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誠已經身受重傷,恐命不久矣。
“我的主公早在七年前就駕鶴西歸了,我的國家在一年前也油盡燈枯。我還能為誰效命呢?哈哈哈!可笑至極?。 瘪以\苦笑著,眼睛微閉,連連嘆息。
馮祜臉龐上流露出敬佩與惋惜之色,道:“對先帝如此效忠二十年之久,帝雖逝,心不滅,難能可貴,晚生佩服!”
“別廢話了,我撐不了多久了。有什么疑問還未解開,就快問吧!”褚元誠催促道。
“您為什么只是殺了尤沛,而沒有殺死其他人?”
“尤沛這個狗賊臨陣倒戈,害死先帝血脈,本就該死!至于那些無干之人,他們是押運糧草的,為了滅楚。死一個押運官不影響糧草的正常到位,若是全都死了,糧草還怎么抵達前線?統(tǒng)一天下本就是先帝殷切的希望,他盼了十幾年也沒等到。好不容易白晅有這個能力替他完成這個夙愿,即使此時已經不是蘇家的天下,但為了天下一統(tǒng),我想他泉下有知,還是會高興的。況且,我殺尤沛的時候他們都被麻翻了,自然不會對我有印象。唉……”褚元誠長嘆一聲,無不氣憤地瞥了一眼臥倒在地孫阜的尸體恨恨地罵道:“只可惜被這個賣國求榮的狗賊壞了大業(yè)。孫阜說他在這兒當太守只是為了替先帝血脈襄陽王蘇正策報仇,而我也有此意愿。我和孫阜約定,他負責迷翻眾人,我出手解決尤沛。事后我送他去一個世外桃源隱居起來,不問世事。沒想到,我殺死尤沛之后,他說他來善后一切事宜,然后就去隱居起來,可他竟然引來小股潛伏的楚軍,殺死所有人,搶走了糧草……”
“您是怎么知道他是引的是楚軍?起初我一直認為是普通賊寇干的,糧食被奪只是巧合而已。”馮祜虛心求教道。
“因為這個!”田伯雄突然從旁邊走過來,并彎腰從地上自己帶來的包袱中取出一把紅纓槍槍頭,朝馮祜晃了晃。
“我在案發(fā)現場發(fā)現的?!碧锊塾终f道,“這是一把普通的軍用紅纓槍,看似平淡無奇,內里可直指搶走糧食的人?!?p> “你是指做工?”馮祜恍然大悟道。
田伯雄點點頭:“嗯。這個槍頭上的云鶴紋是楚國天巧工藝,無與倫比。押運糧草的隊伍用的武器都是樸刀,所以這件兵器是楚國士兵所用。而且,死者身上的刀口是為了擾亂我們的調查方向。楚軍趁他們被迷倒,用刀砍死他們,搶走糧食。但不知是何原因留下了這桿槍。所以我斷定,他們一定還在潞陽城。”田伯雄望了望褚元誠,“是吧?褚大人?”
“嗯,田元帥果然不愧是‘鬼靈神斷’!”褚元誠贊許道。
“褚大人過獎。”田伯雄謙虛道。
“哼哼哼!我最終還是向命運低頭了!”褚元誠苦笑三聲,又道,“瑞麟,碩略,我雖落得如此下場,但這對我而言卻是一種解脫?!瘪以\越來越虛弱,聲音逐漸變小,面部的血色步步消退為慘白所代替。
“你本能輕松殺掉我們,可為什么不動手?”馮祜激動地握住褚元誠的雙手,淚水不住地往下滴。田伯雄則拍打馮祜的肩膀,以示安慰。
“啊哈哈哈!是的,殺死你們對于我來說毫不費力,有很多次機會你們就死在我的刀下了。但是,你們只知道我替先帝除掉不忠之人,卻不知道我們的真正計劃?!瘪以\狡黠地沖二人大笑,毫不在意插在自己身上的劍帶來的傷痛。
“你們,計劃?”田伯雄一臉疑惑地盯著氣若游絲的褚元誠,“你還有同黨?”
“哈哈哈!碩略,你們以后的麻煩還多著呢!你們可要當心了!”褚元誠諷刺地望向二人,譏笑道,“你們以為虎焰衛(wèi)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如果你們真的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哈哈哈哈哈哈!”褚元誠發(fā)出得意的笑聲,不過,顯得那么虛弱,那么無力。
“你的計劃是顛覆大秦吧!”馮祜松開緊握褚元誠的雙手,漠然道,“但是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計劃得逞的!我會隨時隨地等候你們的人的出現,只不過不是迎接,是——把他們送進地獄!”馮祜底氣十足地應對褚元誠的“恐嚇”,絲毫不失智者風范。
“是嗎?那就拭目以待吧,不過我……我是等不到了……”褚元誠越來越虛弱,胸口和嘴里的鮮血不斷涌出,衣襟上下盡皆血染。褚元誠將要倒下,田伯雄趕緊攙扶住他,不讓其失去平衡。
“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馮祜又緊緊的握住褚元誠的雙手,“若是有何遺言,我盡力而為。”
“瑞麟啊,我這兒先行謝過了。不過,你可以安心,在你們一統(tǒng)天下之前,一切都會風平浪靜?;⒀嫘l(wèi)不會妨礙你們的遠征大軍打仗。因為統(tǒng)一天下是先帝一直以來的夙愿。不過,不過,一碼歸一碼,白晅竊了蘇家的天下,他……他遲早都要還的!”褚元誠說話顯得非常吃力,卻還是硬撐著。
“你不要妄想了!這根本不可能!”田伯雄語氣堅定地反駁。
“啊哈哈!這只是你們的自我安慰而已。我是一個將死之人,不與你們做些沒用的爭論?!瘪以\忽然貼近馮祜的耳邊低語,“我的底細你知道的那么清楚,不簡單啊。我……想……我知道你的……身份了!自家的江山你真的會輕易讓外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奪走嗎?我想……你……不會……”語畢,褚元誠眼睛輕輕地閉上,嘴角帶著一絲微笑,轟然趴倒在了馮祜肩膀上。馮祜沒有推開他的身體,只是單手摟住了他,防止其滑落倒下去。田伯雄放下劍跑到馮祜身后試了一下褚元誠,已經沒有了鼻息,他死了,一個絕頂高手與世長辭。
將褚元誠的尸體安置在空地上,馮祜來到師妹青丹身邊,為她披上自己隨身攜帶的披風,裹好抱起來。用手帕擦了一下她的血污的臉蛋,不自覺便黯然神傷,一滴眼淚滴落到青丹眉心,凝聚而起沖去一滴血。馮祜蹙眉道:“小師妹,對不起,我食言了,沒能保護好你?!瘪T祜抱著青丹緩步走出一片狼藉的仵作處……
“都醒醒吧!”田伯雄不知從何處端來一盆冷水,潑到白城守、鄭升以及葛仵作等人頭上,他們頓時一副囧像,好似幾只落湯雞。
“誰潑老子?活膩歪了!”鄭升被澆懵了,頓時火冒三丈!開口就罵。
“本帥要是不澆這盆水,你們還想睡到天亮嗎?”田伯雄怒斥道。
見是元帥,鄭升的氣焰立刻就沒有了。若無其事地抹去臉上的水,賠笑道:“元帥莫怪,我老鄭本來就是個粗人,不怎么會說話,還請元帥大人多擔待。對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記得當時孫阜的手一揮,我們就不知不覺就倒下了?”
田伯雄撿起地上的一個小金瓶,里面還有些許白色粉末,田伯雄聞了聞,狡黠一笑:“是‘混沌散’,產自楚國的一種迷藥,能讓人在不被打擾的情況下昏睡三日。若是本帥不叫潑醒你們,你們能做一個長久的美夢!哈哈哈!”田伯雄鄙夷地看著鄭升。
“孫阜這小子呢?老子要把他碎尸萬段!”鄭升咬牙切齒地跺腳。
田伯雄指著躺在地上已經僵硬了的孫阜的尸體道:“不用了,孫阜已經就地正法了!至于碎尸萬段嘛,那是朝廷該給他定的罪,于我們無關?!闭f罷,準備離開仵作處。
鄭升以及其余人走到孫阜的尸體旁邊。鄭升道:“哎呀,死的真是別具一格啊,竟然連衣服也脫了!”鄭升望了望插在孫阜背上的飛刀,向眾人調笑孫阜道,“這狗賊莫不是睡女人的時候被姘夫找上門來弄死了!哈哈哈!”鄭升一邊笑著,一腳狠狠地踩在了孫阜的臉頰上,踹了好幾腳,方解心頭之恨,遂快步追上田伯雄。
“元帥,接下來該怎么辦?”
“把褚元誠的尸體厚葬,對外不要公開其真實身份,就說他為了奪回糧草英勇殉職,向朝廷給他請功;至于孫阜,叛國投敵,勾結楚國。謀殺糧草押運官尤沛以及襲擊運糧隊,罪不容誅。被魯昂發(fā)現,二人同歸于盡。把孫阜尸體抬回去,交由大理寺處理。仵作處的眾人遺體,因為打斗而遭到不同程度的‘糟?!?,向朝廷上表,安撫其家眷,撥些銀兩讓他們衣食無憂?!?p> “末將這就去辦!”
在潞陽城驛館的上房中,一名約莫二十歲的美貌女子安然地躺在榻上,她沒有化任何妝容,沒穿什么綢緞綾羅,只是一襲青衣素服。雖無珠光寶氣的修飾,但依然美麗動人,天姿國色。美中不足的恐怕只有一臉的憔悴和隱隱約約的掌摑痕跡。
在床榻旁邊,一個俊朗青年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還未蘇醒的女孩兒。似乎有說不盡的話要與女孩傾訴。青年雙眉緊皺,緊的能夾住一雙筷子,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自責與擔憂。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那個女孩兒緊閉的秀目緩緩睜開,那水靈靈的眼睛甚是清秀,甚是清純,只可惜,內里流露出的卻是數不盡的恐懼與悲傷。
女孩兒醒過來,第一眼望向俊朗青年,猛然緊緊地抱住青年的臂膀,將頭深深地埋在對方的胸膛中,遂像個小孩子似的號啕大哭。
“師兄你怎么才來啊!我好害怕,好害怕!你怎么不來救我?。鑶鑶琛?p> “青丹,是師兄的錯,是師兄的錯!師兄沒照顧好你,師兄該死!師兄該死!”說罷,俊朗青年猛抽自己嘴巴。哐哐作響。
“師兄,你不要自責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只是你以后不要丟下青丹不管,不要丟下青丹不管!”青丹連忙攥住自己抽自己的俊朗青年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打自己了,你這樣我更加難過!”說著便淚如雨下,將頭深深地埋在對方的胸膛。
“我會的,你以后不用怕,我以后絕不會丟下你!我以后一定用生命保護你!我馮祜發(fā)誓!”馮祜雙臂緊緊地摟住青丹,瞬間淚如泉涌,不能自已。
“罪人是找到了,我們該去哪里找被搶的糧草呢!”鄭升向田伯雄問道。
田伯雄答曰:“糧草已經找回來了!”
“找回來了?”鄭升吃驚的盯著田伯雄,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在一個時辰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到糧草,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嗯?!碧锊埸c頭道,“瑞麟曾經在馬車旁邊發(fā)現模模糊糊的馬蹄印,我們順著馬蹄印自然很快就把這群楚國混進來的奸細一網打盡嘍!糧草他們還沒來得及運出城呢!”
案件辦完了,孫阜的尸體經大理寺“審定”,判為車裂。運回京城,于菜市口行刑。因孫阜通敵叛國,按《秦新律》,誅三族。
魯昂的真實身份因為沒有上奏,且田伯雄只表奏其功,特下旨意追封魯昂為忠勇侯,以侯爵禮節(jié)厚葬。因其無親無故,故而于其殉職之地建立“忠勇廟”,供后人供奉,以揚其德。
“孫阜那個大惡賊真的沒有那個把我怎么樣?”青丹忸怩不安的向馮祜追問,臉上不自覺的泛起一抹紅暈,在夕陽的余暉下,別有風致。
馮祜調笑道:“你想讓他把你怎么樣?”
真的沒把我……”青丹的臉蛋如掛在天上的晚霞一般,不再發(fā)問。
“嗯!”馮祜堅定地回答。遂把對方擁入懷中,“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哪怕是一根頭發(fā)!”
青丹也小鳥依人般把小臉貼在馮祜的身上,依偎著,共賞夕陽落下,一輪新月的升起。
“瑞麟,你的劍!”田伯雄把馮祜叫到帥帳,將銀劍湛盧遞上。
馮祜接過劍,無不感激地說:“多謝碩略有心幫我拔出來!”
你我之間,不必客氣,”田伯雄頓了頓繼續(xù)說,“此次與你合作,我甚是痛快,真想和你再次聯手。只可惜,我馬上就要回京了。唉!”田伯雄惆悵地長嘆一口氣。
一切隨緣。我們以后一定還會共進退!只是一個時間問題罷了!”馮祜輕拍田伯雄肩膀,讓田伯雄不要為短暫的分離而傷感。
“你為何對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還有褚元誠臨死前在你耳邊到底說了些什么?”田伯雄話鋒一轉,突然讓馮祜一時語塞。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若是時機成熟,你自然會知道。”馮祜說完低頭不語。
許久,田伯雄、馮祜對視良久,卻一言不發(fā)。
“接到陛下旨意,我得速速回京。陛下讓馮軍師接任我的元帥之職,你們以后就得為馮元帥馬首是瞻!知道了嗎!”田伯雄在元帥交接大典。
“知道,我們必聽從馮元帥調遣,絕無二話!”鄭升首先表明態(tài)度,眾人隨聲附和。
“承蒙各位將軍士兵兄弟們的抬愛,我馮祜一定不會辜負圣恩。全力滅楚,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馮祜的滅楚決心的呼聲響徹云霄,眾人隨其齊呼:
“滅楚必勝!天下一統(tǒng)!”
“滅楚必勝!天下一統(tǒng)!”
田伯雄取出帥印,雙手奉上,馮祜恭敬地接過帥印,舉起一揮,士氣更盛!
“這么快就要啟程嗎?”馮祜向正在收拾行裝的田伯雄問道。
“嗯,時間緊迫,耽擱不得?!?p> “不跟大家打聲招呼?”
“不了。后會有期吧!瑞麟老弟!”田伯雄戀戀不舍地背起包袱,跨上馬,看著馮祜。
“后會有期,碩略兄!”馮祜亦是一顆眷眷之心,雙手抱拳。
“嗯?!毖援叄锊鄞蝰R啟程。
“駕!駕!”
一人一騎漸行漸遠,消失在馮祜視線之中。
“現如今,一些瑣碎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現在我們做的是全心全力地完成滅楚大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