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一大早去膳房預備早膳,迎面便是碰見了沈清漪。
“姑姑早?!?p> 碧落脆生生的聲音讓沈清漪笑道:“姑娘也早,膳房食材還齊全吧,若是不夠了,便讓下頭的人置辦?!?p> “沒問題,”碧落笑了笑,忽然響起了什么般,攔住了沈清漪問道,“姑姑,昨兒夜里,碧落聽見似乎有唱戲的聲音,時有時無的,可是行宮的戲班子在練曲?”
沈清漪聽了,目光微凝,隨即笑道:“是啊,先君最喜歡聽戲,這行宮里也養(yǎng)了戲班子,只是天君不大喜歡,那些戲子便也落個空,閑來無事,便越發(fā)沒了規(guī)矩?!?p> “原來如此,”碧落似乎明白了,點點頭說道,“那謝謝姑姑,我先走了。”
“無妨。”沈清漪微微點頭,隨即離開,今兒天君要去櫻桃園,她需得親自去打點才放心。
花園假山后,一溜煙跑來了個小宮人,生得標致白嫩,如小姑娘般美目流轉,卻愣是個男子。
沈清漪轉頭,臉色已然鐵青,厲聲喝道:“讓你們消停些日子,待天君走了,再一切如舊,你們偏偏讓那個瘋子又唱出聲來了!”
那宮人低頭說道:“姑姑息怒,是奴才們昨夜疏忽了,一時沒看住那瘋婆娘?!?p> 沈清漪剜了一眼他道:“底下的那個,沒什么動靜吧?!?p> “姑姑放心,瘋婆娘攔不住,底下的那位,可是妥妥當當的,”小宮人抬眼,神色有些遲疑的說道,“姑姑,那個瘋婆娘,的確瘋瘋癲癲不成人形,索性,我們就做掉她,先君已經駕崩,我們……”
“那是先君的意思,”沈清漪冷聲說道,“那個瘋婆娘要壽終正寢,否則你我死后如何向先君交代?左右天君在此小住半月,定給我看住她!”
那小宮人諾諾應下,便轉身消失在林蔭之中。
碧落做了早膳,回了紫薇殿,見白蘅蕪,居亦龍與白煜已然在桌旁坐好,聊些什么。
白煜有話是憋不住的,忍了半日,還是開口問道:“天君,昨夜睡的可好?”
居亦龍也有些緊張的看了看白蘅蕪,不知她是否也有察覺。
“昨夜?”白蘅蕪被問的莫名其妙,“本君熬了一夜,又趕半日路,睡得當然不錯啊,你們怎么?睡得不習慣?”
白煜看了看居亦龍,只見居亦龍悄悄搖了搖頭,剛好早膳上桌,也唯有吃,才能堵住白煜的嘴。
既然天君沒有察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蘅蕪見沒了下文,便對白煜說道:“昨兒有些晚,你的百珍園也沒去成,一會吃過飯,我們一起去吧,午后我們去摘櫻桃。”
白蘅蕪看向居亦龍,眸子里閃起漣漪般的光亮。
居亦龍也報之一笑。
白煜將這一切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攪動著粥說道:“天君,摘櫻桃這種事,太麻煩了,要不,臣內去百珍園逛逛,天君和龍兄去摘櫻桃,臣內還可以坐享其成……”
當真,大言不慚。
白蘅蕪扶額笑了笑,無奈說道:“你啊,躲懶天下第一,你在百珍園逗逗鳥喂喂馬,倒是累的我與景郎摘櫻桃,你吃現成的,這天下就沒這個道理。”
居亦龍也默默笑道:“白承書說的時候,倒是很有道理的樣子呢?!?p> 白煜抱拳說道:“還是龍兄講道理!”
“…………”
早膳過后,白蘅蕪與居亦龍起身去了櫻桃園,墨衣跟在白煜身后,看著自家主子折了根草繞在手里玩,哼著小曲,十分愜意的模樣,心里更是十萬個不解。
“主子,為什么要拒絕天君啊……”
墨衣小聲呢喃著。
白煜回頭拉著墨衣,把胳膊搭在他肩上說道:“龍兄不喜歡那種嘰嘰喳喳的地方,天君難得能與龍兄一起獨處,我多讓給他們些空間,也是給我自己些自由?!?p> 墨衣聽了,還是不甚理解,但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只是主子,你也是天君后宮的人啊,一點爭寵之心都沒有么?
百珍園中,奇珍異獸諸多,遍地飛禽走獸更是數不勝數,有不少羽毛艷麗的鸚鵡置于廊下,白煜剛走過去,就聽其中一只鸚鵡帶頭喊起來:“白承書萬福,白承書萬福?!?p> 緊接著,所有的鸚鵡都開始參差不齊的叫喚起來,白煜一面笑得岔氣一面捂著耳朵說道:“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七嘴八舌了,夠了夠了夠了……”
看管鸚鵡的宮人走過來,拿著小木棍挨個敲敲讓它們閉嘴,白煜的耳根子這才清靜下來……
往里走著,面前便都是金色鐵籠,白煜看著,忽然拉著墨衣激動道:“看,那個白獅,好小啊?!?p> 獅籠之中,有一頭毛色雪白,剛出生不久的幼崽,因為太小,飼養(yǎng)的宮人正準備把它先移到別的籠子中,也安全些,宮人抱那小白獅出來,白煜走過去湊趣說道:“這個小獅子還蠻可愛的?!?p> 宮人應道:“回白承書,這只白獅的母親昨兒打架的時候被咬斷了喉嚨死了,這小崽太小,怕別的獅子欺負它,只好給它單獨放一處了?!?p> 白煜在后頭興致勃勃的看著宮人把小獅子放到另一個籠子中,又問道:“它這么小,吃什么?”
宮人回道:“剛出生幾天的小獅子,只能喝奶,大一些,就能吃肉渣,其他動物內臟了?!?p> “哦,”白煜看著,蹲下身接過宮人手里的奶說道,“我來喂吧?!?p> 墨衣在身后有些緊張,管它小不小的,它好歹也是個獅子啊!
可是他想都不用想,這輩子他都攔不住他家主子。
看著小獅子格外溫馴,曬著太陽喝著奶,小眼睛瞇起來很是享受的模樣,墨衣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白毛,忽然遠處傳來什么聲音,墨衣“蹭”的蹦起來撲到白煜身上:“主子!鬼又來了!”
白煜沒好氣的推開墨衣,站起來抖了抖袖子上灑了的奶:“大白天你見鬼??!”
墨衣縮著脖子可憐兮兮的說道:“主子你聽……聲音又來了……”
遠處,朦朦朧朧,傳來空靈詭異的唱腔,幽幽凄涼,令人毛骨悚然。
而這次的聲音,比在紫薇殿里聽得更真切些許。
白煜忙回頭拉住剛才那個宮人問道:“行宮里可有梨園戲院?”
那宮人低下頭說道:“回承書的話,先君在的時候設有梨園,后來先君病重駕崩就荒廢了……”
“那這唱戲的人呢?她每天都會唱么?”墨衣追問道,宮人連連搖頭說道:“這個奴才不知,百珍園野獸不少,每日聲音都是亂哄哄的,奴才鮮少能聽到……”
白煜看著那宮人似是慌張的模樣,心下起疑,便問道:“那梨園怎么走?”
宮人忙攔住他道:“承書萬萬去不得,梨園已經被先君下令封園,誰都不得踏進的?!?p> “那里頭的戲子呢?”白煜凝視著那名宮人,顯然他定是知道什么,只聽他說道:“也一并封在里頭了,承書莫要怪罪,這是行宮里的禁忌,梨園里有鬼,進不得……”
墨衣下意識靠緊了白煜,白煜默默向旁邊移動了一下。
出了百珍園,白煜便順著小路走,只覺得越來越荒涼,墨衣看著周邊沒人,便說道:“主子,他剛剛說梨園有鬼啊,咱們別去了吧。”
“這世上哪來什么鬼!”白煜看了看四周花草,湖邊一排柳樹后頭,似乎有一處斑駁紅墻,看起來很是寂寥落魄。
紅墻根下,雜草叢生,已然有半墻之高,繞至宮門前,白煜抬頭一瞧匾額,的確是有“梨園”二字。
只是,那木匾已然破損,皆是裂縫蟲蛀,宮門更是紅漆斑駁,難以想象梨園之內,是何凄涼模樣……
墨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叩了叩門。
然而門內并無回應。
許久,白煜聽到一聲破舊木門的摩擦聲,不多時,門開了,只開了一個小縫隙……
一雙眼睛混沌的打量著門外的人,開口問道:“你們是誰?”
那聲音簡直如年久失修的漏窗破風,實在難聽,墨衣只道:“這位是白承書?!?p> “白承書?”那老婦人瞇起眼睛想了半日,忽然問道,“新君是不是登基了?”
白煜微微凝神,墨衣更是震驚,這里的消息怎能如此閉塞?
還未等墨衣回答,那老婦人便又笑道:“我這老不死的記性不大好,先君死了,新君可不是繼位了,如今,是什么年啊?!?p> 墨衣回道:“賀沅二年?!?p> “哦?!?p> 那老婦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后兩手一并,竟要關上門,白煜忙抵住門說道:“婆婆,白煜冒犯了,我也是無意中聽見這梨園有人唱戲,得知這里已然荒廢多年,想過來一探究竟。”
老婦人冷哼一聲,橫著眼瞧了瞧白煜說道:“先君下令任何人不得入這梨園禁地,不過是戲子唱戲打發(fā)時間罷了,有何好奇的?且你算個什么東西,想進就進?”
“哎!你這老太太,怎么說話的!”墨衣聽了這話,氣急敗壞的敲著門喊道,那老婦人早早就關上門,就留給了兩人緊閉的木門兩扇,以及隨風揚起來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