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掌心,小小木匣里,躺著她的小小銀鎖片。
只是她送出去給小二阿哥的時候兒,那鎖片因多年的佩戴,已然是污了;可是此時躺在她掌心的,卻是銀華如水,光可湛天。
小小的、再普通不過的銀鎖片,此時看起來竟也有些華然寶氣。
便如額涅說,小孩兒貼身戴著的鎖片兒,倒不在材質貴重與否,鎖片最金貴的是心意,是父母長輩期許那鎖片能護佑孩子平安吉祥的期望。
故此那日失了鎖片,回到家去叫額涅給發(fā)現(xiàn)了,額涅還當真發(fā)了一頓脾氣。額涅說,便是那小二阿哥要,便是金貴為皇孫,卻也不該就那么摘了去給他。皇孫金貴,自有上天護佑、天子加持,又何須她一個小孩兒的鎖片去?
這樣一來,倒成了她為皇孫的替身兒去了似的。那以后,那小二阿哥再有個什么災啊、劫啊,倒要先應到她身上來了。
額涅伸指頭點著她的額頭去,“你個傻孩子,你不過只是當十公主的侍讀幾年罷了,你與那小二阿哥又有什么緣分去?你何苦當了他的替身兒?你可知道,皇子皇孫剛落草下地兒的,將來必定有喜花那一劫去,難不成你要替他上鬼門關走一遭去?”
那日額涅的脾氣嚇壞了她,她從不知道原來這再普通的鎖片上,還承載了這樣多的說法兒去。
故此,后來豐紳宜綿送了玉鎖片給她,她便受了。她想著,若是脖子上重又戴上鎖片去,好歹能叫額涅安心吧。
可是那日十公主和德雅格格卻笑她,說男孩兒家給的玉鎖片可不能隨便戴,要不可是要給人家當媳婦兒去了。
她垂首,下意識抬手按了按領口,心下終于悄然松了一口氣去。
終于不用戴豐紳宜綿送的鎖片,也不用再叫額涅懸心了。
“啪,啪啪……”忽然遠遠近近傳來一片拍掌聲。
原本慶生戲最是喜慶,笙管鑼鼓響成一片,連貼耳朵說話都聽不清,本該顯不出這拍掌聲才是。
可是當那拍掌聲遠遠近近而來,臺上的皮黃笙管便立時都停了,所有人都放下吃食,謹肅衣冠,恭敬起身。
安鸞伸手過來抓廿廿一把,低聲提醒,“圣駕到了。”
廿廿嚇了一跳,手一滑,木匣掉了也顧不上,趕緊跟著起身。
她個兒矮,又因為侍讀的身份,所以是坐在公主、格格們坐席的最后一排,遠遠只能看見一架黃傘,旁的便什么都看不見了。
隨即,便隨眾人一起跪倒,更是不敢抬頭了。
只是遠遠聽見有一把蒼老卻清亮的嗓音笑道:“免,都起克!今兒是你們十五阿哥的好日子,你們都別拘著。他一向最是謹肅周全的孩子,你們若拘著,他就更不自在;你們啊,今兒甭當朕來,就只管好好兒逗你們十五阿哥一樂才是要緊。”
一聽這嗓音,廿廿的耳朵就止不住動了起來。
她耳骨會動,周媽媽還笑說她跟牙青似的……
若她的耳朵當真也能跟牙青一樣靈,那她就不會聽錯——這,這根本是那天那位老爺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