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四，炎巫城圍殺猛犸象，收獲巨大。
十幾座肉山堆在空地上，獵物們一動不動，鮮血凝成了冰。
只有一群羊留住了性命，七只大的，三只小的，被捆住蹄子扔在一邊，這些羊很古怪，尾巴肥碩，一對細長的羊角，身上的毛卻很濃密，揪下來一看，每根都有六七個卷。
除了羊角以外，怎么看都很像綿羊。
至于其它的動物全被殺死，不是不想養(yǎng)，而是草料不夠了！
這一戰(zhàn)，聯(lián)盟里死了九個族人，三匹大馬，雞鴨躲在廢墟里反而一只沒少。
訓練場的廂房被改造了，所有的家畜都搬了新家，雞鴨們已經偶爾會下蛋，受到青草她們的特殊照顧，跟小牛、小馬住在了一起。
新來的幾只羊跟大馬們做鄰居，剩下的草料也都搬進了訓練場，底下鋪樹枝，門窗都密封起來，族人們害怕了，再來一次象群誰也受不了。
馬廄扔在那先不管，這個季節(jié)沒法砌墻，冰胡同拆除，冰塊都堵了缺口和甕城。
自從喪禮以后就不再下雪，氣溫反而變的更低，穿著兩層薄皮衣根本受不住寒冷，只能蹲在火盆中間打哆嗦。
崖頂寒風呼嘯，幸虧有斷風崖?lián)踉谏砗?，否則沒有人敢走出屋子。
好消息是新皮衣越來越多，炎巧和青巧日夜輪流，帶著婦女們趕制皮衣，鞣制區(qū)篝火熊熊，很多人睡醒了就去幫忙，有的獸皮還沒干透就被送到了紡織間。
柔軟的麻衣套上厚毛皮衣，長絨的帽子、厚實的手套，面具里面粘著獸皮，新制的鞋子帶著釘板，穿上這一身走在寒風里都不怕。
窯場制出一批爐子也停了工，學堂和老人們分到了新爐子，填上木炭整個屋里都暖和；黃牙也分到了兩個，他將帶領族人去玉石谷采石頭。
快天黑時，馬隊從冰城滿載而歸，那邊的戰(zhàn)士也跟著回來了，他們聽說了象群的事，等到親眼看見幾只龐然大物，都被驚的目瞪口呆，這樣的大家伙，冰城那邊可殺不了。
炎云目光明亮，舉起兩米多長的象牙大呼小叫。
“我的！我要大刀！”
她一直沒有順手的武器，也沒見過刀這種兵器，秋天的時候，草原上有象牙，戰(zhàn)士們就撿回來一些，巫小豆讓人做了幾把刀，可惜硬度太低，不如石器結實。
巫小豆瞧不上這東西，象牙做裝飾品、梳子一類的還行，做武器卻不頂事。
“隨便你，只是象牙需要保養(yǎng)，去做個套子吧。”
炎云大喜，扛著象牙就往磨制區(qū)跑，有了磨制臺做出大刀應該很快。
猛犸象牙比普通象牙要沉很多，根部三尺范圍是中空的，再往前才是實心，切掉空心部分能看到中心有個黑點，截面上一圈圈紋路很像年輪。
兩頭長毛犀也被扒了皮，一共四根尖角，分給了四個部落。
巫小豆指著牛皮說道：“這兩張皮去毛，我要做大鼓。”
第二天中午，聯(lián)盟里再一次舉行喪禮。
嗚嗚的號角低沉，大院里聚滿了族人。
比起上次氣氛要莊嚴許多，尤其是抱罐子老人和光棍漢，兩人的死格外悲壯，更能得到大家認同。
當青靈講述兩人事跡的時候，下面哭聲一片，尤其是雁蒼部，在夏天幾乎被滅族，本來以為人人必死，誰也沒想到會死里逃生。
兩個人都是他們部落的，這就讓雁蒼部的族人腰桿格外直，嚎啕大哭時恨不得自己也躺柴堆上。
巫衛(wèi)們戴著面具看不到表情，其他的少年和孩子們目光狂熱，小臉激動的通紅，隨著青靈的講述時不時大聲尖叫，這也是一群小瘋子。
巫小豆沉默了，青靈那點可憐的詞匯講不了多精彩，如果換成他來講，能讓這些人用頭撞墻。
青羽部斷后的九道背影、斷腿老人被鱷魚咬住時的狠辣、炎牛露在外面的腸子、狼群襲擊時那些悍不畏死的戰(zhàn)士、猛犸象沖鋒時死戰(zhàn)不退的身影……
包括柴堆上的九個尸體，這些人本就是一群瘋子！
巫小豆相信，如果自己心狠一點，只要稍加引導，以后聯(lián)盟里絕對是以血勇為尊，隨著孩子們的長大，這種血性崇拜將根深蒂固，他會擁有無數(shù)死士！
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身強力壯的戰(zhàn)士、嗷嗷尖叫的孩子、大肚子的孕婦……每個人都目露瘋狂，每個人都敢舍棄自己的生命。
巫小豆淚眼模糊，他竟然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大家都很窮，全村沒有幾臺電視，頻道更是少的可憐，看完節(jié)目的人都興高采烈討論劇情，孩子們第二天去學校，放下書包就挨頭講一遍動畫片。
那時大家都相信，相信那些故事，相信那些英雄，相信那就是世界。
巫小豆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聽到以身堵槍眼、手托炸碉堡的時候，他熱血澎湃，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如果有那樣的機會，自己將忘卻生死、毫不猶豫……
可是，隨著長大他變的猶豫了，不知何時起，老奶奶倒地不敢扶了，大家都變的很忙了，而且他多了一個壞毛病，遇上事學會分析了，分析這么做……值嗎？
一旦分析值不值，事情就全都變了味，舍身堵槍眼值嗎？身受酷刑不出賣祖國值嗎？為什么要我去做，你怎么不去做……
“嗚嗚~”
號聲凄涼。
“火祭！”
青靈脆聲喊道，轉身對著祭臺拜了下去。
哭聲一片，族人們輪流上前祭拜，有人下跪，也有人低頭抱拳，死者的親人披麻戴孝跪著回拜，雁蒼部的孩子代替了光棍漢的子女，擠擠挨挨好幾個跪在那里嚎哭。
場面噪雜肅穆。
巫小豆內心一嘆，他不會去鼓動人心，而是選擇了順其自然，這是個吃人的世界，絕不能磨滅族人的血性，更不能教會他們分析值不值。
盡快讓聯(lián)盟強大，改善生存環(huán)境，讓族人無需再用命換命，這才是作為巫公該干的事！
一千多人很強大，能橫掃很多部落，可是在野獸和大自然面前，弱小的象螻蟻，不能只靠運氣，必須自強自立。
火焰熊熊，吞噬了九道身影，祭臺下，一起消失的還有三匹大馬。
巫小豆長出口氣，上前對祭臺抱拳一拜，“各位爺們，走好！”
“嗚~”
號聲帶起哭聲，族人們相互扶持著，哭的一塌糊涂，這種喪禮真的能凝聚人心。
到了晚上，炎山巫的房間里，一眾高層聚在一起。
冰城那邊出現(xiàn)了狼群，大家索性全撤了回來，一是參加喪禮，二是找巫公商量怎么辦。
巫小豆決定明天跟著去看看，現(xiàn)在到了最冷的時候，外面的野獸都餓瘋了，他可不想再死人。
還有件麻煩事，草料不夠了，最多還能堅持一個月。
巫小豆留下幾只羊的時候就考慮過這件事，反正已經不夠，也不差幾只羊，他對此早有打算，說出來卻把大家嚇了一跳。
“過些天，我?guī)еR隊去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