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達扭頭看向遠方,眼底卻流露出一絲不甘心,又一次聽了樂在天說要保護自己的話,她腦子亂亂的,既擔(dān)心白蔚,又無法正視處于這個世界的自己。
她的心現(xiàn)在很沉,很累。她想,我與這個世界里的人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啊。如果說,要成為人帝才能回家,那我是不是永遠回不去了?而且說到底,人帝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來到這個世界的幾天里,眾人似乎都很自然地將自己放在一個只能接受的被動位置上,自己好像也接受了這樣的設(shè)定,因為沒有靈力確實是做不了什么,也說不上話。
可如果我一直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怎么辦?如果我永遠都回不了家了怎么辦?蘇達的眼里流出了淚水,看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書里寫的那樣能迅速地完美適應(yīng)穿越后的世界。
蘇達迅速地擦干了淚水,給自己打氣,沒關(guān)系的,眼淚擦干了又是一條好漢。
蘇達想起了當(dāng)年在警校的艱苦生活,剛進警校時,因為她長得瘦小,所以各項訓(xùn)練她都比較吃力,可最后不也優(yōu)秀畢業(yè)了。
無元靈也能登頂人帝的先例不是沒有,而做到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親爹,這就說明,對蘇達來說登帝之路雖漫漫,但并非絕無可能!如今我雖不如白蔚那般神力驚人,但努力修煉下去誰又能知曉日后的事呢?蘇達又樂觀了起來。
樂在天注意到了身邊女子的動作,卻不知她為何而哭。
興許是擔(dān)心白鹿吧,樂在天心想,又或許是想家了,難不成是被我的話感動了?
樂在天也望著遠方對蘇達說,“你為何哭?白鹿可是上古神鹿,就算力有未逮也絕對能逃掉,你不在這個世界長大可能不太了解上古神獸的厲害。放眼整個九州擁有上古神獸之靈的也不過寥寥五家。而這五家包括我家在內(nèi)是整個山海學(xué)院和九州的支柱?!?p> 見蘇達沒反應(yīng),他便繼續(xù)說道,“我是從家里逃出來的,我家有一個嚴厲的母親,一個不管事的父親,一個令人敬佩的大哥,他可是整個山海學(xué)院最厲害的人之一!哦,我還有一個二哥,不過他早就從學(xué)院出來云游四海去了。你家?guī)卓谌搜剑俊?p> 蘇達還在想著自己的事,沒理他。
樂在天繼續(xù)說道,“其實你也不用想家,你心里惦記著家人,家人惦記著你,你在哪都是能回得去的。不像我,在家里也總是一個人,大哥和二哥都是大陸里的厲害人物,母親對他們青睞有加也是自然?!?p> 他這話不知是說給蘇達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蛟S,在這小小的少年心里,他一直單純而執(zhí)拗地認為,母親不喜歡自己的根源在于自己的無能。
聽盧伯說,他自出生開始就體弱多病,爹不疼娘不愛的,所以便沒有機會跟著族里的長輩出去獵取神獸。大哥和二哥又實在太過優(yōu)秀,根本無法與之比較,他便也只好放任自然,想著在其他地方彌補自己的不足。
樂在天又忽然大聲說,“雖然我沒有元靈,但是我從小苦練輕功。所以,等會若有危險我就背著你使命跑,你不必擔(dān)心?!?p> 忽然樂在天又一拍腦袋,“我怎么把我的小寶貝們給忘了?!闭f完,他就吹了一段響哨,“我讓你看看我的小寶貝兒,讓它馱著你在天上飛,保準你開心!”
“謝謝你安慰我,我其實……”
蘇達話還沒說完,樂在天就突然不見了。
蘇達站起身來,向后一看,樂在天如一張紙人被一只通體雪白的老虎叼住,樂在天的右臂似是斷了,鮮血浸透了他的上衣,匯成一小股涓流從手臂留下。
白虎站在一塊巨型巖石上,眼底透出無盡的冷漠與殺氣,居高臨下地看著蘇達。
樂在天疼得快昏厥過去,他抬起頭瞇著眼看向咬住他的白虎,突然又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憤怒,咬牙喊出了“大哥”二字。
大哥?這只白虎是樂在天的大哥?
“你既是樂在天的大哥為何要傷他?”蘇達震驚地看著那只白虎。
白虎沒有回答,將樂在天甩出十米。樂在天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后砸在了一塊石頭上。
蘇達立即跑了過去,將樂在天護在身后,幫他按住流血的傷口,雙眼憤怒得像是要冒出火花。
剛才樂在天還在用一種充滿著敬佩的語氣向她介紹自己的大哥。這個“厲害”的大哥此時就重傷了樂在天,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會讓他對自己的親弟弟下如此重的手。
無論是什么原因,蘇達都不能忍受那些對自己家人動手的人,因為這樣的人對世界來說就是扭曲的存在,他們最信奉武力強權(quán)卻也最懦弱無能。
白虎落地幻化成一個高挑挺拔的男子,他傲然睥睨,靜靜地盯著蘇達。他雖面如寒霜,手無動作,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場卻如一陣颶風(fēng)在不斷震動蘇達的心。
蘇達的手有些抖,卻還是惡狠狠地瞪著他。
四周無聲響,無風(fēng)動。
蘇達感覺她仿佛在此與對面的男子對峙了千萬年。他們倆就這么靜靜地盯著對方,晚霞漸漸地從這片大地抽出自己的身影。
樂在權(quán)沉默是因為他不知該不該走那無可挽回的一步。如若走了,便只有將樂在天和眼前的女子一起殺掉。眼前的女子不像是修煉之士,卻很有勇氣,絲毫沒有退縮,也沒有掩飾眼神中的憤怒與厭惡。
他其實很欣賞這樣的人。
但此刻這女子卻令人厭惡,她的眼神一直在提醒著樂在權(quán)自己的所作所為。
被蘇達抱住的樂在天握住了蘇達的手,輕輕地拍了拍,用一種極虛弱的語氣說道,“我沒死,你不要擔(dān)心,想必是有什么誤會,我和大哥說說。”
接著他抬頭仰望樂在權(quán),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大哥,是不是母親叫你來抓我回去?我這次怕是真的惹惱了母親,我知錯了,我這就跟你回去,不過這位蘇姑娘……”
樂在天話音未落,樂在權(quán)就擲下了冰冷冷的幾個字,“把鳳凰之靈交出來。”
樂在天楞住了,搖搖頭道,“大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你應(yīng)該清楚,我從小就沒有接受過任何元靈,因此我也拿不出什么鳳凰之靈給你?!?p> 樂在權(quán)冷笑一聲,“若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你會乖乖將鳳凰之靈拱手讓人嗎?”
樂在天疑惑地看著樂在權(quán),眸子里透著不安。
樂在權(quán)見樂在天不回答,便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你怎會放棄如此好的翻身機會呢?有了鳳凰之靈你便能平步青云,樂氏族長,山海人帝,哪一個不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努力了這么久,怎么會讓你這個渣滓搶走原本屬于我的東西!”
樂在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從未窺覬過你的東西,從未。你到底知曉了何事?若我真有鳳凰之靈你便取走吧?!?p> “你生下來本就該死。當(dāng)年父親與她的鳳凰情人孕有一胎,只可惜鳳凰被人殺死,蘇和才便宜了你,將鳳凰胎寄生在你體內(nèi),如今你與那鳳凰胎融為一體,便不能算得是我樂家人,你不過是外面的野種神獸,念我們還有十幾年的兄弟情分,你若是自愿取出元靈,我可饒你不死?!?p> 樂在天如今終于明了,為何母親從小不待見他。
他慘笑,“我絲毫感受不到體內(nèi)的鳳凰之靈,要我如何給你?若我體內(nèi)沒有鳳凰之靈又當(dāng)如何?”
樂在權(quán)的臉冷若冰霜,“我方才咬斷了你的經(jīng)脈,若沒有鳳凰之靈,你早該死了。你既執(zhí)意如此那便別怪我送這個姑娘給你陪葬。”
樂在天垂下了眸子,“原來你早已動了殺心。那又何必再說這么多呢。”
樂在權(quán)的瞳孔微縮,頃刻間手便化作虎掌,沖到了蘇達面前。冷光一現(xiàn),五根如鋼刀一般的尖刺就劈頭蓋臉地向蘇達劃來。
樂在天用盡全身力氣,用左手將蘇達放倒,自己翻身就覆在了蘇達身上。
“咔嚓!”蘇達聽見了樂在天骨頭斷裂的聲音,樂在天氣若游絲卻還是不停地催促他,“你快跑,我答應(yīng)了白鹿……”
“樂在天!”蘇達的淚水噴涌而出,她悲傷而憤怒地叫了一句。
出人意料的是蘇達迅速地爬起來,擋在了樂在天身前。她的身子微微向左傾斜,似乎還保持著右腿脫臼時的站立習(xí)慣。她的手伸開,雖然短卻像劃出了一面屏障,執(zhí)拗地隔開樂在天與樂在權(quán)。
正準備下一次攻擊的樂在權(quán)見此狀愣住了。
樂在天側(cè)身倒在地上,后背血肉模糊。他很疼,他的肋骨斷了四根,他的右臂幾乎廢了。他在哭,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卻不是因為疼。而蘇達當(dāng)好完美地擋住了他的臉。樂在天就這么一個人靜靜地,淚流滿面地看著站在眼前的蘇達。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樂在天并不從小就是混世魔王。一個人從善到惡,從好到壞,從樸實到奸詐總需要一個什么契機。并沒有人從小到大就一定是這樣或那樣。
樂在天的改變從他又一次被坊市小孩們?nèi)簹?,倒在地上,鼻血流了滿臉開始。那年他只有五歲,那天他正準備找打狗棍玩。坊市里的小孩知道樂在天雖為世家子弟卻極不受重視,在家的地位連私生子都不如。
可他身上卻總有好東西,有時候是平常人家難得一見的糕點小食,有時候是一些外地帶回來的玩具。所以他們雖不樂意和他玩,卻很樂意搶他身上的東西。小孩的行為不作偽,嫉妒就是嫉妒,討厭就是討厭,打就是打,因此也格外傷人。
那個時候,站在樂在天身邊的打狗棍卻因為害怕躲了起來。
樂在天又回過神來,蘇達還在堅持著。
樂在天心想,這是生平第一次被人保護,這個人竟還是個女子,可有人保護的感覺,還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