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如期而至,陶蓁蓁和錦葵也沒有重新選擇其他的地方,依舊躲進(jìn)了雕花樓閣二樓的那個衣柜里。這次有了準(zhǔn)備,錦葵給自己和陶蓁蓁多加了些衣服,這洗云閣的夜依然比秦府里別的地方都要冷。
從書房見了秦少均出來,陶蓁蓁整個下午都沒說過話。她心里說不上傷心,也不能說不傷心,就是像有什么東西堵在了那里,讓你無法忽略,卻也沒有辦法疏解,膈應(yīng)的很。
跟了陶蓁蓁這些年,對于她的心思錦葵還是能看出來的,“大少奶奶,有古先生他們在,會沒事的?!?p> “嗯?!碧蛰栎杌卮鸬男牟辉谘?,她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曲姐姐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有收獲?古先生說過,鬼魂心思是很難猜的。
今晚,秦少均也比昨夜來得早。陶蓁蓁她們在衣柜里沒呆一會兒就聽見了他的腳步聲。
“大少爺來早了,”錦葵用蚊子般地聲音在陶蓁蓁耳邊說:“秦管家和古先生藏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們來了沒有?。俊币莵淼猛?,被大少爺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
陶蓁蓁沒有回答她的問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柜外面會發(fā)生些什么上。
秦少均一步一步地踏著樓梯,心情復(fù)雜,他心里非常非常希望能見到曲云苓,很害怕見不著。一面總覺得著有很多的話要說,可真正見面了就只想盯著曲云苓,守著曲云苓,只覺時間不夠用,開口說話都是浪費。然而,他一想到現(xiàn)實,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以前的他對任何事都有一番規(guī)劃,總有各種的預(yù)想和打算,但關(guān)于曲云苓,他已經(jīng)不敢也不想去思考未來會怎么樣了?他覺得要面對這件事比起以前所面對的所有事,哪怕是父親的死,都要累都要費神?;蛟S,能見一見就是最好的,眼下就先就這樣吧。
房間里靜悄悄的,一片黑暗,秦少均點亮蠟燭,如青松一般佇立在窗口,翹首而望,期盼著那一盞綠幽幽的燈籠能飄然而來,并且提燈籠的人這一次能多停留一些時間。
時間無聲無息地如流水而逝,直至深夜,那綠色的幽光才晃晃悠悠,輕輕跳躍著出現(xiàn)在洗云閣的院子里。
看到那一抹熒熒的綠,秦少均心里一陣激動,連忙吹滅了蠟燭,雙手扶著窗口,睜大眼睛確認(rèn)了確認(rèn),嘴角隨著綠光的越來越近不自覺地輕輕上揚。
不一會兒,綠光飄進(jìn)了雕花樓閣,跳動在了樓梯上。
秦少均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心里默數(shù)著上樓梯的腳步步數(shù)。最后一級樓梯了,最后一級了…………,“云苓,”轉(zhuǎn)過身,輕輕叫道。
然而,映入他眼中的卻是身材矮矮小小,臉蛋圓圓,眉眼十分之討喜,“大少爺。”一個小女孩。
“你是誰?”秦少均問道,為什么會是一個梳雙丫髻的小小女童。
“見過大少爺,”女童到是十分有禮貌,屈膝行了一禮,“大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可是你派去服侍大少奶奶的,這才幾年,大少爺就不認(rèn)得我了?”
派去服侍云苓的?秦少均在腦子中搜遍了影像,也沒有半點線索,他想不起云苓身邊的丫鬟有這么一個人物?再說,為了不傷心,封洗云閣的時候云苓身邊的人基本都被打發(fā)去了別院,他還吩咐老金和金嫂要好好照顧來著,不記得當(dāng)時還留下這么一個小人兒啊。
“你到底是誰?”
“呵呵,”小女孩小手掩嘴笑得很是可愛,“望月思君這四個字大少爺可還記得?”
望月思君!秦少均一震,“你是?”
“當(dāng)然,”看秦少均想起來了,小女孩理所當(dāng)然地道:“是我了,除開了我們還會有誰能夠在那個世界追隨大少奶奶?!?p> 秦少均知道是她是誰了。望月思君四個字是自己當(dāng)初寫在送給云苓死后伺候她的兩個紙人背后的,男童紙人背后寫得是望月,女童紙人背后寫得是思君。想來眼前這個女童就是那個思君小紙人了。也對,除了他們,現(xiàn)在還會有誰能跟在云苓身邊了。
“怎么是你來了?”秦少均問。
“大少爺不怕我嗎?”小女孩調(diào)皮地反問,“多少人一旦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都嚇得臉色煞白,跑起來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了?!?p> “不怕,”秦少均笑得輕微,“怎么是你來?云苓了?”難道云苓和自己的心思不一樣,不想見自己?
思君把手里的綠燈籠晃來晃去,整個房間的慘綠頓時東飄西蕩,像個頑皮的小幽靈?!按笊倌棠糖皫兹諘貋磉@里,只是一時忍不住,就只是想回來看看,沒有別的意思。還望大少爺不要誤會。”
“誤會?”秦少均很是不解,“誤會什么?”
“大少奶奶并不想打擾到你現(xiàn)在的生活?!彼季又?“大少奶奶說你和她已不是一個世界之人,應(yīng)當(dāng)各自安好,不應(yīng)該起非分的妄念。那幾日,她忍不住思念回來已是不對,錯誤當(dāng)然不能再繼續(xù)下去?!?p> “所以,她就不打算再回來了?”秦少均的心隨著思君的話一直往下墜著,前方?jīng)]有盡頭,只有黑暗和冰冷。
“如果,大少爺沒看到她,她當(dāng)然還是可以悄悄來看看的?!彼季V?,口吻好無辜。
“這么說,還是我的錯了?”秦少均語氣有點冷也帶著一點傷心。
“大少奶奶也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是天意。誰也不能怪,誰也沒有錯。大少爺還是順著天意吧。這樣對誰都好?!?p>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秦少均突然不想聽任何人說話,只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呆著。
“大少奶奶雖說不能再來見您,但她知道你是在這世界唯一可以托付的人。她有一件事,一直懸心,不得不請您幫忙?!币娗厣倬樕儾?,思君看上去也似乎有點難過,想來心里也不好受吧。
云苓有事托付自己?“什么事?你說?!?p> “大少奶奶有一位親姨母還在世,但多年前突然就失去了音信。她還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四處找過但沒什么結(jié)果,本來想接著找下去,但誰承想天意弄人,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她一直很想知道這位姨母過得好不好?但現(xiàn)在的她已無能為力,所以只能請大少爺幫忙了。”
“姓什么叫什么?”
“大少奶奶的姨母自然姓盛了。早年嫁過人,后來丈夫過逝,做了寡婦,也沒能生得一兒半女,很是可憐,因此大少奶奶才一直憂心她的生活?!?p> “這位姨母夫家姓什么,哪里人氏?”
思君用稚嫩的聲音嘆了口氣,“如果她還呆在夫家,大少奶奶又哪里會憂心她日子過好不好?當(dāng)初她丈夫一去逝,她丈夫家的族人見她一個寡婦又無兒女可依靠,便發(fā)了難,借口她克夫,把她趕出了家門,吞了她丈夫留下的所有財產(chǎn)。只可惜她是遠(yuǎn)嫁,待曲老爺子知道這事,已是半年后,因此曲老爺子顧不得與她夫家理論,只求能尋到人。曾經(jīng)也找到過,接到曲家呆了一段日子,她便也不用夫家的姓了,用回了娘家的姓氏,只稱自己是盛氏。不過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一天,這位姨母突然不辭而別,又一次不知了去向?!?p>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找到的。你讓云苓放心。”
“大少爺辦事,大少奶奶自然是放心的,”思君道:“在那邊大少奶奶也打聽過,得到消息說,姨母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在借水鎮(zhèn)?!?p> “好。我明天就派人去借水鎮(zhèn)找人?!鼻厣倬?。
“謝過大少爺,”思君禮貌地謝過,又道:“還有一事,大少奶奶讓我一定要給您說一聲,她說那只鳳簪既然已在您手里,留給您做個紀(jì)念就好,至于背后有什么故事,您不需要聽,也不需要知道。畢竟平靜的生活才是人一生最大的福氣。她希望您一直擁有這樣的福氣?!?p> “好?!鼻厣倬南瞒鋈?,“還有別的嗎?”
“沒了?!彼季隽朔?,“大少奶奶要說的就是這么多。大少爺,保重。”
說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耳邊傳來了秦少均急急的一聲,“慢著!”
思君雙眼充滿疑問,“大少爺?”
秦少均略略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道:“你回去告訴云苓,父親的事情已經(jīng)了了,這里我會再次封閉,不會再讓任何人進(jìn)來,包括我自己。她如果想來,隨時都可以來。她不會再見到任何人,也不會再有人打擾她了?!?p> 思君那圓圓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大少爺?您,”你這又是何苦了?她很想問。
“你就這么說。”秦少均說完,沒管思君,頭也不回的快步走了。思念是什么滋味他十分清楚,他不要云苓受這種折磨,只要她能有一絲的快樂,自己怎么難受都行。而且知道云苓會來這里,即便不能相見,到底也是與自己同在一個地方,對他來說這是好不容易有的一點點的幸福,而這一點點的幸福,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手,堅決不放!
“是。”對著秦少均離去的背影,思君恭敬地深施一禮,回頭盯著衣柜看了一眼,臉上掛起一個讓人捉摸不定的笑容,提著綠燈籠一轉(zhuǎn)身消失在了空氣里。
人語絕,綠光消,一切的一切又恢復(fù)了原來的平靜。
衣柜門無聲地打了開,錦葵和陶蓁蓁走了出來。
“大少奶奶?”錦葵叫著還在出神,心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的陶蓁蓁,“這可怎么辦?”聽大少這意思,還是盼著曲少奶奶回來的。
“嗯?”被錦葵叫回了神的陶蓁蓁似乎對秦少均的態(tài)度不怎么在意,笑容中只有無所謂,“這樣也挺好的?!?p> “還好?”錦葵不明白了,哪里好了?秦管家和古先生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出來說句話,給大少奶奶想個解決的辦法。
“是還好啊,曲姐姐不是說了嘛。天意不可違,她很清楚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一旦她的心意已決,相公也不會有別的動作了?!毕雭磉@兩人不會再見面了。
“可是大少爺明顯還是很想念曲少奶奶的?!贝笊倌棠潭疾粨?dān)心嗎?
“這是自然的,他們倆個的感情那么深,相公如果不想念曲姐姐才不正常,也不就變成了一個無情之人嗎?如果,相公對曲姐姐都無情了,對我又會怎么樣了?所以,看他這樣,我反而有了一絲安慰?!碧蛰栎璧男木超F(xiàn)在也是很復(fù)雜的,但她反復(fù)想過,“這世界上的事都有兩面,就看你怎么看了?曲姐姐說天意不可強(qiáng)求,人心又豈是能強(qiáng)求的?要是總盯著壞著一面鉆牛角尖,只會是自尋煩惱。只要曲姐姐這次回來是沒什么惡意的,我就放心了?!钡弥诉@一點總歸讓自己可以輕松好多。
“大少奶奶你可真看得開?!卞\葵道。換成自己可沒這想得開了,心里頭起碼得堵上一塊大石頭。
“事情都有個輕重緩急,如今這家發(fā)生了多少事情,樁樁件件哪個不比我吃醋捻酸來得重要?只要相公的安危無虞,我便得考慮別的事情去了。”陶蓁蓁道:“瑞泠的事還真不妨讓古先生算上一算?!?p> 唉!錦葵心里頭不由嘆氣,就知道自己伺候的這位如她自己所說,是個操心的命,沒一刻能得閑的?!澳俏颐魈焱ㄖ畔壬??!?p> “好。”陶蓁蓁又道:“曲姐姐托相公的事,我也想幫幫忙?!?p> “這事我們要私下查嗎?”錦葵問。
“不,我明天問問相公,再決定?!?p> 問大少爺?shù)囊馑迹俊澳俏覀儊硗德牭氖麓笊贍敳痪椭懒??”錦葵心頭覺得不妙,“大少奶奶你要怎么說?”
“我打算直接告訴相公我們知道他見曲姐姐的事?!碧蛰栎璧馈<热磺憬悴o惡意,自己能幫忙的就幫幫,再說,自己不想相公做什么事把自己排除在外,那讓她很不舒服,不管事情是好還是壞,自己都希望和相公一起面對。
“你不怕大少爺生氣???”這事大少爺誰都沒說就是不想有人知道,突然一下發(fā)現(xiàn)知道的人還不少,還不得氣死。錦葵心里頓時打起了小鼓,自己會不會被殃及池魚???
“怕啊。所以,我打算照實說?!?p> “照實說大少爺就不生氣了?”怎么可能了?
“氣嘛還是會生的,不過有個高個子的頂上了,生我的氣就沒那么多了吧?!碧蛰栎杞器锏匾恍?。
“高個子?誰???”誰能承受得了大少爺生氣還能平安無事?
“秦管家呀,本來就是他最早開始擔(dān)心,才讓我來查查的呀?!?p> “秦管家?”錦葵睜大眼睛,“大少奶奶你要出賣秦管家?”
“什么叫出賣?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碧蛰栎璧闪隋\葵一眼。
秦管家到還真是能承受得了大少爺怒氣的人。不過,錦葵怎么感覺這秦管家有那么一丁點的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