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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舊史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臨水照花意

青川舊史 梁語澄 2157 2019-05-03 17:20:00

  這邊廂紀齊站在大祁相國府西花園的廊橋之上,索性將前幾日半夜于蔚國邊境小鎮(zhèn)看到競庭歌的事告訴了顧淳月;那邊廂,話題里的煙紫色美人正在蔚宮中靜水塢所處的宛空湖畔,喂魚。

  “去年春天送來時還都是小魚苗,一年半功夫,個個都這么長了?!?p>  今日天陰,午后坐在全無樹蔭遮擋的湖畔也并不覺亮,更不覺曬。侍奉在側(cè)的是繡巒。

  競庭歌聽著這話,沒有任何喜悅心情,懶懶道:“這鯉魚啊,第一年能長到五六寸,第二年九、十寸,以此類推,十年以上的能有四五十寸。”她看著那些張嘴擠作一團嗷嗷待哺的九紋龍錦鯉,揚手再撒一撮魚食,頗覺嫌棄,“每天這么吃著,也不動腦子,自然長得快?!?p>  繡巒撲哧一笑:“先生連魚也不放過打趣。這些小家伙生而供觀賞、供食用,就是想動腦子,也不得要領(lǐng)。這不才有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語?!?p>  競庭歌偏頭看她,也勾起唇角笑:“你在這些事上倒一向通透靈光,比奉漪強許多?!?p>  繡巒不太好意思,赧然道:“先生謬贊,也是這幾年跟著您耳濡目染,偶爾耍兩句嘴罷了?!?p>  “通透這種事講天分,學(xué)是學(xué)不來的。我不算通透之人,我自己知道?!彼粗_闊無垠的宛空湖面,少了日光,那湛藍也變得幽暗深邃,在秋日偶爾扯起的疾風(fēng)里泛起不見波光的漣漪。

  “先生若都不算通透,這世上怕沒有通透的人了?!币槐谡f著,繡巒再次看向靜謐深湖中那些獨自熱鬧的魚,“聽說鯉魚壽命長,活個幾十年不是難事,有些甚至能過百歲?!?p>  “活得長又如何?像這般吃吃睡睡無所事事,每一天都過得如同一天,不如早死了好?!?p>  時間本身是沒有意義的。用最佳方式消耗它才有意義。

  阮雪音總不同意這句話。她認為時間本身就是意義。

  荒謬。競庭歌撇嘴,似是賭氣般向湖中又撒了一大把魚食,數(shù)十條九紋龍錦鯉像是有些飽了,爭搶之勢大不如前,姿態(tài)也得體了許多。

  “誰又惹你了?坐在這里跟魚過不去?!?p>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競庭歌懶得回頭,想一瞬終是起了身行禮。

  果然只有霍啟跟著。

  于是再次散了架勢,踢著湖邊碎石無精打采道:“怎么這會兒來了?今日不午睡么?”

  自從來了蒼梧,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從前午間補眠的習(xí)慣早已不再。但慕容峋是國君,同古往今來任何一位國君無二,睡得晚起得早,照例是要午睡的。

  慕容峋并不答話,一個抬眼示意,繡巒和霍啟皆退至幾丈開外。又伸腳向那些被競庭歌踢來踢去的碎石,鞋尖一挑,其中一顆石子受力而起,開始在他腳背上起了又落。

  數(shù)個回合之后,仿佛是玩兒累了,他大力將那碎石踢入湖中,小小一顆,竟在湖心激起巨大漣漪,一圈一圈向湖岸擴散。

  “你如今小動作越發(fā)多,我如何睡得著?!?p>  他語氣與平日里并無二致,總是渾然,總是敞亮,毫無弦外音的隨意。

  競庭歌秀眉微挑,揚了聲調(diào)問:“這回又是誰告的狀?哪一樁?”

  慕容峋無語:“總共幾樁?”

  “如果是最近幾天,只有一樁?!彼溲矍扑砬椋_定是有人奏本,嘲諷之意自眼底升起:“我出宮那會兒丑時將過,大半夜的,倒還有人關(guān)注我的行蹤?難道他們?nèi)找岳^夜在各大宮門口守株待兔?”

  慕容峋面露不豫,聲音更不豫:“你既自知是一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該小心些。夜半出宮,一個暗衛(wèi)都不帶,萬一有人動手怎么辦?”

  “他們敢?!彼抗庾谱苹厣砜此?,那一臉坦然不知該被歸結(jié)為自信還是桀驁,“誰敢動我一根汗毛,便是不要命了。咱們正愁找不到合適由頭將他們一鍋端了,此刻若有人打我的主意,倒是白白遞給你一個絕佳理由。謀害國師,其罪當(dāng)誅?!?p>  慕容峋越加無語:“我下旨了嗎?就國師?!?p>  競庭歌無謂擺手,“早晚的事?!睆?fù)又蹙眉,“說起來,真要一鍋端了,補上來的人卻仍是不齊。今年恩科情形如何?可有堪用之才?”

  “你先別轉(zhuǎn)移話題。我且問你,大半夜出宮,所謂何事?所見何人?去的哪里?”

  競庭歌對他這種強烈的知曉與控制欲早就見怪不怪,聽著這番連環(huán)擊問仍是蹙眉:

  “他們既告狀,卻不知我去了哪里?”

  慕容峋無語至極:“他們?nèi)绾闻艿眠^颯露紫?”

  那倒是。競庭歌緊抿了唇,望著風(fēng)止水停的幽深湖面半晌,突然道:

  “我去見了一個人。”

  “少賣關(guān)子。”

  “阮仲?!?p>  自當(dāng)年奪嫡戰(zhàn)始,競庭歌便頻繁游走于蒼梧城內(nèi)外一眾兵營府邸,因此對于她去哪里、見誰、說什么,他很少干涉,只在意安全這一項。但方才這個名字,還是讓他覺得非常不適。

  “你爪子倒伸得遠。如今國內(nèi)形勢,還不夠你折騰?”且三更半夜獨自去會一青年男子,還是別國王爺,成何體統(tǒng)?他看著那張難以被歸類的美麗臉龐,面色更黑。

  “已經(jīng)折騰不出來了。陸現(xiàn)這只老狐貍,表面恭順,暗地里從未與慕容嶙劃清過界線,偏兩年來硬是挑不出他半分錯處。擒賊擒王,搞不定他,只好直接解決慕容嶙。”

  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她說。

  “怎么解決?你還是想殺他?”想起夏末在肅王府佛堂里慕容嶙那些話,他對競庭歌早年間的喜歡和追悔未下殺手的恨意——

  他有些頭疼。

  “你不殺他,是為著對你母妃的承諾。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不會死。咱們不動手,自然有人動手?!?p>  慕容峋心情復(fù)雜,湖邊賞景會美人順帶興師問罪的閑情少卻大半。半晌方道:

  “你要借誰的手?”

  競庭歌嘴角一勾,那笑意如晚春清晨壓在海棠花上的薄霜,“我剛不是告訴你了嗎?”

  慕容峋一愣。

  阮仲?這是什么局?

  “他為何要幫我們殺人?”

  “我沒讓他殺?!?p>  “少賣關(guān)子。”

  競庭歌抿嘴再笑,那笑意明明幽深如此刻宛空湖,卻沒由來透出孩子氣,仿佛她接下來要說的只是一場兒戲。

  “他計劃逼宮。但在國內(nèi)能爭取到的支持有限。我讓他盡力去爭民心和朝堂風(fēng)向,兵力方面,我們可以幫忙?!?

梁語澄

謝謝書友20170513010445062的打賞!~~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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