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實的社會

　　許昊完全放棄了自己干練的想法。

　　按照這速度，沒有一年半載，他連煉氣一層都達不到。只能說，幸好他還有張薔那邊的人情，否則這下真是走投無路。

　　也因此，這個晚上，他干脆放棄了修煉。

　　轉(zhuǎn)頭看去，賈平桌上放著本《大學(xué)生規(guī)范手冊》，還有一盒吃剩的餅干。遲疑了一下，許昊還是厚著臉皮，朝那邊走去，想知道自己能否從室友那弄點救濟。

　　而賈平正戴著耳機聽電腦里的公開課，一看許昊過來想問，馬上隨意地揮了揮手。

　　“辟谷餅干而已，想吃隨便拿吧?！?p>　　于是，許昊連聲道謝，然后從里面抽了一塊出來。

　　從下午到現(xiàn)在，他什么也沒吃，趕忙將餅干分成兩半，一半給日天，一半自己咽下。而哪怕只是半塊餅干，下肚后，一股無比充實的感覺從他胃里傳出來，他瞬間打了個飽嗝。

　　——感覺連著五天都不用吃東西了。

　　隨后，他翻開手冊，仔細閱讀，了解學(xué)校內(nèi)的規(guī)章常識。不過他沒有讀很久，因為在十五分鐘后，另外兩個室友也回到了寢室。

　　許昊連忙放下手冊，跟他們打招呼寒暄。

　　其中一個看上去有點胖，一臉笑容樂呵呵的，叫余鯨；另一個開口就是東北腔，個子頗高，叫曾大成。

　　兩個看上去脾氣都不錯，感覺不難相處。胖胖的那個聊了幾句，便回到自己座位，從一堆手辦底下抽出幾本漫畫書，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東北那個倒是相當健談，話多得有點夸張，對于許昊來說正好。

　　“誒呀我跟你說，校醫(yī)院那里賊他媽坑，服務(wù)態(tài)度還賊差。那的藥比別的藥店貴了一半多，醫(yī)生還賊不靠譜，全是混日子的，找他們不如找醫(yī)學(xué)院的同學(xué)！”

　　“廣場北邊不是圖書館嗎？我昨天剛?cè)ミ^，環(huán)境可好了。里面還有專門開的吐納間，免費的，校園卡一刷，想待多久待多久，聽說還有人在里面那個……干那個啥呢！”

　　“你沒辦校園卡？那還不趕緊去！食堂就在圖書館邊上，你第一次去帶著通知書就行了，交二十塊錢押金，他們就把卡給你了。不過……誒呦，這個點食堂估計關(guān)門了，你還是明天再去吧?！?p>　　基本上，只要許昊在一邊作出這樣的回應(yīng)：“嗯嗯……真的嗎……厲害了……”，曾大成就能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聊著聊著，許昊甚至都感覺自己被傳染了，一開口，好像也有點東北腔的味道。

　　不過，靠著對方的話癆，許昊在短時間內(nèi)掌握了很多信息。

　　學(xué)校里開了什么店、那些店在哪、哪家好哪家不好……他一下子全清楚了。他也想不通，曾大成跟他們一樣是新生，從哪認識那么多學(xué)長學(xué)姐的。

　　最后，是曾大成的手機響起來，他出去接電話，聊天才宣告結(jié)束。

　　而許昊也坐回自己位置上。

　　他打開行李箱，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放到桌上。剛才的對話中，他還獲得了一個重要信息，現(xiàn)在正是時候?qū)嵺`一下。

　　——如何連上內(nèi)網(wǎng)。

　　屬于修真者的專用網(wǎng)絡(luò)，和普通人的一樣發(fā)達，論壇、新聞、視頻、圖片……該有的東西一應(yīng)俱全。而且最重要的是，普通的電腦手機也能連上。

　　他只需要裝上修真者專用的系統(tǒng)。

　　于是，許昊找了個借口，從賈平那借來盜版安裝盤，然后打開光驅(qū)，放進去。

　　整個過程和Windows重裝沒什么區(qū)別，就連系統(tǒng)的名字，也只是翻譯成了“天窗10.0”。望著屏幕上緩緩移動的進度條，許昊懷疑，這系統(tǒng)是不是直接把Windows搬過來，然后改一改換個皮就用上了。

　　結(jié)果，半小時后，他發(fā)現(xiàn)換皮的不只是系統(tǒng)。

　　——系統(tǒng)安裝成功，界面和之前沒有任何區(qū)別，而自帶軟件更是連皮都不帶換。許昊連上校園網(wǎng)，打開瀏覽器，跳出來的首頁叫“hao456”，頁面鏈接的主要搜索引擎叫“千度”，下方還能看到諸如“4366小游戲”、“新潮微博”、“129郵箱”之類的網(wǎng)站。

　　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許昊撓了撓頭，還是點開“千度”，搜索起了修煉相關(guān)的信息。

　　在不停瀏覽網(wǎng)頁的過程中，時間一點點過去……

　　最終，這一天剩下的所有時間，幾乎都被他用在了網(wǎng)上。瀏覽論壇、翻閱帖子、查詢新聞……這些人都有自己的黑話，不同網(wǎng)站的黑話還不一樣，許昊連蒙帶猜，慢慢終于能看懂一點。

　　總結(jié)下來大概就是，修為提升既簡單，又不簡單。

　　隨著技術(shù)發(fā)展，煉藥術(shù)在上個世紀經(jīng)歷了一場徹底的革新。火煉丹藥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膠囊、藥片、針劑……畢竟，萃取技術(shù)的成熟后，不再需要用真火把靈藥的精華煉出來，哪還有人愿意成天待在爐子邊上？

　　目前，煉丹術(shù)已經(jīng)成為了一項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煉出的丹藥也大多作為藝術(shù)品，供人收藏。

　　而新時代的仙藥，它易吸收，效力強，不會造成根基虛浮，還沒有丹毒和耐藥性。也就是說，只要有足夠的藥片，一天之內(nèi)，一個人就可以從煉氣吃到元嬰……甚至更高！

　　剛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許昊都驚了。

　　這么容易就能升級，那不早就元嬰多如狗，分神滿地走了？

　　不過很快，他又查詢了一些資料，發(fā)現(xiàn)修為好像不是越高越好。

　　修真者們所生活的這片名為“靈界”的空間，其實靈氣非常有限。而一個人修為越高，他對于靈氣的需求量就越大。如果有人練到元嬰期，那他光睡覺就會消耗大量法力，不趕緊補充的話，境界馬上崩潰，轉(zhuǎn)眼間又會掉回金丹。

　　而在同時，伴隨著煉藥術(shù)進步，壽命也成了人們完全不用擔心的事。只要藥足，光是煉氣期就能活個兩三千年。而相較于各大公司推出的長生營養(yǎng)液，用修煉來延壽，性價比實在太低。

　　再加上另一方面，制造業(yè)發(fā)展，舊時代的法寶改頭換面，威力大幅度提升，低階也能戰(zhàn)勝高階。因此，這年頭，好像真的沒有多少人熱衷于修為了。

　　那么……

　　大家到底在熱衷些什么？

　　一個字，錢。

　　許昊來回翻閱著各個論壇，對比二十年前和今年的帖子，他能意識到變化有多驚人。

　　二十年前，帖子里面還在討論“什么才是修仙的真諦”、“伴隨著技術(shù)發(fā)展，我們是否已經(jīng)失去本心”、“錢不是萬能的”之類的話題。而到二十年后，已經(jīng)沒人聊了。

　　他隨便點開一些論壇，這幾個標題就映入眼簾——“老哥們幫我看看，她說我沒上進心是什么意思？”、“警惕——那些帶你吃路邊攤的男朋友”、“笑死，今天才發(fā)現(xiàn)，同事剛買的水果6S居然是假的！”

　　一眼掃去，其實真正談到錢的帖子不多，但……好像每個帖子又都跟錢沾著點關(guān)系。

　　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

　　不過，看到這里，許昊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花掉了好幾個小時。最終，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深吸一口氣，還選擇了關(guān)機。

　　今天……就到這吧。

　　按照校規(guī)，十一點半就會熄燈斷網(wǎng)，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多。再看寢室，兩個室友已經(jīng)窩在被子里玩手機了，另一個正準備上床，轉(zhuǎn)過頭看見他，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要修仙?！?p>　　許昊連忙擺手：“頭發(fā)少，修不來?！?p>　　他把行李箱打開，然后打開柜門，東西拿出來一件件往里扔。通過手冊他已經(jīng)知道，柜子是空間儲物柜，能裝下快一噸的東西，想拿就拿，也省掉了整理的必要。

　　十分鐘后，許昊洗漱完畢，躺在新鋪好的床上。

　　然而，他雙眼緊閉，卻怎么也睡不著。

　　紛亂的思緒不停地從腦子里冒出來，壓力、興奮……他有點靜不下心。最后，躺了片刻始終沒能入睡，他忽然睜開眼，轉(zhuǎn)頭，望向日天。

　　黑暗中他隱約可以看到，日天就臥在自己左邊，睜眼望向窗外，好像也睡不著。

　　許昊見狀笑了笑。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他能感覺到自己興奮的大腦傳遞著不想睡覺的信號，于是很快，又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既然睡不著，那還是修仙吧！

　　反正這會也沒別的可干。

　　于是，許昊回憶著TXT里的吐納法，調(diào)整呼吸，很快又進入了修煉狀態(tài)。酸脹感發(fā)酵、汲取靈氣、沖擊會陰……

　　他一遍遍履行著這個過程。雖然有點枯燥，但可能是剛接觸修真的新鮮感，他反而能從中感覺到不少樂趣，就這么一直重復(fù)下去。

　　時間在吐納之間一點點過去……

　　意外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身體器官似乎也受到了某種激發(fā)，讓他沒有感到半點困倦，反而越練越精神，連時間感都變得模糊起來。

　　最后，也不知過了多久——

　　是日天的爪子從他臉上踩過去，才將他從中打斷。

　　“喵?！?p>　　許昊回過神，停下吐納，猛地睜開眼，莫名有種從睡夢中驚醒的感覺。

　　明亮的寢室光線，卻又讓他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唔……不會吧，天都亮了？”

　　許昊有些意外。

　　“何止天亮，現(xiàn)在都快十二點了?！焙鋈?，余鯨的聲音從隔壁床傳過來，懶洋洋地說，“我以為我是最能睡的那個，沒想到你比我還厲害?！?p>　　許昊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朝著周圍看去。

　　明晃晃的陽光照進來，寢室四張床已經(jīng)空了兩張。賈平和曾大成都不見蹤影，只剩下余鯨，躺在床上，舉著個平板不知在看什么。

　　見狀，許昊撓了撓頭。

　　“……他們?nèi)四?？?p>　　“老賈去了圖書館，成哥不知道，估計又跑去找哪個學(xué)姐了吧?！庇圉L盯著屏幕，這么答道，眼睛都不帶轉(zhuǎn)一下。

　　“好吧。”

　　許昊回過神來，集中精神，又把注意力放到會陰上。

　　穴位的光團再次亮起，經(jīng)過一夜修煉，那個小小的缺口已經(jīng)擴大了好幾倍?？上?，跟整個比起來，還是不到光團的十分之一。

　　修仙……真難??！

　　暗自嘆了口氣，許昊下了床，穿好褲子，打開電腦。昨天他的搜索解決了不少疑問，但顯然，還有更多問題亟待他處理。

　　比如要從哪弄點錢來。

　　靈界的貨幣由政府統(tǒng)一發(fā)行，官方名稱是靈幣——一個讓人很想吐槽的名字。然而，沒有靈幣，在修真者的社會中寸步難行。目前，許昊需要辦一張校園卡，否則無法出入寢室和圖書館，而辦卡又需要二十塊的押金。

　　不僅如此，等到開學(xué)后，他總不可能天天蹭室友的餅干吃，生活花銷肯定是存在的。

　　想想就覺得壓力山大。

　　他得一邊賺錢一邊上學(xué)才行。

　　昨天，許昊搜到了一個昆侖大學(xué)的校內(nèi)論壇，今天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進去。他一條條看下來，忽略掉那些沒用的爆照、罵學(xué)校、暗戀……以及種種水貼，最終，找到了幾條跟兼職相關(guān)的發(fā)言。

　　一條是說自己找兼職結(jié)果押金被騙；一條是說學(xué)校奶茶店錢少事多不把員工當人；還有一條是抱怨校外兼職通勤太久累得想死。

　　——總之就沒什么好話。

　　不過起碼，還是給他開拓了一些思路。

　　想了想，許昊抬頭望向余鯨，說：“那個……能借我校園卡用用嗎？”

　　“就放在桌上，你自己拿吧?！?p>　　“謝啦！”

　　許昊連忙道謝，拿起校園卡。說真的，如果不是這幾個室友的人都不錯，他這大學(xué)生活還未開始，就不知道要撞上多少麻煩。

　　把卡揣在褲兜里，他走出宿舍，正午的陽光大好。他沿著路走回廣場，新生報到的攤位還在，不過似乎已經(jīng)沒什么人報到了。

　　而在廣場西南邊，有一條小型的商業(yè)街，超市、書店、餐館、奶茶店……為了供給學(xué)生日常需要，該有的店這里都有。

　　許昊隨著人潮走了進去。

　　“那個……請問你們這招兼職嗎？”他找到奶茶店，走進去問道。

　　“招?！崩习迥镒谧罾锩娉闊?，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說，“一天最少三小時，一周最少四天，工資日結(jié)，一小時八塊，不許看手機，干不干？”

　　許昊撓了撓頭。

　　這……帖子里吐槽的還真沒錯。

　　“干不干？”

　　“……我回去考慮一下?！?p>　　許昊搖了搖頭，走出奶茶店，決定先把這條街上的店家全問一遍。他不喜歡腦子一熱就做決定，而一位在店內(nèi)公然抽煙的老板娘——尤其還是奶茶店，讓他感覺不太行。

　　只是，最后的結(jié)果不太樂觀。

　　一家一家店問過去，他發(fā)現(xiàn)很多店都不要兼職。而剩下的書店超市餐館等等，對兼職員工都各有要求，而且待遇跟那家奶茶店差不多，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

　　賺錢不易??！

　　許昊站在人潮中，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該問的都問了，也到了做決定的時候，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商業(yè)街前方一個拐角處，出現(xiàn)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