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心愿，靈愿

　　這里沒有光，沒有一切。

　　木臨睜開眼，發(fā)現(xiàn)眼前所見的盡是黑暗，如他的靈海一般，只是無論木臨如何呼喚，黑影都未曾出現(xiàn)。

　　木臨此前的記憶還是與瀟瀟一同在那詭異之地，當他接近那火樹，只覺得眼前皆是迷霧，再無法與瀟瀟取得聯(lián)系，當他準備回身離開此處時，火樹所在之地周圍的迷霧盡數(shù)散去，露出了它的本體。

　　那是一棵流淌著紅藍雙色熒光的樹苗，周圍緩緩流動的靈仿若液體一樣粘稠，木臨被它吸引，忍不住朝它所在的地方走去，這種奇特的存在，會勾起族者心中的貪念，木臨也不例外。

　　黑影幻化的通幽不斷的噴吐著絲線，連接著木臨與樹苗所在的平臺，它此刻也有一些意外，這地火寒霜給它一種奇特的感覺，像是親切，可它就是想不起它們之間有何聯(lián)系。

　　木臨一步一步的朝樹苗所在之地走去，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已走了許久，卻未曾靠近那樹苗，難道此處的一切都是幻境？

　　那炙熱的火樹早已消失，四處熔漿以及那巨大的冰塊也不見蹤影，木臨低首，他所踩之地竟是一片懸空與黑暗，如此奇特詭異的空間錯亂，只在他的靈海內(nèi)遇到過。

　　那流淌著紅藍雙色熒光的樹苗此刻就在他的身前，如木臨所愿，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將它拔起。

　　木臨俯下身，正要雙手捧起樹苗所在的那一小塊土地，樹苗上兩片不同顏色的葉子顫了顫，幻化成兩只眼睛，其中一只燃燒著火焰，另一只正不斷外放寒氣。

　　木臨一怔，他還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欲起身后退，那雙眼睛察覺到木臨的意圖，芽尖在此刻瘋狂的生長，直擊木臨的眉宇，那是靈海所在之地，一旦破碎，族者只會身毀靈滅。

　　木臨只覺得身體麻木，靈識凝固，樹苗上幻化的雙眼在不斷升高，他卻無法移動，只能眼看著對方逼近。

　　木臨知道他的眼睛正在消融，可他沒有感到恐懼，也無法感覺到疼痛，他的靈識依舊停滯，直到他眼前一片黑暗，他的雙眼，被替代了！

　　“我這是盲了？”

　　木臨回想起之前經(jīng)歷的一切，如今他哪怕睜開眼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木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確定它們還在，可一只手傳來的感覺是溫熱，另一只卻是冰涼。

　　那樹苗上的詭異雙眼替代了他的眼睛，木臨醒來這種感覺依舊存在，難道他現(xiàn)在不是身處幻境，而是現(xiàn)實？

　　木臨一直以為他此前經(jīng)歷的只是幻境，或者是一個連環(huán)難以醒來的夢，但他現(xiàn)在確定的認為他自己的雙眼的確是被毀了。

　　“靈曾？”

　　以前有求必應的黑影也不再回應木臨的呼喚，難言的恐懼與無助在木臨心中蔓延，他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瀟瀟？”

　　木臨試探性的呼喚他的連命，這個與他生死戒的未洛，給了他許多幫助，承指上的生死戒依舊在，可木臨依舊沒有等到那個星光閃耀的身影。

　　木臨失去了時間的觀念，這里只有黑暗，他無法感知時間流逝了多久，只剩漫長的等待。

　　木臨思考著，此刻他若是身處陷坑，那他的身邊應該有瀟瀟，若是在靈海之內(nèi)，那他能見到黑影，可這二者無一回應木臨的呼喚，仿如他出生至今的一切經(jīng)歷都是幻境，他沒有黑影，也未曾遇到過瀟瀟。

　　木臨索性閉上眼睛，在此地他睜不睜眼看到的都一樣，回想著此前發(fā)生的種種，那些真實存在的記憶，木臨卻有些模糊記不清了。

　　禁寒樹下，木臨和語非簽訂靈約，現(xiàn)在想來他覺得那些經(jīng)歷有些夢幻，只是靈約戒……

　　木臨恍然大悟，心指上的靈約戒并不在，生死戒卻在，那他現(xiàn)在敢肯定身處靈海之內(nèi)，若是在現(xiàn)世之中，靈約戒也會佩戴在心指上才是。

　　那出問題的就是黑影，確切的說，木臨靈海內(nèi)的黑影消失了，而木臨卻是能感受到他的雙眼溫度的差別，說明此前經(jīng)歷的是真實的，那瘋長的樹苗芽尖刺中了他的眉宇，才導致黑影的消失？

　　瀟瀟若是還在外界，在他的身旁，那木臨只要靜靜的等著，等對方進靈海內(nèi)尋到他，他就能清楚在他身上發(fā)生了怎樣的改變。

　　“給你一次機會，重新開始?！?p>　　正當木臨思考著當下的處境，又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時，他終于聽到了聲音，甚至看到了一些幻象！

　　在一個封閉的空間之內(nèi)，一名執(zhí)青族者正在哭泣，他不斷的啜泣，似乎在自言自語。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像是想到了極為難過的事，執(zhí)青族者眼淚無法自止，無聲的嗚咽著，仿如哭出聲來都是罪過。

　　“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重新開始。”

　　頗為冷靜的聲音也有一些傷感，仿如執(zhí)青族者經(jīng)歷的是難言的痛楚，聲音的主使者也感同身受。

　　“現(xiàn)實中再無可能，換一種方式重新開始，又有何用？”

　　木臨這時才明白，在靈海內(nèi)看到的幻象是另外一個族者，那個族者正與他自己的靈識溝通。

　　木臨疑惑他的靈海為何會出現(xiàn)這個陌生的族者的幻象，這些幻象斷斷續(xù)續(xù)，顯然是某種原因，幻象的擁有者的記憶也模糊不清。

　　“讓她換一種方式，活在你的心里，或許有一天，這個誤會……能解開，或許?！?p>　　頗為冷靜的聲音，也不確定那是不是誤會，執(zhí)青族者被這句話打動，摩挲著首指與心指，這個動作，黑影自從分化出手指后也常這樣做，連帶著木臨如今也常常不自覺的受它的影響。

　　木臨隱約猜測到這個執(zhí)青族者，或許就是他靈海內(nèi)的黑影生前的模樣，那在黑影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才令它情緒失控？

　　而這名族者又如何成了黑影，如今住在木臨的靈海里？

　　木臨感覺快要發(fā)現(xiàn)了黑影的秘密，幻象卻是一轉(zhuǎn)，轉(zhuǎn)為他剛到火樹旁的場景，依舊是那奇特的存在，在平臺上流淌著雙色的熒光，木臨看到幻象中的他在不斷靠近地火寒霜，在靈海內(nèi)的他不敢分心，靜靜的看著，哪怕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何事。

　　樹苗芽尖瘋長，直擊木臨的眉宇，一只黑色的手掌從他的眉宇伸出，握住了閃爍著雙色熒光的芽尖，是黑影！

　　木臨從幻象中看到了他不知道的事，那他現(xiàn)在看的幻象，應當是黑影的靈識，這些記憶屬于黑影！

　　幻象中的木臨，雙眼的光芒一紅一藍，如那樹苗上的雙瞳顏色一致，一只眼眸中藏的是燃燒的鮮紅火焰，另一只眼眸里是冷冽的藍色寒霜。

　　黑影如今被那棵詭異樹苗的根纏繞著，芽尖早已突破了木臨的眉宇，到達他的靈海后，芽尖就開始不斷分化，原本的首部竟成了根部，不斷的往黑影身上纏繞著，似要吸收它的一切作為營養(yǎng)。

　　靈海內(nèi)空無一物，只有黑影，詭異樹苗的根部緊緊貼著黑影前行，黑影沒有做任何反抗，直到樹苗整根沒入靈海，黑影原本無喜無悲的神情，如今是詭計得逞時的頑劣，它瞬間幻化變大，那樹根卻是如影隨形，在黑影變大的瞬間也蔓延至它的全身。

　　“燼?！?p>　　黑影的眼眶空無一物，但木臨卻能從幻象中感覺到它有一些憂傷，那種情緒像是要把一切都摧毀，包括它自己！

　　黑影的身體不斷分離破碎，這一過程無聲無息，那些樹根瘋狂的伸長，像是要抓住那些破碎的黑影，再沒有依托的它們反倒被黑暗纏繞吞噬！

　　紅藍雙色的樹根上不斷有暗斑在蔓延，確切的說，是黑暗覆蓋了它們原本的顏色，正當樹根蜷縮奄奄一息時，空間不斷的崩裂，無數(shù)的熔漿和寒霜突破黑暗的束縛，不斷地在這個無垠的空間里冒出，像是雨后的小草那樣瘋狂生長。

　　樹根像是感覺到了希望，不斷掙扎，要扎根到這些寒霜與熔漿里去，可那抓住束縛它的黑暗卻不給它任何機會。

　　熔漿與寒霜逐漸被黑暗侵蝕，靈海重歸黑暗，只剩那懸空的紅藍雙色的樹根，樹根也沉寂不再有動作，仿如失去了靈。

　　黑影重現(xiàn)，那樹根如今被它握在手中。

　　“我生來湮滅一切，帶的是無盡悔恨與死氣，卻渴望能重來一次……希望?！?p>　　黑影望著他手中的樹根，那樹根雖然蜷縮，卻未曾黯淡。

　　“你與我完成心愿，我?guī)湍銓崿F(xiàn)靈愿?！?p>　　樹根像是同意了黑影的條件，它不斷生長，兩條根落纏著黑影的手臂前行，黑影靜靜的等著，直到那樹根朝它的眼眶里生去。

　　黑影的眼眶一邊盡是火焰，另一邊滿是寒霜，只是當它黑暗的眼簾重新張開時，內(nèi)里的火焰與寒霜已是暗淡，失去了原有的顏色。

　　黑影的第一次嘗試失敗了，樹根無法與它完成融合，它依舊未擁有屬于它自己的眼睛。

　　幻象至此破碎，木臨已經(jīng)明白在他身上發(fā)生的改變，那奇異的地火寒霜的本體，是一小棵閃爍著雙色熒光的樹苗，它不斷散發(fā)著粘稠濃密的靈，兩片葉子幻化的眼眸替代了木臨的眼睛，而樹苗的的本體卻是鉆進了他的靈海內(nèi)。

　　黑影想幻化樹根，這樣它也可以有一雙眼睛，一雙獨特別致有顏色的美麗眼眸，那是它期待已久的心愿。

　　至于地火寒霜的靈愿，木臨并不清楚，但他如今感應不到黑影，想必對方還在嘗試與樹根的融合，沒有空搭理他。

　　木臨摩挲著生死戒，他在等，他相信瀟瀟會來靈海內(nèi)找到他。

　　一道星光在生死戒上閃耀，星光仿如實體，像是銀白色的乳液緩緩流出，木臨靈識一震，看著承指上的星光流動，與他此前佩戴它時的場景一樣，細線的一端連著他的心宇，另一端連著他的靈海。

　　“就是這樣！”

　　靈海內(nèi)重現(xiàn)黑影的聲音，木臨還未反應過來黑影所說的是何意，黑影瞬息出現(xiàn)在他的身前，黑影的手輕輕一招，星光不斷的往它身上流去，包裹著那雙色的樹根，原本紅藍雙色的樹根的表層，有淡淡的星光在閃耀。

　　“互相消融的兩種力量，用星光之力隔開，這樣就可以同時存在?！?p>　　黑影再次睜開眼，那眼眶內(nèi)的紅色火焰與藍色寒霜依舊存在，眼眶附近還有一層淡淡的星光，雖然好看，卻有些詭異。

　　黑影在這靈海內(nèi)也是黑暗的，只是木臨能將它形體看清楚，如今倒好，它掛著兩個顏色艷麗的眼球在不斷的走動，木臨卻覺得像兩團鬼火懸空漂浮著……

　　“木臨？”

　　瀟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木臨回首望去，一種莫名的情愫襲來，卻是難以言表。

　　黑影的眼眸黯淡，不斷的縮小，坐在木臨的肩上，不再言語，現(xiàn)在是木臨與瀟瀟的時間，它自然不會笨拙的去插話。

　　“你才來找我，出去后當罰珍釀三杯……”

　　木臨輕輕一躍，來到瀟瀟的身前，當下他們能團圓，此前他漫長的等待，竟一點也不覺得難過了，如今倒想與瀟瀟喝上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