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那日跳崖之后，周貴已多日沒有收到自己放在秦家別院里的“眼睛”送來的消息了。
他有一點擔心，不知道主人秦少原在秦家過得怎么樣？說動大少爺沒有？針對二太太的計劃應(yīng)該是很成功的。但是，有沒有達到預期中那種完美的效果就不清楚了。
沈夫人的死訊周貴自然聽說了。
可到底是怎么死得的了？雖說預想中，主人秦少原也曾料到大少爺秦少均發(fā)最狠的心時會暗中殺掉二太太，但這時間會不會太早了一點？何況，具體的死因不明，也不能證明就是大少爺下的狠手。這一點若是判斷不準，后面的計劃執(zhí)行起來恐怕會有阻礙。
秦家對外宣稱沈夫人是死于急病。這說法周貴可不相信。
哪里會那么巧，這邊計劃才完成，終于把曲云苓的事與二太太掛上了鉤，那邊二太太就得了重病身亡了。而且，還不是一個人去了泉臺，二老爺?shù)幕昶峭找矚w了幽冥。簡直了，真是。這是老天爺有心清理人口了嗎？
想到此，周貴撇嘴嘖嘖兩聲，“得了吧。老天爺啥時候能這么善解人意替大少爺手刃仇人？不用問了，這里里必定是人為動了手腳?？墒?，如果要是大少爺要報仇的話，弄死二太太就行了。為什么連二老爺也死了了？這可是大少爺?shù)牡沼H二叔啊。嗯~？這不像是大少爺能干出來的事情。可，這不是大少爺?shù)脑?，又會是誰了？再者，以二太太的家勢背景，大少爺就算要報仇，也得籌謀許久方可以有機會下手，且還不一定真的能要了二太太的性命。是誰能這么神通廣大，讓二太太如此迅速就駕鶴西歸？”
周貴想了很久，都沒個答案。
但這個問題暫時可以往邊上放一放。主要還是沒有主人秦少原的消息，這讓周貴不知道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走了。
當務(wù)之急就是先得與主人取得聯(lián)系。看來，得派人去指定的地點送個信了。
然而，周貴這邊的疑問還沒發(fā)出去，就傳來了一個對他來說晴天霹靂般的噩耗！
秦少原死了！
沒錯，消息就是這么說的！
具體的情況是：借水鎮(zhèn)的人們紛紛傳言，秦家的大管家秦少原去外地查看各處商鋪之后，在回來的路上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就此告別了人世。
唉！大家不禁感嘆：二老爺夫婦才剛仙游，大管家緊接著又離世，秦家這霉運看來沒辦法了結(jié)了。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這是怎么回事！周貴感到一陣陣地眩暈。但他不能倒下去，在情況沒摸清楚前，絕不能倒下去。
“秦家的‘眼睛’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周貴對手下人發(fā)問。
“傳信來了?！?p> 一個手下人遞上了一張小紙條。
周貴一把抓了過來，心急火燎地展開來，仔細看去。
紙條上著墨不多，但把該交待的事情交待得很清楚，其意大致有三。
一、“眼睛”得到的消息也同樣是秦少原已死，但“眼睛”沒到見到秦少原的尸體，秦少原的棺材里面是空的。這件事在“眼睛”看來極為可疑。
二、“眼睛”探到的可靠消息，是古先生帶走了秦少原，從此一去未返，不知去向。
三、最近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讓大少爺秦少均非常悲傷，說是要將秦少原與沈夫人夫妻二人一起運回青峪鎮(zhèn)，葬進祖墳里。
還有就是，大少爺秦少均對沈夫人的貼身女仆周嬤嬤好得不得了，已然是超過了往日的情分，一點也沒有知道了曲云苓真實死因的樣子。事情的走向頗為詭異。
“怎么會這樣了？”周貴心中疑竇叢生，“不可能的呀?！?p> 自己的“遺書”中明明已經(jīng)把古先生要害左峰的事情挑得再明顯不過了，這兩人在自己跳崖“身亡”之后不是應(yīng)該翻臉的嗎？而且，上次“眼睛”發(fā)來的消息說過大少爺秦少均去找主人秦少原問有關(guān)曲云苓的事了。主人也替大少爺出了主意，讓人把二少爺秦少城綁了來給二太太施加壓力的。這一串事情做了下來，怎么會一點反響也沒有了？反而像是幫著大少爺和二太太把關(guān)系拉得更加得好了。這是怎么個狀況？
想不通。
然后……
“古先生？”
這個背信棄義、吃里扒外的東西！
周貴看到第二條的時候氣得牙根直癢癢，恨不能沖到古先生面前活生生咬掉其一塊血肉。
“若不是主人先前覺得這廝還有些用處，我早就一刀把他的性命給結(jié)果了。這爛人最好的去處就是陰曹地府，我看他見了閻王還得不得瑟！”周貴咬牙切齒地罵著。
但罵歸罵，周貴心里也明白，古先生不是那么容易能殺掉的人。
不過，既然“眼睛”說到這人在主人秦少原失蹤的事情上是個關(guān)鍵，那么還真得和這人再一次打打交道了。
還好，自己的手中有一樣古先生極為想要得到的東西。憑著這件東西應(yīng)該可以把這位現(xiàn)在大少爺跟前的紅人約出來，好好地聊一聊。
“來人，”周貴叫過一個手下，“讓‘眼睛’給古先生帶個話，我要請他喝酒?！?p> “地點？”手下人問。
“還是約在湖中茅屋吧。那是秦少權(quán)約古先生喝酒的地方，他那么聰明應(yīng)該知道這次約他的人的身份。他不敢不來，也不敢把這事說出去?！?p> “可前面被二太太的眼線盯上過一次。不怕嗎？”
“不怕。古先生自己明白這次絕不能有尾巴的。”
“是?！笔窒滦念I(lǐng)神會，立刻著手去辦事了。
季節(jié)更替，茅屋仍然。
天地換了一身新衣，掃卻了殘雪冷冽，收得了春日生機，花紅柳綠萬千紫爭相斗艷，只有蒼松未改顏色。
湖水雖平，散發(fā)的也不再是冬日的寒氣，水面隨風微蕩，波光鱗鱗而耀，俏皮又活潑，一眼看去就能收獲一副好心情。
然而，美景再美也入不了古先生的眼，更別提他的心了。又一次踏入這陳家老爺子的“仙山洞府”，他的感受跟上次那個冬天一樣，只覺得冷。
平白地收到了一張紙條，被約來這里。這背后的人到底是誰？
這人怎么會知道這茅屋的？是碰巧了？還是和秦少權(quán)有關(guān)？
可不管是哪種情況，古先生都明白不能伸張，也不能不來。畢竟碰巧這兩個字也許并不巧。若是置之不理的話，后面會不會碰巧出來個自己與秦少權(quán)的密謀的傳言之類的也未可知？
如今借著給曲云苓重生的事，在大少爺那里是真正的站穩(wěn)了腳跟?？蛇@好處還沒撈到多少了，玄影的事也沒有敢提，是不能讓大少爺知道一些他不應(yīng)該知道的事情的。
來便來吧，且先看看約自己的人手里有些什么可依仗的東西？
古先生小小地擔心了一下，不過打定了主意后，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茅屋的木地板“吱吱呀呀”地響了起來……
有人來了。
古先生尋聲看去，是一張陌生的臉。
“尊駕是何方神圣？”
古先生問。
“呵呵呵，”來人的笑聲中有三分的嘲諷，“才幾日未見，先生到是客氣了不少啊。居然對我用尊駕了？也好，我就受用了?！?p> 這聲音！古先生大大地一驚。不可能啊！這怎么可能！
“你、你是？”
“沒錯，是我，周貴?！?p> 來人到很是坦誠。
“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經(jīng)死了，懸崖下有你的尸體！”
古先生不震驚都不行了。
“吳潛的尸體若是沒有那只金耳環(huán)，你們都認不出是誰了？就憑那具骨頭都摔得稀巴爛了的尸體，你們就能認定我真死了，也是能耐?！?p> 不用問，這種說話方式，除開周貴也沒第二人了。
認出了這一點，古先生便從驚愕中回轉(zhuǎn)了過來。怎么樣自己也是能與幽冥打交道的人，這生生死死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真正的鬼魂都能收拾，一個白天有影子的活人又有何懼？周貴真死也好，假死也罷，弄明白約自己來的真正意圖才是重點。
“你弄了一具別人的尸體代替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了？是左峰給你的任務(wù)？”
“左峰？你怎么不說是二太太的主意了？”
“二太太都已經(jīng)……”古先生脫口了半句，就打住了。
這事不對，太詭異了。哪里跟哪里都對不上號！
“二太太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她要繼續(xù)調(diào)查的話是件非常沒必要的事，對吧。既然二太太都沒這個必要，左峰還查個什么勁？古先生，你是大紅人當久了，疏于思考，腦子不夠用，看事情的眼界變得太窄了吧。”
還是古先生熟悉的周貴才有的話風。
“你？”
古先生又想了想，似乎有那么一點頭緒，但一時還是難以分辨清楚。
“罷了，你也別跟我打啞迷了。你既然約了我來這里，不會只是敘舊喝茶吧？有事直說好了。免去我動腦之累，也省了你的口水?！?p> 帶著別人臉皮的周貴這才沒好氣地說了一聲，“坐吧?！?p> 這茅屋比起上次，添置了許多的家具，有了桌子也有了椅子，還有了漂亮的茶壺和茶杯。
古先生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了，掃了一眼桌面上的東西。
茶壺口冒著熱氣，可見水還是熱的。倒扣的茶杯邊上還擺著幾盤點心，看上去也是很精致的。
“周兄還算客氣?！?p> 不過，既然知道了請客的人是周貴，這茶和點心，古先生可沒那個膽量品嘗了。
“招呼客人，這些東西是必然要備的。我雖然錢不多，但也懂人情世故，還沒小氣到請人喝涼水的份上?！?p> 這是在說秦少權(quán)嗎？古先生心里打了一下小鼓?！爸苄衷趺磿肋@茅屋的？”
“聽一個朋友說的?！?p> “那周兄也是向陳家公子們借用的？”
周貴一笑，“先生孤陋寡聞了不是？自從我那個朋友出了大事之后，陳家公子們就嫌這茅屋穢氣，四處托人低價賤賣。我見實在便宜，就出錢買了下來，既可用來欣賞這美景也可以紀念我那位朋友，一舉兩得，何不樂哉？”
“周兄的朋友是誰？出了什么樣的大事？”古先生還是想試探一下。
“也沒啥，只不過被燒成了焦炭而已。面目全非，怨氣沖天?。 敝苜F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著，“對了，他到是和先生主家同姓，姓秦，全名秦少權(quán)。”
果然。但這也正常，周貴本來就跟著秦少權(quán)混的。難道是，周貴知道了秦少權(quán)的死訊，就假死跑了回去，加上秦少原也被大少爺給抓住了，這山中無老虎便猴子稱了大王，奪了那群人頭頭的位置？可是假死就假死吧，為什么還要栽贓自己了？
“怨氣沖天？”古先生佯裝懂了，道：“周兄是想讓我替你那位朋友超度超度么？你這位朋友死得如此之慘，必是夜夜擾周兄的清夢了？有沒有嚷著要掐死你以泄心頭之恨??？唉呀！周兄斷不可信這樣的鬼話，他們都無處發(fā)泄，欺負周兄陽氣衰，身子虛罷了。周兄放心，有我在，不妨事的?！?p> 這話說得！不愧是老狐貍古先生，一句實話都沒有。周貴的一口茶水卡在喉頭，差點沒給嗆死。
“咳咳咳…………”
你才陽氣衰！你才身子虛！周貴一面在心中咒罵古先生，一面拍著自己的胸脯，好把茶水吞下去，讓氣息順暢。
見周貴這副模樣，古先生頗為得意，再接再厲地說道：“周兄，我說得可是事實?。俊?p> “是你個大頭鬼！”周貴氣息順了，狠狠地瞪了古先生一眼，“就知道你沒安心，有事沒事就咒我死。你以為，我死了，你就如意了？哼！沒門！老子大把的把柄抓在手里，你最好老實一點！”
“哼！”周貴這口氣雖兇，古先生也沒多害怕。
“沒把柄你又怎么會約我出來？可有把柄又怎么樣？你還不是不敢捅到大少爺跟前去。有事求人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你那些把柄不過是用來保證我一定答應(yīng)你的要求用的。我答應(yīng)，你說吧。”
“這幾天沒見，先生到學得干脆了。二太太的死刺激到你了？”周貴一撇嘴，還是很不屑。
“你到底說不說？”古先生有點不耐煩了。
周貴又喝了口茶，問道：“秦少原在哪里？”
“咳咳咳……”
這次輪古先生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搞定了自己的喉嚨后，古先生不但不答反而一連串的問號？
“你問他？你怎么會問他了？他跟你什么關(guān)系？”
“你到底說不說？”換周貴不耐煩了。
古先生便悠悠地說道：“我怎么會知道。喔，對了，大少爺給我說了。秦少原在棺材里。你如果想去上香，這里不太方便，還是等回了青峪，找個沒人的時機，去墳頭上燒吧。到時候四周都是墳塋，周兄就算是現(xiàn)個真身也不怕的，最多被人當成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罷了?！?p> 呵呵呵！周貴心頭一陣冷笑，深深感觸：事情辦完后，還是把這人掐死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