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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是蓬萊夢中客

第八十八章◎別有天地(完)

歸是蓬萊夢中客 扶白公子 4630 2019-04-19 09:00:00

  初冬第一場雪,白蘅蕪下了早朝,便去了書雅殿。

  或是白蘅蕪已經(jīng)很久,不曾下了早朝便進后宮了,書雅殿此刻還是靜悄悄的,舒意興才剛剛起來梳洗好。

  早膳是碧落親自送來的,楚兮忙忙接過來笑道:“姐姐怎么親自送過來了呀?下次讓奴才取就成了?!?p>  碧落淺淺一笑:“今日清閑得很,也不能總待在御膳房里不是?昨日晚上天君說這雞湯面條好吃,這不一大早讓膳房做了,送去了各個宮里都嘗嘗?!?p>  楚兮接過來那面條,看著不禁心里一酸,卻沒事人似的笑道:“那就多謝姐姐了?!?p>  碧落只是笑笑便離開了,楚兮拿著面進了殿內(nèi),把早膳擺好了便叫了主子來吃飯,舒意興坐下,第一眼便看見了那碗面,頗為疑惑的抬頭看了看楚兮,楚兮只好道:“碧落姑娘來送的,說是天君昨晚說好吃,今早各個宮里都送了,主子別多心。”

  舒意興聽后,悄悄舒了口氣,剛剛吃了半碗,就聽外頭人傳了一句“天君駕到”——

  舒意興趕忙起身,卻見白蘅蕪已然進來,便行禮道:“臣內(nèi)給天君請安?!?p>  “起來吧,”白蘅蕪拉著他坐下來,看了看桌子上,便道,“這面怎么樣?好吃么。”

  舒意興點頭道:“挺好吃的?!?p>  白蘅蕪笑道:“喜歡就好,對了,今日白公子張羅了一臺戲,聽說還挺熱鬧的,一會你與本君一同去吧。”

  舒意興聽了自然點頭道:“好?!?p>  他雖然有幾分奇怪,畢竟他覺得天君不似好熱鬧的人,但是偶爾興致,也不是意外,于是用過了早膳,便與白蘅蕪一道去聽了戲。

  初雪落地,與紅墻相映成趣,紅妝戲臺,都是熱熱鬧鬧的,舒意興看著也高興,白蘅蕪悄悄與居亦龍白煜對視一笑,雖然舒意興看著總是小心翼翼不愛多說話,但是此時此刻,卻是十分開心,看著舒意興難得笑的開懷,白蘅蕪也十分舒心。

  玉衡遠遠看著那戲臺熱熱鬧鬧,不免心中欣慰。

  幾場戲,白煜依依不舍看著落幕,十分憂傷的看了看尚未黃昏的天空,左手拉著花昱塵,右手?jǐn)堉右帻?,大步流星往回走,風(fēng)書亭自然早早回了宮,照看兩個孩子,江顧詞更別提了,一早就跑去和那些戲子研討風(fēng)花雪月去了。

  只剩下舒意興一人,看著白蘅蕪還坐在那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看著白蘅蕪傻笑。

  白蘅蕪起身拉著他,似是漫不經(jīng)心道:“入宮這么久了,你還沒和我說過關(guān)于霖洲的風(fēng)土人情呢,說起去霖洲微服私訪,也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p>  舒意興聽聞“霖洲”二字,神情不免有些落寞,兩個人并肩往書雅殿走著,白蘅蕪見舒意興遲遲不說話,倒有些難過的模樣,心下竟然有些不忍,剛要岔開話題,便聽舒意興開口說道:“其實,霖洲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說起來還是沒有云洲風(fēng)景如畫?!?p>  白蘅蕪若有所思的點頭,看了看他道:“瞧你是不是想家了?罷了,不提了?!?p>  想家?

  舒意興微微一愣,家?對他來說像什么?不過是一方宅子,三頓飯菜,僅此而已,說是想家,還不如在這宮中,雖然時常忐忑,怕事情敗露,但是有玉衡這個舊相識,也有天君寵愛在側(cè),他是最知足的了。

  白蘅蕪余光瞧著他,時而落寞時而笑的溫馨,不覺偷笑,回了書雅殿,已是黃昏,眼看著快要傳晚膳,白蘅蕪便讓雙音叫玉衡過來,待玉衡過來,白蘅蕪便關(guān)了門,問玉衡道:“本君一直沒注意過,這五品才人的生辰賞賜都有什么?”

  舒意興一聽,心忙一懸,跟著玉衡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又不能不回,便按捺住心虛,回道:“天君,五品才人的生辰賞賜有白銀五百兩,文房四寶一副,各色錦緞兩匹,象牙折扇一把………不過天君,舒才人的生辰是在下個月……”

  “沒了?”白蘅蕪頗為意外,卻不理玉衡最后那句話。

  玉衡不明所以的點頭,悄悄看了看舒意興一眼,他仿佛看到了舒意興眼中沸騰的無助,玉衡心里頓時騰升了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

  舒意興此時的心“砰砰砰”直跳,卻聽見了白蘅蕪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這生辰賞賜是有點少,按著四品徽儀的儀制,晚上把賞賜送過來吧。”

  玉衡聽了,心里“咯噔”一下,天君為什么偏偏今天讓他把生辰賞賜送過來,難不成……天君知道了什么!

  與此同時,舒意興更是心里泛起了千層浪,再難平靜,胸口起伏越來越明顯,后背似乎已然濕了一片,指尖越發(fā)蒼白冰涼,頗為絕望的看著玉衡,玉衡身后的楚兮,已然嚇得傻愣起來,大氣也是不敢出。

  白蘅蕪倒是個沒事人一般,繼續(xù)囑咐玉衡道:“這個送完生辰賞賜后,記得明日開始操持舒才人搬宮的適宜,巍然殿前前后后住了不少人,如今后宮不再選秀,你就盡管按著舒徽儀喜歡的布置來,缺什么少什么,就讓雙音出宮的時候帶回來,還有啊,這個舒姓,叫著叫著,本君總會想起舒云,心里總是不舒服,不如本君就賜你個封號吧,既然從此后沒有新人,就只有我們這些人,本君也只希望你們都能夠高高興興的,不如就封號為興吧?!?p>  ………

  舒意興越聽越緊張,越聽越覺得哪里不對,天君這漫不經(jīng)心的幾句話根本就不是無心之語,更是大有深意,可封號……這封號……

  “天君,臣內(nèi)無皇嗣功勞,也無其他功勞,貿(mào)然晉升,臣內(nèi)擔(dān)當(dāng)不起……”

  舒意興心虛的喃喃言語,白蘅蕪卻嫣然一笑,看著他道:“沒關(guān)系,就當(dāng)是給你今日的生辰賀禮?!?p>  今日生辰!他入宮時報備的明明是舒意云的生日,是下個月,為什么天君會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

  舒意興手腳已然冰涼,臉色蒼白無比,手里勁一失,茶盞就“咣當(dāng)”一聲碎落在地,舒意興身體似乎不大聽得使喚,慌忙之中想起身收拾,卻一下子失衡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已經(jīng)完全垮塌了,他好像瞞不住了,真的瞞不住了!

  玉衡看著舒意興崩潰至此,心里也是如墜深淵,白蘅蕪卻還是坐在榻上喝茶,慢慢悠悠的說道:“玉衡,我記得你好像會下棋,一直聽說舒,不,興徽儀棋技與風(fēng)公子不相上下,不如你們兩個下一盤,本君也跟著湊個熱鬧?!?p>  舒意興聽了,緩緩閉上眼睛,深呼吸幾回,便睜眼伏身道:“臣內(nèi)有罪,隱瞞至今,是臣內(nèi)一時糊涂,不敢說與天君,天君剛才賜封號,想必已然知道原委,臣內(nèi)知道這是欺君大罪,不敢奢求天君原諒……”

  玉衡與楚兮在后頭聽著,不覺低著頭死死閉上眼,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早晚等來的都會是一死,從楚兮入宮,從玉衡認出那一刻,他們就都知道,這世上沒有能夠瞞得住天君的事情!

  白蘅蕪食指點唇,看了看此刻瑟瑟發(fā)抖卻“慷慨赴義”的身影,與其說是跪拜,還不如說是蜷縮……

  想到那本就青澀謹(jǐn)慎的人,入宮又一直擔(dān)驚受怕,白蘅蕪終是不忍,既然只是一層窗戶紙,又何必再讓他受驚,想到這里,白蘅蕪不覺嘆了口氣,伸手勾起舒意興的下巴,那原本圓潤透白的小臉,如今已然慘白,頭是抬起來,眼睛卻還不住的低下,一味的逃避白蘅蕪居高臨下的審視。

  “那你現(xiàn)在告訴我,你到底是誰?!?p>  白蘅蕪的聲音顯然還是那樣溫和,可是落在殿內(nèi)幾人耳中,卻好像是一把出鞘的溫柔刀,聲聲如滴血。

  舒意興依舊不敢抬眼,只能顫抖著聲音道:“臣內(nèi),臣內(nèi)是……舒家庶子……舒意興。”

  眼里打圈著淚,卻倔強不肯流下來,白蘅蕪見了長出一口氣,見他不敢看自己,索性蹲下身來,雙手環(huán)住舒意興的脖子,柔聲說道:“你知道么,等你這一句話,我等了很久?!?p>  一屋子人,驚掉了下巴。

  舒意興不可置信的看著白蘅蕪,那真摯溫柔的眸子,半分怪罪與殺意都沒有,全是女兒家的溫柔似水,舒意興愣住了,全然屏住了呼吸,不敢吹破這似夢的幻境……

  白蘅蕪默默嘆了口氣,把這事情的經(jīng)過都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舒意興聽了,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再三確認了天君并無生氣后,這才敢起身,回坐在榻上,玉衡與楚兮也敢長抒一口氣,適才可是嚇得魂都要不見了。

  后來,舒意興問過白蘅蕪,為什么要戳破那一層窗戶紙,白蘅蕪依舊是那一句話。

  她不愿意讓他頂著別人的名號活一輩子,她想讓他做自己。

  就像白煜,就像……秦若筠。

  再后來,這后宮當(dāng)真再無新人,而孩子們,也都慢慢的長大了,錦珩受花昱塵熏陶,越發(fā)喜歡彈琴,總是待在御樂司不出來,清歡越來越穩(wěn)重,行事作風(fēng)像極了白蘅蕪年少時的模樣,清鸞很是活潑,總喜喜歡和兄弟姐妹們玩鬧,有時候白煜都懷疑是不是鳳凰祠把兩個孩子搞錯了。

  至于錦垚,則喜歡掉書袋,每天都在搖頭晃腦背書背詩,說話也是文縐縐的。

  清姮與錦琰雖然是親兄妹,可是卻千差萬別,錦琰喜歡畫畫,清姮卻喜歡舞刀弄槍,若不是風(fēng)書亭非他們親生父親,白蘅蕪不禁懷疑清姮就是風(fēng)家將門的后人。

  又是許多年,孩子們長大成人后,白清歡毫不意外的被立為了儲君。

  后來啊,算起來竟是賀沅二十五年。

  白蘅蕪傳位儲君白清歡,其余的少君少君,封王亦封地,大多也都各立門戶,無需他們再操心了,而年過中旬,孩子安穩(wěn),亦是最要緊的事了,而清歡登基稱君后,本想在宮中搭建太君殿給母君居住,卻不知,早趁著月黑風(fēng)高夜,白蘅蕪帶著她后宮寥寥幾人,出了九霄城的大門,買了馬車揚長而去,從此瀟灑天地。

  只是清歡不知道,白蘅蕪出宮后,便放走了江顧詞,他在宮中已然拘束了半生,他一生最向往山水田園,自在獨身,不愿牽扯兒女情長,白蘅蕪也不愿勉強,而江顧詞離去后,白蘅蕪身側(cè),便還有居亦龍,白煜,花昱塵,風(fēng)書亭,舒意興五人。

  各自帶著自己的貼身宮人,再算上碧落與玉衡,一輛馬車塞不下,只能又買了一輛。

  待清歡知道母君攜家眷“離家出走”的消息,白蘅蕪恨不得都要到云洲境界了,清歡覺得母君最能逛的大概也就是蓬萊四洲,便吩咐人在每一個洲郡都買了宅子,方便白蘅蕪幾人居住。

  云洲境地,碧落與玉衡成了親。

  霖洲境地,故地重游。

  酈洲境地,白蘅蕪生平第一次看見大漠戈壁。

  松洲境地,白蘅蕪卻遲遲不曾出門。

  這里,有一個人。

  黃昏,白蘅蕪喂飽了身下白馬,一路奔去了曾經(jīng)那條熟悉的鄉(xiāng)間小路。

  封陽縣,秋收麥浪,格外金黃,四處麥香,讓人心神安寧……

  下馬,入巷,又是那一條熟悉的小黃泥路,只可惜,巷口那幾個老大娘,已然不在。

  那扇木門,半開半掩,看起來似乎比原來舊了一些。

  院子里炊煙裊裊,里頭還隱隱約約有著說笑聲,仔細聽去還有雞鳴狗吠,十分熱鬧。

  若有若無的魚湯鮮味,讓白蘅蕪眼眶一熱,恍然間想起,那是多少年前,她也吃過他宮中的奶酥魚片。

  “篤篤篤——”

  有人敲門。

  松竹正往鍋里下著豆腐,忽然聽見敲門聲,便回頭嚷道:“清水,快去開門啊?!?p>  “好嘞!”清水從秋千上懶洋洋起身,“吱呀”一聲拽開了門,頓時傻在了那里。

  秦若筠正在屋內(nèi)擺著碗筷,忽然聽見有人敲門,以為是誰家要借什么東西,便出來看看,可剛一出門,秦若筠便再也挪不動腳步了。

  她……

  變了,又沒有變……

  白蘅蕪站在門口,看著秦若筠,幾近是濕了眼眶,卻依然溫婉一笑道:“秦公子,好久不見,從今天起,你可以叫我,白夫人?!?p>  秦若筠看著白蘅蕪那熟悉卻又陌生的淺淺笑容,只覺得鼻尖一酸,心內(nèi)卻不知道是怎樣的風(fēng)起云涌,開口有幾分顫音道:“天……白夫人,您怎么會……”

  白蘅蕪一面笑著,一面走進院子,來到秦若筠面前,卻不知怎的淚如泉涌,一面抹淚一面笑道:“你看你看,這皺紋都長出來了……”

  秦若筠手微微顫抖著抬起,輕輕摸去了白蘅蕪眼下淚水,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溫度……

  不知不覺,眼前已然朦朧。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看著對方,一個勁的給對方擦眼淚,院子里松竹,清風(fēng)與清水都看得傻了。

  不過片刻,秦若筠才開了口,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夫人……一個人來的?”

  白蘅蕪擦干了眼淚,點了點頭,想要告訴他,自己出宮后的生活,卻不妨聽到身后有人吹著口哨,秦若筠一抬頭,只見那狹促的大門口,擠滿了人,入眼,都是那無比熟悉的面孔。

  居亦龍,白煜,花昱塵,風(fēng)書亭……

  再見故人,秦若筠不禁激動萬分,如今,再也沒有了禮數(shù)尊卑,那一面面笑容,又是那般真誠,親切。

  “你們……”

  秦若筠如鯁在喉,還未能說出口,便聽這門口一群人放肆喊道:“怎么可能只有夫人一個人呢!我們可都一起來接我們的太君后大人回家了!”

  一句話,頓時讓秦若筠淚如雨下。

  實際上,白蘅蕪面對眾人的跟蹤毫無察覺,也著實給她嚇了一跳,不過,這個院子如今看起來,竟是那般溫馨。

  “若筠,跟我們回家吧。”

扶白公子

晚間補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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