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身披妖狐皮襖的艷麗女生風(fēng)馳電掣闖過來,撞開一路男男女女,將積雪踏出“咚咚”的悶響。
英本埋頭跟著鳳麟班,突然右肩被人扣住,她從癡呆中轉(zhuǎn)醒,回頭,對上一張咬牙切齒的俏臉。
風(fēng)院用作院徽的橙色綢帶挽在黃霜脖頸上,隨疾風(fēng)張牙舞爪地招展,她油光水滑的雪色皮襖下露出一角緋色裙擺,大片的鮮紅繡花在裙擺上搖曳生姿,紅得,就像黃霜面上的怒火。
鳳麟班男生們見黃霜大小姐駕到,恍然大悟,一致將目光投向隊首王雨辰。
紀流十一正立在王雨辰身旁,瞪著黃霜,“她又來?!”
黃霜幾乎將英的肩膀捏碎,側(cè)目向滿面窘迫的王雨辰投去同情一瞥,瞪回面前短發(fā)怪胎,大斥:“你這走后門的插班生,怎敢厚顏無恥霸占雨辰哥哥的座位?!”
她又罵了些什么“企圖勾引雨辰哥哥”啦、“沒有玄力的廢物”啦、“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啦、“別想糾纏雨辰哥哥”啦,英一邊聽著一邊默默點頭,面色凝重,頗顯痛心疾首,待黃霜教訓(xùn)完,沉重道:
“雨辰哥哥是誰?”
四下啞然無聲。
只有紀流十一爆發(fā)出一陣又一陣悶笑。
王雨辰立在風(fēng)口浪尖,這試煉第一的天才,對女生完全茫然失措。
但余程可是此中老油條,眼見黃霜氣得要動手,便知機會來了——若他上前大顯神通,將英護于羽翼下,這一看便未經(jīng)歷情場的新生,豈不感激涕零地“束手就擒”?
他可斷然沒想到早上的賭約,現(xiàn)在就要靈驗,正趾高氣揚邁出腳步,另一道身影搶先沖過來——
余程瞪眼
誰搶他風(fēng)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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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栩沒法再做圍觀群眾。
這黃霜都要動手了!他再不制止——
黃霜就危險啦!
他一個沖刺,正插在黃霜、英二人之間,左手將英攔在身后,右手擋住黃霜企圖動武的手。
黃霜也不管面前是誰,便一掌風(fēng)打在張栩身上,打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
“大姐你下死手?。。 ?p> 黃霜一聽“大姐”兩字,眼珠都要瞪出來。
“哪里來的鄉(xiāng)巴佬?!”
她往張栩胸口褪色的木枝瞥一眼,冷笑道:“木院的?該不會,是三百零一班吧?”
張栩感覺“三百零一班”簡直是專屬青風(fēng)木學(xué)院的罵人話,一頂胸膛,揚眉吐氣道:“三百零一班怎么了?我就喜歡三百零一班!你們一個個中毒了吧?大家追求不同,非得分出高低貴賤,無不無聊?”
“趙蠻兒,許蕓青,阿木,你們說對不對?”
被點名的三人臉色一白,一面虛虛笑著,一面閃進人群之后。
“新來的,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壁w蠻兒連連擺手。
“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許蕓青四面作揖。
阿木保持傻笑。
張栩氣勢頓減一半,黃霜殷紅的嘴挑出令人生厭的弧度,“不愧是三百零一班,廢物一堆,借口也一堆,按你的道理,大批凡夫俗子不是因為自己不成器,而是因為追求不同?我看你才當真是天下第一蠢貨!讓開!”
張栩叉腰道:“哎,你這姑娘,我出手幫你,你怎么還罵人?!”
黃霜的眉像兩道交鋒的細劍,“當!”蹙在一起,“胡說八道!你幫我什么?!”
“幫你別被她錘飛啊?!睆堣蛑赶蛏砗蟠竽?。
黃霜像受了滅頂?shù)奈耆?,重重喘息幾口,兇神惡煞地推開面前臭小子,“滾開!!”
她原本雪白的面頰漲得通紅,一指戳向短發(fā)女孩,“好啊!玄力一點沒有,學(xué)得一手目中無人!來,倒是錘飛我試試!”
張栩被推出“戰(zhàn)局”,他聽到最后那句“請求”,面色一沉,向黃霜拱手作揖:“祝您平安。”
飛也似閃身回去。
紀流十一忙撞開鳳麟班一干男生,追上前,喝道:“站住!”
這好機會,他豈有不挖苦張栩的道理?
那副濃眉大眼轉(zhuǎn)過來,紀流十一冷聲嘲笑:“鳳麟班的學(xué)生,關(guān)你屁事?!?p> 張栩翻出巨大的白眼,想不到這黑衣小伙看起來一表人才,卻是個小肚雞腸,他昨日不過沖撞他一句“關(guān)你屁事”,居然惦記到現(xiàn)在!
張栩也向紀流十一拱手,假惺惺道:“對對,大爺您說得對,不僅不關(guān)我屁事,而且我還要拍屁股走人?!?p> 紀流十一張了張嘴,未出聲,那小滑頭已經(jīng)竄進重重的學(xué)生中,和三百零一班眾人簇擁著離去。
罷了!他這次,也算扳回一局吧?
黃霜還在摩拳擦掌,小巧的掌心里凝聚著大股玄力——畢竟,她可是和陳詩思同品階的中級學(xué)士!
力量將兩人腳下震出巨大的雪坑,甚至積雪連片騰空起來,像星屑,環(huán)繞黃霜身側(cè)。
英沒有任何防御姿勢,更可以說,她簡直一動不動站著。
黃霜流星般的拳掌襲來,英在她的雷霆氣勢下,仿佛不堪一擊,可那雙沉寂的鳳眼亮起來,盈滿某種邪惡物質(zhì)。
英扭了扭纖細的手腕,渾身冒著興奮。
余程突然接替張栩,擋在英身前。
“啪”一聲攥住黃霜手腕。
黃霜一見是這登徒子,迅速收回手,嫌惡道:“你們這是排著隊演英雄救美嗎?”她向英掃一眼,噓聲,“哼,也沒多美?!?p> 余程露出一副討人喜歡的笑容,“霜妹妹,看在我的份上,這件事就算了?!?p> 黃霜自然打不過這位高級學(xué)士,即使自知余程絕不會對她動手,黃霜還是憤憤不平地收回玄力,用畢生的惡意向英瞪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余程讓笑容變得更討喜,面向身后,卻全然沒有看到任何感激涕零,甚至為那雙黑眼睛冒出滿身寒粟。
蠢蠢欲動的邪惡氣息在蟄伏,英忽視余程,機械地融進人群,向青院大道一步一步走去。
余程在原地愣了愣神,追上前方玄色身影。
他忽然預(yù)感,絕不應(yīng)招惹那女孩。
但余程怎會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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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院
三百零一班跟在一同文修的另兩班末尾,由一位看上去不過學(xué)生模樣的導(dǎo)師帶領(lǐng),從木院大道繞進一條崎嶇小道,直向雪白色山溝進發(fā)。
一路紀律松散,張栩作為職業(yè)反面教材,自然跟趙蠻兒、許蕓青侃天侃地。
阿木保持傻笑。
“我看那黃霜戴著橙飄帶,她應(yīng)是風(fēng)院學(xué)生吧?”
趙蠻兒點頭道:“不錯?!?p> 張栩忍不住好奇,“風(fēng)長老,木長老都是什么樣的人?”
“風(fēng)長老好說話,不過關(guān)于他的名字有件趣事——全校只知是風(fēng)開頭的四個字,但沒一人知道到底是哪四字?!?p> 許蕓青立時接到:“風(fēng)生水起!”
“不,”趙蠻兒摸著下巴,“我猜是風(fēng)和日麗。”
阿木:“哈哈哈哈。”
張栩擠著眉毛,“這什么奇奇怪怪的?”又問,“那木長老呢?”
“我們院的木長老?”趙蠻兒攤開手,“他應(yīng)該是本校最神秘人物,自從十幾年前的變故后,就再沒有人見過他。他甚至連長老大會的集會也不去!”
“是挺神秘。”張栩噗嗤笑出聲,“他該不會叫‘木頭木腦’吧?”
許蕓青微笑道:“關(guān)于木長老的名字,也有件趣事。”
“他真是木開頭的四字?!”
趙蠻兒三人一齊搖頭,“是一百多字。”
“啥?!”
“他以前但凡有敬重之人,便挑其名中一字添進自己名號,說什么‘俗名乃身外之物,自當盡興而為’,所幸他不再參與長老大會事務(wù),否則每回發(fā)放請?zhí)?,學(xué)生都因為抄他的名字抄到手殘?!?p> 張栩有些懷疑自己進的青風(fēng)木學(xué)院是假的。
“哎,你怎么不好奇青長老?他可是首席。”
張栩抱臂道:“都跑我家去了,好奇什么好奇。”
嘈雜聲歸于平靜,不僅兩個班零三位散人看向他,連導(dǎo)師也向他投來目光。
大家相視而笑,嘈雜聲回歸,趙蠻兒同許蕓青攬住張栩,了然于心道:
“新生嘛,愛吹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p> “以后別再在鳳麟班面前吹就好啦。”
“對對,非要吹的話,別帶上我們?nèi)倭阋话嗑秃美?。?p> 張栩決定閉上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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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溝有治學(xué)樓山谷一半遼闊,雪被日光照得閃閃發(fā)亮,導(dǎo)師立在山坡矮石上,背書似的念道:
“眾所周知,我們學(xué)院將品階分劃極細,學(xué)生劃分生徒、學(xué)士兩階,而兩階又各分低中高等,若突破學(xué)士品階,進為修士,你們便能成為長老大會屬下導(dǎo)師,也可出師離校自尋景秀前程。”
“當然?!睂?dǎo)師凄然一笑,“像我,可能一輩子也難進為修士。”
“不過。”導(dǎo)師打起精神,“你們可以努力奮進,通過文修武修,從生徒進為學(xué)士,此種水平下,也能于玄式大陸有一席之地。”
“當然。”導(dǎo)師凄然一笑,“你們身為最低級的低級生徒,可能有人一輩子也難進為學(xué)士。”
“不過?!睂?dǎo)師打起精神,“希望還是要有的?!?p> “開始武修!”
張栩一臉茫然,而且他覺得,為什么這位導(dǎo)師看上去一點也不靠譜?!
“喂!”他拉住擼起雙袖準備開干的趙蠻兒,“趙哥,咱要干啥?”
“干啥?拔蘿卜啊?!?p> 趙蠻兒將積雪撥開,果然現(xiàn)出巨大的蘿卜葉來。
“快來搭手,這蘿卜可有半人大小。”
張栩秉持能不動則不動原則,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您請您請。”
他看趙蠻兒、許蕓青拔得大汗連連,阿木倒是一手一個,忍不住問:“......青風(fēng)木的武修,就是拔蘿卜?”
趙蠻兒橫眉道:“我們班怎能跟別的班比?當然只能從最簡單入手,不過也不光只是拔蘿卜?!?p> 張栩提起興趣。
許蕓青天真道:“還有拔野菜啦,追靈豬啦,釣錦鯉啦,活動可豐富啦?!?p> 阿木,“哈哈哈哈?!?p> 張栩懷疑自己進的青風(fēng)木學(xué)院確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