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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是蓬萊夢中客

第一章◎舊府新宮

歸是蓬萊夢中客 扶白公子 3885 2018-11-29 11:48:17

  東沉十六年夏,太芫天君薨,蓬萊國第九任儲君白蘅蕪繼位,如今,是賀沅元年七月二十六日,是新任天君登基的第十五日。

  先君只生一女,故早在白蘅蕪身為儲君前,便已納了朝中一品凌云將帥府之子秦若筠,后來白蘅蕪被封為儲君,先君做主,又納了二品禮部典史令——居文淵之子居亦龍,同日入府的還有五品云洲都史程菀之子程曦。

  九霄城,鳳儀宮中。

  “天君,如今后宮各處都打點好了,”雙音拿著從御宮司取來的后宮儀制冊,放在白蘅蕪桌上,“為了忙太芫先君的后事,穩(wěn)定前朝,天君都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與幾位君子過話了,如今都穩(wěn)定下來,天君也該給他們個名分了,何況下月便是三年一屆的選秀了?!?p>  白蘅蕪一邊扇著扇子,一邊頭疼的賴在榻上道:“這一年多過于忙碌,我倒有些記不得他們了,我好像記得程曦,他還挺是俊俏的?!?p>  “是呢,程君子長相俊俏,居君子也還不錯,只是平日里悶悶的,也不太說話,說起來,秦君子還是最出挑的,文武雙全,家世又好?!彪p音替白蘅蕪回憶道。

  白蘅蕪笑了笑說道:“你這樣說,我倒想起來了,秦若筠那個人,是個知書識禮,才華出眾的,行事也妥當(dāng)沉穩(wěn),只不過中規(guī)中矩,無甚新意……”

  “那天君是怎么個決斷呢?”雙音問道。

  白蘅蕪丟下扇子,起身說道:“我便還是去他們那里看看罷了,讓舒云跟著便是了,你得去趟御宮司,封好搬宮的賞賜,兼顧下月新人入宮,同樣多備著些。”

  “是,天君?!彪p音應(yīng)下,退了出去,門前的宮人舒云進了來,伺候了白蘅蕪更衣,便隨著去了后宮。

  一路上,楊柳微搖,荷香浮動,正是盛夏光景,午后的日頭更是毒了些,白蘅蕪坐轎輦行于后宮,過往宮人皆跪拜請安,其實一來一往,無需行此大禮,但新君上位,這后宮宮人皆不清楚其脾氣秉性,自然小心翼翼。

  白蘅蕪看著一路這清一色的男人,不由想著雙音快回來,還能說些知心話來,先君忌諱宮中有女眷行走,便都清了人。

  落梅庭,是后宮未受封君子所住之所。

  “枕夏,這茶太苦了,還是去換盞銀針吧?!?p>  西廂閣的小院子里,居亦龍坐在柳樹下,折了一枝柳葉,自顧自的看著出神,枕夏去換了茶來,站在居亦龍身側(cè),只聽得道:“算一算,下個月,就是選秀了?!?p>  枕夏聽了,只覺得心里沉沉的道:“主子,再多的人進來,您也是天君身前的舊人,分量與他們不同?!?p>  居亦龍只是苦澀一笑:“怕是,天君也不記得我是誰罷了?!?p>  枕夏在心底嘆了口氣,不知該說著什么安慰一番,忽然身后有小宮人匆匆跑來說道:“居君子,天君圣駕正往這邊來?!?p>  聞聽此言,居亦龍舒眉起身,便往正堂走去,枕夏跟著,一路匆忙,正趕上天君剛剛?cè)氲疃俗?p>  這還是白蘅蕪繼位后,居亦龍第一次見到她。

  她的年歲不大,華年二十有一,未繼位時,最愛的就是那一身淡紫襦裙,遠(yuǎn)遠(yuǎn)看去,很是溫婉娉婷,柳眉杏眸,是個鐘靈毓秀的美人,說話也平和近人。

  如今,即使未著那金鳳翎羽朝服,骨子里亦自有一股清冷氣質(zhì),不怒自威。

  居亦龍只敢悄悄瞧上一眼,便低下頭去行禮:“臣內(nèi)見過天君,天君萬安?!?p>  只聽上頭一聲輕柔:“起身坐吧?!?p>  居亦龍起身到一旁,坐在紫檀交椅上,拿著手里的扇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只覺得手心滲汗。

  白蘅蕪看他,還是個眉目清秀的書生模樣,言語溫柔,氣質(zhì)儒雅,只是細(xì)看,眉眼之間卻有些清愁結(jié)郁,讓人瞧了只覺些許寂寥。

  不知怎的,從前鮮少接觸,如今靜靜細(xì)看,竟生出幾絲溫柔來。

  “這里住的慣么?”

  白蘅蕪問道。

  居亦龍聽后抬頭望了白蘅蕪一眼,隨即低下頭去說道:“回天君,這里很好?!?p>  這一眼,居亦龍的耳朵有些微紅,眉眼間清愁散去些許,梨渦淺淺,含著淡淡的歡喜。

  看著他淺淺一笑,白蘅蕪竟看得出神,這溫柔似是骨子里生的,不過他的確不善言語,從前在府里,他進府晚,算到如今也不過兩年時光,還正趕上自己繼位,諸多忙碌,不曾留意。

  前有家世顯赫,文采韜略的秦若筠,后有八面玲瓏,俊俏伶俐的程曦,一比之下,居亦龍的確不甚出挑。

  “天君,秦君子和程君子也到了?!?p>  外頭來人稟報,正是白蘅蕪身前的三品總領(lǐng)事,凌霄殿的大宮人舒云,宮里的宮人大多稱之為云大人,統(tǒng)領(lǐng)后宮宮人。

  舒云身后有兩人進來,叩首請安:“臣內(nèi)參見天君,天君萬安?!?p>  “起來吧,”白蘅蕪微微一笑,打量一番,“都坐吧,今日本君突然過來,也不知道擾了你們什么事沒有?”

  “臣內(nèi)無事。”

  三人異口同聲,白蘅蕪手指攪著扇墜,閑聊了幾句,喝了茶后又緩緩說道:“雙音午膳后說后宮殿宇都已打點好了,你們便可搬進去,地方也會寬敞些?!?p>  雙音,是這宮里除天君與教習(xí)姑姑外,唯一有頭有臉的女眷,從天君小時候就跟在身旁了,如今是這后宮御宮司掌司,與云大人掌管內(nèi)宮宮人不同,雙音掌管的是內(nèi)宮所有事宜,后宮之中,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而她雖然總冷著臉,但是性子卻是好的。

  居亦龍身側(cè)的枕夏偷空抬眼看了看白蘅蕪身側(cè),并沒有雙音的影子,心里想著:多虧寒玉沒來,來了又要落一場空了……

  “天君,聽說下月就是選秀之時了,到時候新人入宮,想必更加熱鬧了?!?p>  說話的,正是與居亦龍一同進府的程曦,程曦擅察言觀色,玲瓏剔透,白蘅蕪也愿多和他說幾句話,每每都聊得順心順意。

  “新人入宮,你們也要多教導(dǎo),”天君執(zhí)扇起身,“本君還有政務(wù)處理,便先回去了?!?p>  離去路上,白蘅蕪對舒云說道:“本君回一趟凌霄殿處理政務(wù),待雙音回來,讓她擬旨,封秦若筠為二品昭華,居亦龍封四品徽儀,程曦封五品才人?!?p>  舒云聽后,微微一笑:“天君似乎對居徽儀另眼相看?”

  “你又明白了,”白蘅蕪笑著搖搖頭說道,“從前我的確對他沒什么印象,不過今日我瞧著他,倒是覺得他氣質(zhì)出塵,與旁人不同些,到底是我從前疏忽了,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說的便是他吧?!?p>  舒云笑道:“奴才不通詩書,不過天君說的,定是沒錯的?!?p>  白蘅蕪扇著扇子說道:“記得,居徽儀賜封號溫,他擔(dān)當(dāng)?shù)闷?。?p>  落梅庭中,在回去西廂路上,居亦龍不似從前那般悶悶的,開口說道:“今日,天君與我說話了,她還是記得我的。”

  枕夏在身后笑道:“主子可是多心了,天君怎會不記得您,適才奴才瞧著,天君還細(xì)細(xì)看著您,有幾分出神呢?!?p>  居亦龍淺笑:“果真,她還從未如此看過我?!?p>  “午后雙音姐姐傳旨,也不知天君封主子什么位分?”枕夏喃喃自語,居亦龍聽了卻未說話。

  回至室內(nèi),良久,居亦龍問道:“枕夏,這后宮儀制,是怎么個分置?”

  枕夏知曉,是因自家哥哥是從前服侍先君的,自然如數(shù)家珍:“主子,這個奴才知曉,這天君后宮中,最大的就是一品君后,可統(tǒng)領(lǐng)后宮,居龍章宮,君后位置下,設(shè)二品的昭華一位,可掌協(xié)理后宮之權(quán),居宸寧宮,昭華下又設(shè)三品公子兩位,居秦淮宮與靈璽宮。

  公子之下,便是四品的宣儀,華儀,徽儀與慎儀,都是各一位的,居衛(wèi)風(fēng)殿,竹溪殿,巍然殿與松賀殿。

  再下設(shè)的,就是五品貴人,才人,良人與玉人,是各兩位的,居扶蘇殿,書雅殿,灼華殿與東陌殿。

  再下設(shè)的,便是六品承書,承御,各四位,居玉樹堂與蕭肅堂,最末的,設(shè)七品侍郎,居爾雅軒?!?p>  居亦龍只靜靜聽著,沒多說話。

  淡淡用了午膳,不過一刻鐘,外頭似有腳步聲,只聽外頭有人來傳,去正堂接旨。

  居亦龍與枕夏跟著去了,待堂內(nèi)人都齊了,只見雙音進來,拿著圣旨,朗聲說道:“承奉君意,后宮封賞,冊封秦若筠為二品昭華,入主宸寧宮,賜代理六宮之權(quán),居亦龍,冊封四品徽儀,特賜封號溫,入主巍然殿,程曦冊封五品才人,入主書雅殿,欽此——”

  圣旨已下,其中思量,都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罷了。

  巍然殿,在這九霄城的西面,秦若筠的宸寧宮與程曦的書雅殿都在東邊,路上遇不到,也少了許多禮數(shù),一行人平安到達(dá)新殿,只見院子內(nèi),站著六名宮人,兩側(cè)迎接,一水的松綠宮服,低頭謹(jǐn)慎,該是新調(diào)來的人手,枕夏數(shù)了數(shù),加上主子之前身邊的人,現(xiàn)如今也是十個人伺候著了。

  枕夏拿著東西跟著,身后有個小宮人,笑著接過來枕夏的包裹,勤快得很,枕夏瞧著他機靈,便跟在后頭問道:“你叫什么?”

  “我叫秋晨。”他答。

  枕夏笑了笑:“咱倆名字,還挺搭的。”

  入了新殿,居亦龍便坐下開口說道:“從今后,這巍然殿就辛苦各位打理了,我這個人規(guī)矩不多,喜歡清靜,枕夏是我貼身宮人,有什么事,你們都多問問他。”

  一眾宮人皆是諾諾應(yīng)下,只聽居亦龍又說道:“寒玉你留下吧,其他人就跟著枕夏去吧?!?p>  他看了枕夏一眼,枕夏自然明白,留了寒玉伺候主子,便帶他們下去,出了屋子,就拿出來一包銀子,一一分下去說道:“這是溫徽儀的心意,各位收下吧?!?p>  “多謝溫徽儀,多謝枕夏哥哥,多謝……”

  都是一味的說辭。

  銀子分下去,枕夏便給他們講起主子的飲食起居,剛要開口,只見殿門口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舒云,云大人。

  枕夏忙狗腿的迎上去賠笑:“云大人,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怎么,來不得???”云大人咳嗽一聲,卻是笑著擺擺手,后頭上來一眾人來,又說道,“這些,是天君賞給溫徽儀的?!?p>  枕夏笑瞇著眼睛讓人收了下去,云大人背手靠近了枕夏一些小聲道:“以后好生伺候著溫徽儀,眼下,天君可是在意得很,封號也是獨一份?!?p>  枕夏聽了忙順著問一句:“云大人,奴才這文章不通,這封號是什么意思?您必定知曉吧?”

  云大人搖搖頭道:“我也不通,不過擬封號的時候,天君念了一句詩,什么君子,溫什么如玉的,溫徽儀通詩書,你問問他。”

  這夜,居亦龍攜著一本《詩經(jīng)》獨自坐在窗前,陣陣荷花香氣四溢,夏季蟬鳴,卻不甚聒噪。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從此這日子,要如此閑適,也是無憾了,只是,下月選秀,新人入宮,不知又會蕩起怎樣漣漪。

  看著那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居亦龍不由得淺淺一笑,原來,她還是念著他的,他本以為自己不善言辭,不比同日入府的程曦討她歡心,好在秦若筠為人穩(wěn)重禮讓,是個好相與的,日子雖過的寡淡,卻是安安穩(wěn)穩(wěn),只是入府以來,天君忙碌,兩年算來他也只是見過她十幾面罷了。

  時常在院內(nèi),他能聽到白蘅蕪在程曦房里的笑語嫣然,也不是不曾艷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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