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把東西倒進井里立刻就走,千萬不要停留,聽到了嗎?”那家奴在大門外突然開口大叫。
聶傷被他這一聲驚到了,氣的心中直罵,不過對方也是好心,也沒說什么,回頭看了一眼,再次走進木屋。
屋里光線不強,一股發(fā)苦的霉味,蒿草齊胸高,看不清地面。
他估計水井應該在中央位置,便撥開蒿草,腳步擦著地,朝中間小步走去。沒走出多遠,果然看到地上出現(xiàn)了一個石頭砌邊的黑洞。
“連個高出的井沿都沒有,不知道的非掉下去不可?!?p> 聶傷圍著井口轉(zhuǎn)了兩圈,檢查了一番。見周圍沒什么危險,便放下提籃,撕掉荷葉,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竟然是一團泛著綠色的肉。
仔細一看,原來是動物肝臟。至于是什么動物的肝臟,他不太認得,是人類的也說不定。肝臟上面涂抹了一層綠色粉末,聞著有種膩人的甜味,也不知是什么。
“……但愿不是扁的肝。”聶傷心中一黯,把籃子移到井邊,下意識的側(cè)頭去看井下情況。
“為什么要把這些東西扔進去,難道里面有動物需要喂養(yǎng)?會是什么呢?鱷魚、老鼠、水蟒、食人魚?”
他十分好奇,覺得搞清楚此事的真相,也許能給自己帶來機會,反正也是生不如死的賤奴,何不冒險一探?于是便單膝跪下,手扶在井邊,小心的探頭往下看。
井口不大,剛好能放進一個水桶,越往下越寬,井里圍砌的石塊參差不齊,長滿了墨綠色的苔蘚,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下面冷氣森森,昏暗中只能隱約看到四五米之下有水光閃動。
聶傷觀察了半天,什么都沒有看到,幽幽水面也一直保持平靜。
使勁瞅著,眼睛逐漸適應了陰暗的光線,忽然看到水中有一張人臉在和自己對視,被驚的向后直倒。
“我擦!還真有鬼!”
他心跳如鼓,略略緩了口氣,又笑了起來,“如果是危險野獸,我轉(zhuǎn)身就走,鬼嘛,我這人不信邪,偏要看看你是什么東西?!?p> 前世作為習武之人,他從小就被灌輸‘勇者無畏’的武者精神,心中勇氣堅凝:可以敗,可以死,絕不能怯!
深吸了一口氣,聶傷再次把頭探了過去,又看到了水中的人臉,而且還在動!
“我就不信了!”他一咬牙,把頭又放低一些,凝神細看了半天,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是……哈哈哈,是……是我的影子!”
聶傷跌坐在井邊笑個不停,直笑到肚子疼,“居然被自己的影子嚇到,疑心生暗鬼,果然沒說錯。
自嘲的笑了好一會,他才搖搖頭跪坐起來,提起籃子,‘噗通’一聲把肝臟全倒了進去,再仔細觀察,井里依然毫無動靜。
“鬼是沒有,可里面到底養(yǎng)了什么?商人不可能閑著沒事讓人倒肉進去,兩幅肝臟的價值也很高的,普通商人家里都吃不起?!?p> 又換了好幾個角度觀察,仍舊一無所獲,直到那家奴又叫喚了,他才不情愿的離開木屋,叫上院門口的奴隸一起出來。
“怎么樣?”家奴一見面急切的問道。
“尊你所命,都倒進井里了?!?p> “沒看到什么嗎?”
“沒有?!?p> “為什么花了這么長時間?”
“嗯……井口被亂草遮蓋,我一時沒找到,又清理了一下,耽擱了時間?!?p> “就這樣嗎?”家奴狐疑的看著他,沒看出什么不對勁,這才一招手,帶著二人離開了這里。
……
回到后院,看到兩棚奴隸都站好了隊,隸臣正和一個帶劍之人在人群前面談話。
二人快步來到隊伍跟前,家奴過去向隸臣匯報了拋肝之行的經(jīng)過,又指了指聶傷。
隸臣的表情有些意外,看了聶傷一眼,思量了一下,對家奴道:“既然如此,以后此事就讓他去做?!?p> “是?!奔遗I(lǐng)命,又瞅了眼聶傷,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難道井里真的有可怕之物,靠近之人會遭遇危險?”
他們的怪異表現(xiàn)讓聶傷很不安,站回隊伍里,越想越覺得不妙,“他們見我沒出事,認為我運氣好,所以把此事派給了我?”
“這樣的話……要不裝受傷推掉?”他有點擔心了,肚里思量著,抬頭看向隸臣。
隸臣的臉色不太好看,對身邊的帶劍之人道:“斗師,賤奴全在這里了,你挑吧?!?p> “呵呵,好,”那叫斗師的聲如洪鐘,爽快的應一聲,便扶著劍在奴群面前來回巡視。
聶傷看清此人模樣,不禁暗暗心驚,“這是個高手!”
只見此人中等身材,赤果的上身布滿了傷痕。背厚腰圓,肌肉筋凸,一舉一動中,粗糙皮膚下的肌腱如耗子般竄動,渾身上下充滿了爆發(fā)力。
不過他的年紀卻不小了,估計有四五十歲,容貌滄桑,鬢角發(fā)白,眼中卻精光四射,不見絲毫衰老之態(tài)。
一臉大胡子如豬鬃般剛硬,頭發(fā)割短了隨意披散著,沒有像別的商人那樣編辮子。項上掛著獸牙項鏈,手上銅護腕,腰間寬皮帶,再加一柄很少見的長柄青銅劍,氣質(zhì)很是狂放。
外行看著此人可能只是健壯而已,聶傷這個內(nèi)行人卻很清楚,此人是個搏擊高手!
指骨粗大、滿是老繭的大手,發(fā)達卻不僵死的肌肉,寬厚的腰背,還有一身的傷痕,都是常年習武的特征。
唯一不符的地方就是他的面部,沒有像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拳手一樣,被打的鼻子扁平,臉骨粗大,耳朵變形。
“像他這種水平的高手,臉部怎么可能沒受到過打擊?”
聶傷不解的繼續(xù)觀察此人,待看到他的步伐和扶劍的姿態(tài)時,才恍然大悟:“他這個斗師,是用武器搏命的!”
因為后世人的思維影響,一提及搏斗,聶傷就習慣性的想到徒手格斗,在那個時代,各種搏擊比賽都是徒手搏斗,世人也只熟悉徒手搏斗,對兵擊之術(shù)很陌生。
但其實,在人類漫長的歷史中,戰(zhàn)爭、打斗都是使用武器的,人類剛從樹上爬下來就知道掄棍子扔石頭,很少有徒手搏斗的機會。手握武器和空手狀態(tài)的武力值相差太大了,能用武器打,誰還空手???
在整個冷兵器時代,人們練習的武技都是兵擊,沒人會把精力放在用處不大的徒手搏斗上,你拳腳練的再好,也扛不住對手一把菜刀。
后世人錯以為搏擊高手很厲害,打同樣空手之人確實厲害,也能打幾個拿鈍器的,但是遇到手持利刃的,高手會告訴你,轉(zhuǎn)身跑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聶傷的一身徒手搏斗技術(shù),在此時用處真不大。欺負一下沒有武器的賤奴還行,要和持械之人對上了,對方稍微有點搏斗經(jīng)驗,他就得撲街。
“哼哼,好在我在兵器格斗上也不是菜雞?!甭檪闹邪底缘靡?,此身體的原主人也會一些兵擊之術(shù)。
這個時代的貴族大都是軍事貴族,不論在哪個國家和部落,軍隊里的各級軍官都由男性貴族擔任。
他們承擔著帶兵打仗的責任,所以每個男人從小就要參加軍事訓練,個人武技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項。
不過因為那個‘聶傷’性子懦弱,不喜武事,雖經(jīng)國中高手指點,還是武技平平,在聶國的大大小小的貴族子弟當中,勉強處于中游水平。
但聶傷已經(jīng)很滿足了,貴族階層的軍事培訓都很專業(yè),那位從小營養(yǎng)又好,底子打的很扎實,再差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現(xiàn)在拎起劍來,一兩個普通商人士兵都不是對手。
“我有世界拳王級別的搏擊天賦,再加上原主的兵擊知識,勤加訓練的話,一定能成為頂級的劍士!”一涉及搏擊領(lǐng)域,聶傷就興奮起來,肆意暢想著。
“這個,這個,還有那個!”美好幻想被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了。
“唉,可惜只是胡思亂想!”他使勁晃了晃腦袋,擺脫了腦中不現(xiàn)實的念頭,看向一旁。
只見那斗師在乙棚那邊,把牛蚤、禿耳,還有兩個相對健壯的賤奴點了出來,又尋找了一會,搖搖頭,朝甲棚這里走來。
“嗯,這個不錯,出來?!?p> 他一眼就看到了牛高馬大的烏鼬,高興的點了,繼續(xù)挑選,又選中了大癩和廚,聶傷任命的三個伙頭被他一網(wǎng)打盡。
“還差一個。”最后一人,斗師挑的更加仔細,也不嫌棄,直接走進了賤奴群中挑選。
聶傷看著他的舉動和牛蚤、烏鼬幾人,很是疑惑,“他把我們之中最強壯的都挑了出來,要去做什么?”
“咦,這個看起來柔弱,其實是練過技擊的?!?p> 正思索著,斗師已經(jīng)走到他身邊,打量了一番,奇道:“不但練過,武技還不錯呢。”
他這樣的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聶傷身上的本事,很是滿意的對隸臣說道:“這個我也要了。”
手下最精壯的奴隸全被挑走了,隸臣的臉已經(jīng)變成了苦瓜,他眉頭緊皺,指著聶傷道:“這個是候主從殷邑買回來的貴族奴隸,要在大祀上用,你可不能讓他死了,殘了也不行?!?p> “哦,是這樣啊。我就說賤奴中怎么會有如此人物?!?p> 斗師有些失望,想了一下,還是說道:“過去用一下,不會讓他出事?!?p> “其他的也是我這里最能干的,盡量別用廢了。”
“嗯,謝隸臣。你們跟我走?!彼笫忠粨],招呼幾人離開。
聶傷幾個都察覺到不是一趟好差事,腳下沒動,同時看向隸臣。
隸臣無奈的嘆氣,又叫了六七個人出來,“你們跟他們一起去,萬一哪個回不來了,或者走不了路,你們就抬他們回來。”
“唔???”
聶傷等人聽到這話,眼睛一下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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