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鐘,胡明一來到黎元明別墅小洋樓的院門前,見到了趙學銘,他帶來了兩只意大利制造的手槍,一人一把,以防身之用。
胡明一用大太太交給的那一串備用鑰匙打開了小洋樓大院門鎖,進入了院內(nèi)。
此時,夜空中飄來一片烏云,遮住了明亮的月亮,樓院里漆黑寂靜,他們兩人只能聽到自己的皮鞋踩踏石板路,嘎嘎的聲響。
當胡明一就要走過小洋樓大門口時,猛然看見,二樓的玻璃窗里,一個白色的影子閃過。
他拉了一下身旁的趙學銘:
“哎,我發(fā)現(xiàn)二樓窗子里閃過一個白影,你看到了嗎”
趙學銘只盯視著黑暗的院子,并沒看見那個“鬼影”可也立即警惕起來,拔出手槍,打開保險拎在手里。
胡明一小心地打開了小洋樓的大門,打開了一樓大廳的吊燈。
稀那間,樓里一片光明,胡明一,趙學銘一前一后,快步登上了二樓。
這里的樓道,確實空無一人,兩人又走到了陽臺,依然沒有人影。
胡明一有些迷茫了,剛才閃過的白影是幻覺,還是真的有人隱藏在這里?。
他也拔出手槍打開保險,逐個拉動各屋的大門,可各個臥室,衛(wèi)生間的門房都鎖地好好的,哪個也拉不開。當走到二樓道盡頭的小閣樓里,發(fā)覺一扇窗戶己打開,窗子外就是小洋樓的斜形房頂。
兩個人都己經(jīng)明白了,剛才看見的樓里“白色鬼影”,可能己從小閣樓窗戶逃走了。
這個闖入者為什么穿一件白色衣服,難道是趙友軍供敘的,那個穿著白色旗袍的日本女特工,她又是沖著小保險箱和巨款而來?
胡明一和趙學銘鎖好窗子,小閣樓出來,進到了大太太臥室,挪開床頭柜,看見了那個鑲在墻中的小保險箱。
趙學銘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箱子,令他感到不解的是,箱子上有兩個鑰匙孔。
胡明一拿著那把從李香玉租住客房里,找到的那把鋼制鑰匙,插向其中的一個鑰匙孔,沒有進去。又插入第二個鑰匙孔還是失敗了,試了兩次,也都沒插入。
此次實驗己證明,李香玉的這一把鑰匙,不是開小保險箱的。
胡明一,趙學銘只能鎖好小洋樓院里所有的門窗,一無所獲地離開了,回到了同住的意租界第一警署的警員宿舍,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天邊剛露出燦爛的陽光,胡明一又來到黎元明別墅小洋樓旁的糧站,敲了敲大門,里面一個好熟細聲音傳出:
“來了,誰啊這么早?!?p> 院門開了,胡明一見到的那個熟細的青年搬運工。
“噢,是胡警官吧,您快進來”他認出胡明一。
胡明一問道:
“昨天晚上是你值班,這一夜里,你聽見這院里有什么動靜嗎?
青壯年搬運工回答:
“是我值班,前幾天,常年在門房看夜的王大爺,被一個半夜進了這大院子的小偷打傷了,周老板就讓我們年青的搬運工,臨時分別夜班,防小偷。昨晚上九點左右,我聽到倉庫房上有勁靜,拿起門房的一把鐵掀跑了過去,看見了一個白色人影,一晃就不見了,以后就沒了聲響。
胡明一仔細詢問:
“那看夜的王大爺,是被竊偷怎么打傷的”
那青壯年搬運工搖了搖頭:
“詳細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您給找我們周老板再問問,他呆會就來了。昨天晚上,可我也沒看清像個“白衣鬼影”。我也很害怕,以為是小洋樓上吊死的那個二姨太太顯靈了,下半夜我都沒睡好覺,總作惡夢,這個夜班我不想再上了”
胡明一安慰著他:
“兄弟別害怕,這世上哪有什么鬼,其實壞人比鬼還可怕。你聽說過,鬼把人殺了打傷的嗎,都說是怎么嚇人勾搭人,這壞人殺人放火,亂傷無辜,盡干惡事”
他們兩個人邊聊著走出了門房,在糧站大院里逛了一圈。
胡明一仔細觀查到,這個糧站大院子很寬敞,院子的兩面建著高大,帶頂棚的庫房,中間是一排普通的平房。
這些屋子是老板的辦公房,工具室和員工休息間,還有一個馬棚,供運糧馬車的馬匹吃草料,休息。
大院子右邊的糧食倉庫,正好與黎元明的小洋樓相連,中間只隔一道磚墻,從二樓層閣樓的窗戶出來,就順著不高的斜樓頂,正好跳到了倉庫的頂子上。
小洋樓與右邊庫房的兩處房頂?shù)穆洳钣形?,六米,普通人要從樓房頂子上,跳到庫房上是很危險的,要是有武功和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人可能輕松而落。
胡明一推測這個鬼影般的白衣人有一定的功夫,跳上跳下非常靈敏,可打傷看門老人是誰呢?
他又問青年搬運工:
“兄弟,這院子后面是什么地方”
青年搬運工回答:
“那院墻后面是一片小樹林,我猜,那“白色鬼影”如果是個人,可能越過墻頭,從樹林逃走了”
這時,他們兩人身后有一聲打招呼聲:
“噢,警官先生您來了,”
胡明一轉(zhuǎn)身見到一位五十歲左右,腰粗體壯,穿著一身黑色綢鍛衣褲的男人走了過來。
搬運工趕忙把這個男人給胡明一介紹:
“胡警官,這就是我們糧站的周老板”
胡明一上前握了握老板的雙手:
“周老板,又麻煩您你”
周老板也挺熱情:
“胡警官太客氣了,前天,我們還到警察署報了一個案,一個小偷跳進我這糧站,打傷了晚上看夜的老人,您還親自來了”
胡明一反應(yīng)很快:
“周老板,我是偵探處重案組的,警員向也我說了這件事。您這隔壁的別墅小洋樓里發(fā)生了一起人命案,我怕這罪犯是沖著小洋樓來的,就親自來問一問。剛才我聽您的這位員工說,昨天晚上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穿白衣的賊偷,從小洋樓的頂子跳到糧店的倉庫逃了,看夜的老人是怎么受傷的”
“來,胡警官,到我辦公的屋里祥細談吧”
周老板客氣請讓胡明一進了他的辦公室,兩人坐了下來,就談起了大前天晚上發(fā)生的那個傷人怪事:
那天晚上大約十點左右,糧站看門王大爺和往常一樣巡視院子。忽然,他看見庫房頂上,有一個白色人影,便急步拿著手中的一棵木捧,奔到庫前看個究竟。
當他跑到庫房時,從房頂上飛來一個小磚塊正砸在他的肩膀,痛得他哎呀一聲,蹲在了地上,等他站起來時,那個白色人影早就不見了。
他回到門房,脫了衣服一看,自己的肩膀己紅腫起來,疼的他一夜也沒躺住。
等到第二天,看門老人把昨天晚上遇到小偷,被小磚頭擊傷的事說了,周老板讓王太爺趕緊到診所看傷,叮囑回家后休息幾天,等傷好后再來看夜,又到附近的警署報了案。
周老板和后面陸續(xù)到來的員工,一同查看了糧站院子的庫房,各間屋子,可什么物品也沒有丟失,很慶幸,就分咐幾個年青些的搬運工,分別臨時頂替受傷的老人看夜。
他講敘后,也迷惑了:
“胡警官,您考慮的對,從前幾天和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來看,那個神秘的白衣人不是一般的小偷,也不是沖著糧庫來的,只是借著糧庫的屋頂進出小洋樓,那他到那里干什么?”
胡明一不能說別的:
“周老板,這太有可能,您也知道這小洋樓住的是富商一家人,如今又空無一人了。這個竊賊一定想偷些花瓶之類的古董,和上等物品,可比偷您這一袋大米,白面值錢。而且,那些東西個頭又小,又好拿,杠著您這一大袋米面多費勁,他也不好逃跑啊”
周老板又聊起富商鄰居的院里最近發(fā)生的一系奇案,對這小洋樓住的一家人很是疑惑:
這糧站里外天天車水馬龍,總開著院子大門,周老板也在院里外忙乎??墒窃谝荒甓嗟臅r間內(nèi),他沒有正面遇過住在小洋樓的這位富商,長什么模樣,只看見過他的大,小老婆,女傭人進進出出。
每天早晨,大老婆總是領(lǐng)著兩個兒女出門上學,從糧站經(jīng)過,她見到熟人,打個招呼就走了。那位漂亮的姨太太很少出門。就是出了門,她過了個半月就背著提包回了家,只有那個女傭人王姐常從門前過。
開始,進出小洋樓的客人好像都是外地人,也有一兩個日本人,幾個月后,這些客戶都消失了。
這黎元明一家人在他印象中,總是神神秘秘的,別墅小洋樓也是清靜幽深,哪知道這一年后,小洋樓就出了人命大案。
周老板講敘到最后,就認為這個小洋樓風水不好,太誨氣了。
他們兩位聊了一個多小時,胡明一也了解一些重要線索,覺得那個白衣人“或女鬼”己經(jīng)盯上了黎元明的小洋樓。他向周老板告了別,離開糧站,回到警署去上班,等待晚上與劉長江會面,能得到更有價值的情報。
夜幕降臨,胡明一再次和劉長江接頭,揭開了李香玉遺留的神秘鑰匙和存單的迷底。
原來,這把鑰匙和存單上面都有HSBC的字母,HSBC是英國匯豐銀行英文縮寫,這個存單由劉長江代給一個懂英文的金融專家鑒定,是匯豐銀行給租用私人保險箱的客戶,開具的單子。
匯豐銀行對私人客戶最講信譽,保密性強,這鑰匙就是匯豐銀行私人保險箱的鑰匙。這證明二姨太李香玉,在英國匯豐銀行的金庫里租了一個私人保險箱,保存了重要的財物。
劉長江也提出一個疑問:
“黎元明會不會把那批巨款的存單,銀票,也存入了李香玉的保險箱里?”
胡明一肯定的回答:
“可能性不大,我覺得李香玉租用的這個私人保險箱里,只有她個人的財物。要是有她丈夫巨款的存單和銀票,她不會冒著風險與趙友軍合作,去再找小洋樓里的小保險箱了,她早就躲回南京了”
劉長江又問:
“李香玉是黎元明愛妻,又是不法買賣的親密合作者,這么能干,黎元明為什么也瞞著她從日本銀行轉(zhuǎn)走巨款?是他們夫妻關(guān)系出現(xiàn)破裂,還是這位二姨太太作了背叛了丈夫和令人懷疑的事情?”
胡明一講起了趙友軍一些有關(guān)二姨太太李香玉的供述:
“這個青幫分子與李香玉在圖書館的一段婚外戀情,他們兩人的私通被趙太公子的線人或手下,一位也戴黑圓框眼鏡,文質(zhì)彬彬,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發(fā)現(xiàn)了,他可能也在勸業(yè)場工作”
劉長江慌然大悟,說出了一件重要的線索:
果然,在勸業(yè)場里有和他長得相似的一位中年男人,是青幫趙大公子的手下,在勸業(yè)場天宮影院里擔任業(yè)務(wù)經(jīng)理的陳冬季。
趙大公子是天宮影院的二股東,就派一個心腹大員陳冬季參與了影院的管理。
由于,陳冬季和劉長江像貌差不多,被趙大公子戲稱為勸業(yè)場的“孿生二兄弟”。
劉長江與趙大公子是單線聯(lián)系,天宮影院和天景戲院相隔不遠,兩個人都擔任著如此重要崗位,又都是文人,你來我往,漸漸成了好朋友,無話不談。
有一次,陳冬季和他閑談,說起了撞見了趙大公子的一名親信部下,私自和黎元明富商的一個二姨太太約會的桃色新聞。
此刻,劉長江的一席話使胡明一確定了,那位公子的親信部下就是趙友軍。
兩人的互通了情報后,并訂于三天后同一時間在這里相見。
胡明一走馬上任,當上了意租界第一警署重案組的組長,今天,他剛走進重案組辦公室,桌上的電話機鈴聲響了,從電的對方竟是李香玉的二哥。
昨天,這位上海美國領(lǐng)事館的華人官員,接到意租界工部局的通知,他妹妹李香玉被謀殺的案子己了結(jié),殺人兇手是趙友軍,現(xiàn)以伏法,并獎勵了重案組有功人員。
他打來的電話,一來感謝胡明一,趙學銘,也慶祝他們升了官。
二來,他和大哥辦完了妹妹李香玉的后事,把她葬于閩粵公墓,過兩天就要回南京了。今天下午六點鐘,邀請胡明一,趙學銘到金剛橋大胡同的燕春樓赴宴,以示達謝。
胡明一,趙學銘都覺得,借這個酒宴把李香玉私人保險箱的鑰匙和存單,交于他們,拉近這兩位有地位,權(quán)勢官員的關(guān)系,以備后用。
他們兩人欣然應(yīng)邀,下了班后,換了便裝趕往燕春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