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義先生攜著兩卷卷宗,疾走至青閣大殿。
大殿正中一柄玄黑短劍祭于半空,不義先生走上前,在劍刃處以食指輕點。
青霖子的聲音闖入腦中。
“拿來了?”
不義先生鄭重道:“是?!?p> 這長發(fā)烏黑、胡須雪白的老先生立時被短劍涌出的力量吸入玄墟之地,在那無邊際的空間里,滿溢的玄氣流轉(zhuǎn)浮動,青霖子一人于半空打坐,除了其身旁懸浮的一茶一席,竟茫茫無他物。
不義先生極目遠眺,青長老的身影仿若在遙不可及的天邊,可再前進一步,竟已置身青長老面前。
老先生躬身行雅禮,向面前“青年”喚一聲“老師”,此間場景,實在有種“錯位”的妙趣。
青霖子點點頭,不義先生后退兩步,呈上卷宗。
青霖子揮手,玄氣卷起卷宗,再一揮手,字跡飛離紙張,顯現(xiàn)于二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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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栩
男
十五
青藤學院七年生
學評——極差
資質(zhì)——不明
無任何自薦青風木學院意向
無任何舉薦青風木學院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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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霖子讀著張栩種種不學無術(shù)的劣跡,眉頭皺出千山萬壑,他指向資質(zhì)一欄——“為何資質(zhì)不明?”
不義先生顯然也未見過如此自毀前程的少年,搖了搖頭,“他根本不參與試煉,自然無法測得資質(zhì)。”
青霖子忍不住暗想:張栩想隱瞞什么?
他同樣打開英的卷宗,與張栩的滿篇劣跡截然不同,甚至空白得可怕。
只有短短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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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羽
女
十五
精神評估失常,無惻隱心,無善惡心,潛在公害,不授予入學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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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霖子眼前出現(xiàn)黑龍之巔、黑發(fā)于狂風中亂舞的蒼白少女,他面色凝重,緩緩道:“她干了什么?”
“毀城未遂?!?p> “毀城?”青霖子瞳孔微張,“二十藤城?”
“......不錯?!辈涣x先生抱臂,滿面寫著“棘手”,“監(jiān)城者同我說,三年前,藤城學校十幾個學生于城巷霸凌張栩,被張羽撞見,便鑿破地面,打算將火丟進玄力層去,幸得被監(jiān)城者制止,在監(jiān)禁處關了幾日,被醫(yī)生評判‘精神隱疾’?!?p> 青霖子呵了一聲,“倒是個名副其實的‘潛在公害’,玄力層蔓延地底,為全城供能,若往一處丟進火種,豈非要將全城燒作灰燼?”
不義應道:“只為了報復欺凌兄長的校霸,便將整座城作殉葬,這樣的‘公害’,交給青院也不算一件輕松事。”
“不制壓在青院,難道由其‘禍害’二十藤城?”青霖子微笑起來,“我更想知道,她如何能破開地底結(jié)界,直打通到玄力層?!?p> 不義摸著下顎濃密的雪色胡須,“那些校霸全嚇破膽,對監(jiān)城者說不出所以然,只道張羽不知動了拳還是腳,只聽轟隆巨響,地面已現(xiàn)巨坑?!?p> 青霖子眼中一亮,“她所破結(jié)界算幾階?”
不義想了想,“差不多,大學士?!?p> “僅憑筋肉力量便可做到這種程度......”青霖子捏緊右拳——難道她是龍?
“記住此事長老大會已簽下保密協(xié)議,不要透露以外的人,今日有勞你了?!?p> 不義先生知自己已可退下,但未動腳,遲疑著脫口問到:“老師,將他們招進青院,是正確之舉嗎?”
青霖子閉上眼,“這道難題既已拋給青風木,我們豈有臨陣退縮的道理?!?p> 不義點頭,再行雅禮,剛邁出空間一步。
“不義,你認為,那少年不愿試煉,不愿動手,是否為隱藏實力?”
“......也許。”
青霖子在心中輕嘆——或者,他是龍?
一切皆為未知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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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龍群山
暴雪
通往青風木學院的山路越走越崎嶇狹窄,張栩本與英遠隔路兩旁,此刻不得不并肩而行。
張栩臉色很不好,風雪澆了滿身,戾氣逼人,雖被張年裹得張不開腿,仍為了甩開“魔王”健步如飛,但不知中什么邪,同樣被張年裹成粽子的英總能黏在他身旁半步遠。
他終于忍不住張嘴罵了:“要不是你,我還在家好好呆著呢!!”
英道:“不必多謝?!?p> “誰他大爺?shù)刂x你了?!”
無應答??耧L聲。
張栩為了不氣到嘔血,堅決不看英笑瞇瞇的臉。
“娘看不見,你是個沒人性的,但我總要留著照應她吧?!”
“我看你除了讓她揍,也沒什么作用嘛。”
“你!”張栩竟笑出聲,“是啊,是啊,誰像你作用大的,一出手就要將整座城燒上天?!?p> 英道:“不必多謝?!?p> 張栩徹底閉上嘴。
二人卷著風雪疾行,前路漫漫,張栩忍不住回想張年扶著酒館大門,雕塑般“望”著兄妹兩人的模樣,眼眶被風刮得發(fā)酸。
他為了慪氣,竟連告別的話也未對娘說出口。
世界全白,他們在這被人遺忘的地方不停走。
然后,腳步戛然而止。
因為路戛然而止。
張栩瞪著面前的懸崖,張大嘴。
群山仿佛被橫刀切斷,懸崖向兩端無限延伸,這不僅僅是絕路,更是絕境。
“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張栩突然大笑兩聲,“回家嘍回家嘍!那小伙給我們的錄取書是假的!”
“別急?!庇⒕咀⊥胪嘏艿纳倌旰箢I。
她遙遙一指,張栩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發(fā)現(xiàn)半里內(nèi)有一草房臨崖而建,屋頂邈邈升著熱煙,顯然有人居住。
不等張栩反映,英已向草房走去。
“喂!回來!”
英不答話,更連頭也不回。
“數(shù)三下,你不回我就撂你一人在這!”
張栩直數(shù)到十五,英的身影已將要被雪片吞沒,張栩跺一跺腳,罵一聲“挨千刀的”,追上前去。
“萬一那屋里住個妖魔鬼怪,我變成鬼一定只找你索命?!睆堣虿蛔≈淞R。
英還在十步遠前,正全然不管什么“仁義禮智信”,一腳便蹬開草屋木門。
“我去!”張栩楞在當場,連追也不追了。
當然,他并不是因為英的“狂舉”,而是因為自那草屋中鉆出一棟三人高的巨人來。
那巨“人”生著兩只巨型牛角,紅發(fā)束于腦后,長而方的臉越看越與?!罢从H帶故”,并且,越看,越不像人。
英在它面前抬頭望它。
張栩在十步遠抬頭望它。
巨牛人的影子幾乎能夠框住二人。
張栩此時多么想讓張年給自己的烏鴉嘴狠狠扇上兩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