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子？”大夫人眼神由明亮轉(zhuǎn)為了混濁，“青娘子？”
“太太，是不記得這個人了嗎？”林玉竹很小心地問。
“記得，記得?！贝蠓蛉藱C械地回答著。
“太太若是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p> 林玉竹讓小香端過一盤糕點放到大夫人前面。
“太太，先吃點東西，后面再慢慢想。”
大夫人卻對那盤糕點視而不見，低著頭，擰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太？”
林玉竹叫了一聲。
大夫人沒有回答。
“太太？”
林玉竹只好又叫了一聲。
大夫人猛的一抬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林玉竹。
林玉竹嚇了一跳，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不得不，很小心、很小聲地說：“太太？怎么了？”
“青娘子？”大夫人終于說話了。
“青娘子怎么了？”林玉竹聲音還是很輕很輕，跟蚊子似的。
“她，她……，她…………，啊……”大夫人重復(fù)了幾個字。
“啊~！”
一個抽氣，大夫人兩眼向上一翻，瞬間白了。人接著就倒了地。
“太太！”
“太太！”
林玉竹徹底給嚇懵了。到是小香眼急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大夫人的身體。否則，大夫人非“咚咚”砸地上不可。
“姑娘，這可怎么辦呀？”
小香跪坐在地面，用手和腿撐著毫無知覺的大夫人，問林玉竹。
還能怎么辦？林玉竹心頭長長地一嘆。
“小趣，去把公子請過來。”
羅平來到后也感奇怪。但事情已然如此，也沒別的辦法了。
“把大夫人送到那個清靜房間里去吧。阿野準(zhǔn)備?！?p> 羅平吩咐完畢，眾人便各自行動了。
水鏡和離魂草阿野早以備好。
屋子內(nèi)林玉竹按照羅平的交待，清理得十分之干凈。一應(yīng)的家具全無，只留下了一張供人躺著休息的軟榻用來放大夫人。窗戶封閉，還掛上了深色的布簾，不讓任何人有偷窺的機會。
阿野背著大夫人，小香小趣在兩旁扶著，一起走進了屋子。
林玉竹和羅平自是前后腳跟著進了屋。
阿野小心翼翼地把大夫人放好，仔細(xì)觀察了一番大夫人的情況。然后對羅平說：“公子，可以了?！?p> 羅平點點頭，把清香四溢的引魂草放在大夫人的額頭之上。
“萬象森羅，隨順心田，是花是果，須當(dāng)自現(xiàn)?！?p> 這話念完，就見放在大夫人額頭的離魂草通身一亮，散發(fā)出柔柔的白光，白光流動，游走在大夫人的整個腦袋之上。
隨著這白光一出，那懸在空中的水鏡立刻又暗轉(zhuǎn)明，波紋輕微搖晃之間，一副副畫面開始呈現(xiàn)。
眼前這神奇的一幕看的林玉竹和小香小趣三人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這太太的腦袋里裝得東西還不少了?！卑⒁翱粗钱嬅鎭韥砣トィ掳偷溃骸斑@是從小時候開始回憶的嗎？這樣下去，我們什么時候才能看到想要看到的東西?。俊?p> “太太神志混亂，回憶也就跟著亂飛，沒什么時間順序的。耐心一點就行了?！绷_平這話表面是對阿野說，實則是給林玉竹三人作解釋。
“知道了?！卑⒁皡s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眾人便沒在言語，靜下心來等著大夫人的回憶向兇案那日靠攏。
然而，大夫人的回憶正如羅平所說，極為混亂。一會兒是兒時模樣叫著爹爹娘親，與手足們玩耍。一會兒是與一、兩個小妾吵架被氣得泣不成聲。一會兒是身著嫁衣坐在花轎里，眼神充滿著對未見過面的夫君的期待。一會兒是錦繡被強搶進府時，挺著一臉的無奈給錦繡送食物勸她認(rèn)命但同時也提醒她防著別人的陷害。一會兒是……，一會兒是……
林林總總，雜七雜八沒個次序?？吹萌搜刍潄y，心情跟著畫面不斷地跳躍。
“這太太是要回憶到啥時候??？她也活了好幾十年了，這樣邊邊角角地走一遍，不得個幾天幾夜？”
阿野可不像林玉竹她們?nèi)烁蠓蛉说幕貞洠那槠鹌鸱?，時而笑時而抹淚兒的。他只想快點找到正確的畫面，查出那真正的兇手是誰？這些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畫面看得他快煩死了。
“不要急?！绷_平依然平靜?！斑@些畫面雖與兇案無關(guān)但也不是全無幫助，看看也可多了解一下她們府內(nèi)的真實面目，找找隱蔽在陰暗角落里的線索?！?p> “是?！卑⒁爸坏没亓_平道。
“快看！青娘子！”
小香眼尖，第一個看到了畫面里出現(xiàn)的青娘子的形象。
眾人跟隨著小香的聲音看去，就見水鏡中青娘子和錦繡說著什么。這段畫面很固定，沒有快速轉(zhuǎn)變?nèi)e的地方。
“孩子一定要照顧好?！鼻嗄镒佣谥\繡。
錦繡乖巧地點著頭，“我會事事小心的。”
大夫人也作了保證，“娘子放心，我必定盡全力盯著，不讓那些小人得手。”
青娘子那憂郁有神色沒有半分減弱。
“你們倆個辦事到?jīng)]什么問題，只是這一次……”
“怎么了？”大夫人瞧著情況似乎不太對勁，一向凡事不上臉的青娘子能如此擔(dān)憂，多半是哪里出了問題，還是個大問題。
“這一次不同以往?！?p> 青娘子頓了頓，好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說出來。
“娘子可是有什么為難的地方？還請講出來，我們雖然能力微薄，也愿意出一份相助之力?！贝蠓蛉苏f道。
青娘子擺擺手，“這次的對手不是你們能對付得了的?！?p> 大夫人看看錦繡，錦繡也看看大夫人，兩人一時無法接話了。
“罷了，他們本就是沖著我來的。我也不必等他們現(xiàn)身了，且先主動找上門去，這樣便不會連累到身邊之人了?！?p> 看起來，是青娘子下了某個決心。
“娘子這是遇到麻煩了？”
錦繡很詫異，在她的眼中，這世界上青娘子是沒有對手可言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這點本事又算什么。”青娘子無奈地一笑。
“聽娘子話中的意思，這些人是來者不善啊。娘子，能不能仔細(xì)講講？”大夫人卻注意到了話里頭好像有別的問題。
青娘子又頓了頓，長長一嘆，神情帶上了幾分的愧疚。
“這些人是我的舊仇，積怨極深。我本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家又是苦主，他們這加害之人應(yīng)該心滿意足了。我稟承仙姑的教誨不去找他們報仇便是了。哪里想得到，他們竟然追了過來，誓言必讓我家死絕，方可如意。”
“這、這些人也太可惡了吧！”錦繡不覺脫口而出。
“此等惡徒，心思果然歹毒。”大夫人深深感慨了一下，又問道：“娘子有何打算呀？”
眼見這人已經(jīng)來了，青娘子總得有個防備才行吧。要不然，豈不是束手待縛，任人宰割？
“來便來吧，我到?jīng)]什么?！鼻嗄镒幼旖呛鹆死湫?，“大不了拼個魚死網(wǎng)破。如今的我已不是當(dāng)日之我了?！?p> 繼而，話鋒又一轉(zhuǎn)，“我只擔(dān)心一件事?！?p> “何事？”
此時的大夫人和錦繡都沒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也不明白青娘子為什么擔(dān)心。
青娘子的眼光在兩人的身上掃了幾下，便偏向了一邊，口氣很是猶豫，“就是，就是，你們?！?p> “我們？”
錦繡和大夫人都沒聽懂。
“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了。”青娘子道：“我怕的是，他們連你們也不放過。因為我一人的舊怨而連累你們一家。這、這，這叫我往后余生如何心安?！?p> 青娘子的話雖不似驚雷那般震耳，卻也是個悶雷響在大夫人和錦繡的頭頂了。
“我們？”
兩人完全不敢相信。
“對?！鼻嗄镒涌隙ǖ?。
“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錦繡越想越氣，“他們不依不饒的，還想要拉扯上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
“眼下，我還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但他們心思險惡，手段毒辣，沒有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不過，你們也不要太過擔(dān)心。我想好了，既然他們來了，我便不避不躲，親自找上門去。或來一場痛快徹底解決，或引開他們遠(yuǎn)離你們。不管怎樣，我都得離開這個家很長一段時間了?！鼻嗄镒訚M臉寫著決心已定四個字。
“你去找他們？危不危險??？”大夫人擔(dān)憂地問。
“還好吧?！鼻嗄镒榆P躇了半天，給了個答案。
這哪里是還好，分明就是非常糟糕。
“娘子，需要我們做些什么嗎？”
明知幫不上什么忙，大夫人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果然，青娘子搖了搖頭。只是說道：“在我沒有回來或者送回消息之前，你們一定要小心些。這種人的心性不定，也許不會把你們放在眼里，這樣你們便可逃過一劫?？梢坏┍凰麄冇洅焐狭耍蜎Q非好事。萬事難測，多做些準(zhǔn)備總是好的?！?p> “嗯?！?p> 錦繡和大夫人都覺得既然青娘子主動出擊了，事情算來算去都不會落到自家的頭上。不過，人家的好心提醒還是應(yīng)該應(yīng)了的。
這事便到這里為止了，畫面又是一轉(zhuǎn)。
陸陸續(xù)續(xù)地又閃出來一些不相干的尋常畫面，什么請客吃飯，丫環(huán)吵嘴，幾個小妾斗氣之類的……
“這個家里怎么沒有一天是消停的？”
連小香這個同是大戶人家的丫環(huán)都覺得這家的日子過得是雞飛狗跳的太吵鬧了，看著一個頭兩個大。
林玉竹皺皺眉，只覺得難為大夫人一個軟心腸的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了，能平平安安活下來真算得上是菩薩護佑了。
一大堆拉拉雜雜的事情過后，又有一副畫面停留的時間稍稍長了一點。
就見幾個從衣著打扮看去應(yīng)該是與錦繡地位差不多的女子來參拜，假惺惺地說了幾句，“請?zhí)魇??！?，“請?zhí)珎€示下?！敝惖脑捄螅瑐€個頂著一臉的不屑和輕蔑轉(zhuǎn)身就走了。只有錦繡留了下來。
“她們這幾個今天是怎么了？都跑來給丫環(huán)們請假？”錦繡好像還沒睡醒，捂著嘴打了個大哈欠。
“你午休了，所以不知道。老爺不知道在鬧什么，說是得了個發(fā)大財?shù)拿钫?，把這府里的一大半的人都要抽到鄉(xiāng)下農(nóng)莊上去做什么事。讓每個人身邊留兩、三個最貼身的人用就是了。等半個月個才讓那些人回來。這雖是老爺調(diào)人走，但各房的人員名冊都在我這里了，她們少不得要來說明一下留哪幾個人的?！?p> 大夫人給錦繡解釋了一下。
“這又是得了哪個江湖騙子的‘偏方’？平白地弄出這些事情來折騰？”錦繡翻了個白眼。
“管它了。這折騰于咱們也沒什么損失，平日里她們不就是靠著這些狗腿們暗里行事折磨我們么。如今我統(tǒng)統(tǒng)給調(diào)開，沒了左膀右臂的協(xié)助，看她們還能翻什么風(fēng)浪？”
“太太給她們留幾個？”
大夫人笑笑，“身為夫人，我當(dāng)然以身作則，以老爺?shù)拇笫聻橹?，每個人身邊留兩個灑掃的人即可。各自的事情再多，也不過多辛苦這兩個人罷了，堅持一下，半月而已，要不了人命的。”
錦繡聽了也是一笑，沒在多言。
“這青娘子一離開，老爺就不消停，真是把青娘子叮囑的那番話都拋到腳后跟去了?！贝蠓蛉藷o奈地一搖頭。
“老爺?shù)男宰酉騺砣绱?，太太不必感慨，左右不過白扔出去許多的銀子罷了，等到后面算賬的時候，老爺他自己會痛哭流涕的?！卞\繡見怪不怪地說。
“也對?！贝蠓蛉它c頭，“不過，能借這個機會給那群人一點子教訓(xùn)還是不錯的?！?p> “這事上，”錦繡想了想，道：“雖是好事，但太太還需要小心一些。這些人都是小心眼，現(xiàn)在是不敢開口反駁，只怕以后會想要變本加厲地報復(fù)回來?！?p> “都這么多年了，她們那日讓我好過了？”大夫人早無所謂了?！叭缃衲阌星嗄镒诱种?，我就不擔(dān)心了。等人回來后，她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大不了，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別的能力沒有，我這自保的功夫早算是練得爐火純青了。真逼急了，把族中長輩們請出來，她們自然就偃旗息鼓了?！?p> “這些年太太真是太辛苦了?！?p> “哎！誰讓就嫁進這個家里了。不走一步看一步，還能怎么樣？但凡我一早有個孩子，也有個靠山?？衫咸臁贝蠓蛉松袂槟洌南缕萑黄饋?，“可老天天偏偏……”
錦繡見狀，連忙安慰，“太太放心，不管將來如何，我必不離太太左右?！?p> “那就好，那就好?！贝蠓蛉死疱\繡地手拍了拍，“以后，我們就互為依靠了?！?p> “嗯。”錦繡很慎重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