑,阿毓只得偷摸著跑回去,一不小心竟打翻了白日里喝粥的碗。脆響聲很快便驚動了那幾人,緊接著便是一場驚魂動魄的追逐戰(zhàn)。

  奇怪的是,沉默了一年的長月,在阿毓抱著它狂奔于深山老林里的時候竟然發(fā)起了光。

  絢爛的光芒如天上熠熠生輝的銀河般一點點填滿了長月劍鞘上的鯉魚紋路,在漆黑的小道上為阿毓照明了前方的道路。阿毓既欣喜又著急,身后的幾人仍在緊追不舍,長月這般的亮,不是在送她命么?!

  下一刻,長月便忽然掙開了她的掌控,一瞬便大了幾倍,懸空在阿毓前方。

  阿毓回頭看了看身后緊追不放的幾人,慌慌忙忙地爬了上去。

  長月頓如離弦之箭,咻的一聲便沖破郁郁蔭蔭的樹冠,直沖云霄。

  阿毓驚恐間抓緊了長月劍柄上纏著的那條已擴大成她手腕粗的紅繩,幾個強盜氣急敗壞的咒罵遙遙的從逐漸變小的山林里傳來,消逝在風(fēng)里。

  她身上甚至還掛著幾片從樹冠上刮下來的葉子。

  看著劍下的萬丈之景,阿毓只覺方才逃跑時出的一聲熱汗頓時涼了。

  長月飛得十分穩(wěn),若不是夜風(fēng)拂動著她的頭發(fā),時不時扎進(jìn)她的眼睛里,她幾乎要以為這本是一場大夢。

  璀璨如星河般的街流如一張覆蓋在廣闊無垠的山脈上的巨網(wǎng),在夜色下分外清晰明了。阿毓壯著膽子去看,竟看到了如拇指般大小的天下居,再往前一些,便是巷弄幽深、四處都刷著白粉的靈鹿坊了。

  數(shù)不清的人在這張大網(wǎng)里緩慢的挪動著,阿毓遠(yuǎn)遠(yuǎn)望去,隱約看到了王都。

  那三十余丈高的城墻,如山般巍峨壯麗,如此清晰地將偌大的秦環(huán)城分成了內(nèi)外兩個部分。外城的人,再如何家財萬貫、氣宇軒昂,若非王侯召見,便同普通的平民百姓一樣一輩子都進(jìn)不了王都瞧上一眼。

  “既然無家可歸了,那便報國去吧?!?p>  “若是有心,天下任爾行!”

  “何不去秦環(huán)找他?”

  如醍醐灌頂般,阿毓忽然想起了那個送她劍的流浪漢的話。

  長月落地,阿毓一個沒坐穩(wěn)便滾落在地上。她揉著腦袋從冰冷的青石板上爬起來,一抬頭便對上了那胖婦人的眸子——天上掉下塊元寶般的驚愕。

  紅艷的燈籠高高掛著,照亮了胖婦人頭頂上的牌匾。

  “聚英館?”

半卷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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