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考慮了一下說:“大嬸子,這話說的在理。”
此言一出,兄弟倆絕望的目光互相看了一下,默默地,各自夾了一大塊魚肉壓壓驚,只能把淚水往肚里流。
趙懷知道他們兩個人的德行,想吃點好的又不敢吱聲,害怕老犟頭用大煙鍋子抽他們。
“不過我考慮,兩貫錢確實太少,我們一共六口人呢。
這樣吧,我是天天不能離開肉的,就按照一個月三十貫來算,這個家,還請大嬸子當?!?p> “哎呀!這么多錢怎么花的掉?”吳氏大娘犯愁了,在她的心里,就是天天吃肉也花不了這么多錢。
當然,在吳氏大嬸樸素的觀念里,自然沒有熊掌,鹿脯,鴨舌,人參之類的概念。
在富貴人家三十貫錢只能買一個熊掌,在南宋地界,高門大族一個月吃上幾千貫也不稀奇。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嘛!
小門小戶的農(nóng)家人沒這個概念,能夠吃上豬肉就不錯了,天天吃就是神仙過的日子,還敢奢望什么?
即便是吃肉,也自動換算成咸肉,這樣換算下來,放開了吃,五貫錢也足夠了。
給公子開個小灶,那么八貫錢也夠了,再多真的用不了。
兩個人一個要加,一個要減,兩人討論了好一會兒,看得吳氏兄弟心驚膽戰(zhàn),卻不敢言語一聲。
最后,趙懷手一揮決定了:“大嬸,您就不要再說了,就定下來一個月20貫,沒有辦法再少了,就這么定了?!?p> 吳氏大娘有些發(fā)愁的想了想,嘆了口氣應下來,心中盤算著,怎么樣才能把這么多錢用掉?
在這個年代,女真貴人都喜歡吃牛羊肉,價錢較貴一些,羊肉和牛肉差不多40文錢1斤。
豬肉不值錢,只得18~20文錢一斤,一貫錢可以買50多斤肉。
因為北地糧食產(chǎn)量少,價格高一些,每斤大米6~8文錢,幾乎比江南高上一半。
魚類根據(jù)品種不同,價格差異較大。
春秋時節(jié),普通的鯽魚20~30文錢一斤,比豬肉貴上一點。
黃河鯉魚就需要50文一斤,但是金黃色的大鯉魚,尤其是5斤以上的,價格就翻番的漲,三兩都買不到一條,越大越值錢。
在中原地區(qū),但凡有點身家的官紳貴族,無論是迎來嫁娶,壽宴喬遷,生意開張,年節(jié)拜訪。
都喜歡在酒宴中,上一條金黃色的黃河大鯉魚,取意“金玉(金魚)滿堂”的意思,喜慶又好吃,越大越有面子。
無魚不成席嘛!
這就造成了冬季迎來婚娶,生意開張的活動比較少,酒宴上連個魚都沒有,寒磣吶!
而有的喜宴就無法推了,譬如說老人過壽,新官上任,新年家族團聚,這都需要黃河大鯉魚撐面的,價格自然高漲。
而最貴的坨子魚(裂腹魚),平日里則5~6兩紋銀一斤,王公貴族都奉為上品,可謂是價值不菲。
這只是尋常時節(jié),到了冬季,魚價就飛上了天,大河小河都結(jié)冰,漁民也沒辦法打上來魚,翻個三五倍只是尋常。
一旦出現(xiàn)賣魚的,不管如何都是立馬賣空,決計不愁賣的。
結(jié)合原主的記憶,這就是趙懷敢夸下海口的原因,他不是腦子壞掉了,巴巴要給人家去做仆役。
趙懷存著傾心結(jié)納這些武夫的心思,看起來焦延這個人比較爽直,世交的朋友自然也不會太差。
按照最壞的打算,那些軍官見財起意,趙懷也只能捏鼻子認了。
錢財只是身外之物,擁有來自后是無敵的bug,還怕沒有銀錢使嗎?
加之這些都是北地漢人,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歲月,有身在軍伍之中熟人,總好過奴顏卑膝結(jié)交那些異族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也許趙懷沒有意識到,經(jīng)歷過的雪原生死大難,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陰影。
剛重生來到這個世界,竟然孤獨的在雪原上,被群狼包圍,生死懸于一線。
他感受到這個世界強烈的惡意,結(jié)合腦海中神魂記憶,這是一個戰(zhàn)亂頻仍,草菅人命,滅國屠城都是尋常事的時代。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這是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伴隨著趙懷一生,也因為強烈的不安全感,讓他不敢輕信任何人,事事總會給自己留個后路。
今天,提前去汴京城,就是趙懷給自己留的后手,他也不敢完全相信副統(tǒng)制范天明。
一面之晤,誰能了解他是什么樣的人?
所以,別看趙懷嘴上說的豪氣干云,其實,他只是希望別人如此。
自己嘛,就算了!
吃過飯,將騾馬大車套好,用麻布細細的將魚遮蓋嚴實,上面放上一捆捆稻草,看起來天衣無縫。
趙懷坐在大車上,吳石門趕著大車就出了門,向著汴京城的方向而去。
在這個年代,稻草可不僅是燒火用的,各種其他的用處大的很。
冬天,家家都要編織草簾子,修補茅草屋的屋頂,阻擋凜冽的寒風侵襲,連窗戶都要擋起來,對稻草的需求量相當之大。
否則,強勁的北風吹過來,單薄的窗戶紙怎么可能擋得???
還可以編織草鞋,草席子,乃至于用作窮苦人家的床,大戶人家地窖里面保暖,都是要用稻草。
因此,汴京城里的需求量很大,農(nóng)村每天向汴京城里面送稻草的大車很多,適合渾水摸魚。
果然不錯,吳石門駕著騾車從西城門進入,并沒有收到過多盤問刁難。
送稻草的大車不值什么錢,緊著壓榨,也榨不出幾個大子兒來,何必白費那個勁,還不夠吹冷風的呢。
守城官兵眼睛毒得很,對于這些大車根本沒有精力盤問,大概看了下,揮揮手就放過去了。
趙懷心里暗道一聲僥幸:
這要是一車魚送進來,再加上沒有深厚的背景,沒個50兩到80兩紋銀,那是想也不要想。
如果不給一個豐厚的門包,守城官兵刁難下,害怕魚肚子里面藏了什么危險的東西,全部給你把魚剖開剁爛了,那就不要賣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大車進了城,停在一處僻靜的巷子里,趙懷拎著兩條魚離開,下去了一會兒功夫,回來笑瞇瞇的說:
“走吧!”
吳石門有些摸不著頭腦,按照趙懷的指引,架車轉(zhuǎn)了個彎,來到一處安靜的宅院門口。
趙懷笑咪咪的從懷里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取下門口的擋板,對吳石門說:“還愣著干什么?把車趕進來?!?p> 待到大車進了門,吳石門再也憋不住心里的話,碘著臉笑嘻嘻的問。
“公子,石門蠢笨,知道公子身上沒有錢怎么能夠……”
“哼!凡事要多動腦筋?!壁w懷得意地訓了他一句。
“是,公子,石門以后一定注意,但是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能不能告訴俺,俺心里好奇的緊,就像18個蟲子在身上爬,實在憋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